宋峤换好实验服，面无表情地拉开门往外走。


    外头是走廊，两侧分别是不知用途的小房间，门牌是简单的数字。往前走一段，熟悉感扑面而来。


    像什么呢，城中卫生所以及小李所在的实验室。


    宋峤的预感应验了，隔着双层玻璃，她看到了办公室里的某个人，她见过的——


    东泠。


    她身边站着几个陌生面孔，似乎在听她说什么。东泠的嘴皮停止翕动，其余人立刻动起来，整理各自桌上的材料。


    一叠叠的纸质文件被分类，一部分被随意丢进左边的铁桶，另一部分则被整齐地码在一处。像是要跑路，宋峤收回视线，越过办公区域，洗手间在两手边。


    脚下一拐，宋峤钻进右侧的女厕。


    她看到了，从那间小仓库出来，走廊里、办公区域里的天花板上每隔几米就安置着摄像头。这次没有其余身份的伪装了，无论她在这里逗留多久，暴露踪迹是难免的。


    既然如此，重点在于时间，她要跟时间赛跑，来找到佟石掩盖的秘密，哪怕只有三言两语。


    宋峤打定主意，再三检查自己，确保没有遗漏。洗手池前，镜中的她自己露出一双明亮的眼。


    最里头的隔间有人走出来，宋峤连忙俯身假装洗手，水声哗哗中，她瞥见镜子里另一人胸前别着的名牌，上面写着A组02号。


    不妙啊，这里是根据名牌辩人的么。余光顺着镜中的倒影上移，正巧女人扯下口罩，右手接了一抔水送入嘴里，咕咚两口咽下。


    女人直起腰，越过宋峤，伸出手，烘干机自动开始运转。


    宋峤甩了甩手上的水，直起腰，不经意地收回左手，瞧上去像是在实验服上擦手。


    女人烘干掌心，手腕翻转，轮到手背了。很快，双掌变得干燥，她放下手，抬脚往外走。


    下一秒，女人的身体僵住，缓缓软到。


    宋峤拔出刺入女人后颈上的麻醉针，不放心又给了人一闷掌，将她整个人搬到最里侧的隔间。


    走出来时，宋峤的胸口多出银色的名牌“A组02号”。


    宋峤越过又一间实验室的后门，门上挂着指示牌“实验室（二）”，一路上她目不斜视，实验室的前门走出位与她同样装扮的人，胳膊间夹着蓝色的文件夹。


    宋峤跟了上去。


    新的圆形拱门出现在眼前，里面被划分成两个空间，左手边挂着A区的指示牌，三三俩俩的人聚在一面电子光幕前讨论，上面是宋峤不感兴趣的曲线图，红的绿的黄的并列再交织；右手边则是B区，里侧不见人影，长方形的立柜有序地排列在其中。


    人多的地方，麻烦。


    宋峤果断踏入B区，与她的判断一致，B区玻璃房里，顶部的天花板上每隔三米伸出一个探头。


    果然如此，宋峤无声地叹气，转而观察起来。


    她随机站在一个立柜前，透过上方的方形窗口向内望去，陌生的人站在里面，紧闭双眼，双臂松垮地举着，手腕分别被铐住。


    宋峤瞳孔微缩，口罩完美地掩盖住她脸上的惊讶，透明窗口的下方记录着几行字，从上到下分别是编号、观察期-第XX天、危险程度-一颗星。


    第二排、第三排立柜里均是如此，无非记录存在差异。


    忽然，宋峤目光一凝，她看到了杨英。


    怪不得城中卫生所宣布“停业”后，焦驰和鸦青以检查的名义前去调查却一无所获，她待过的三间屋子付之一炬，除了检查设备、办公桌椅外，任何有效的信息都没有。


    原来那里的“业务”全须全尾地挪到这里了，宋峤在心底盘算，她的观察时间不多不少，每个都均匀分配。


    身后传来纷乱的脚步声，有人进了B区，不止一位。宋峤当即闪身走到另一排，这是来人的视线盲区，但是监控里一清二楚。


    “最近情况怎么样？”


    “一切照常，除了个别机体寿命减少外，其它均稳定，没有变化。”


    宋峤抚上左手袖子，里头的作战服袖口内侧安置着枚纽扣，能够录音，多亏她机智，从她踏入B区开始，她就打开了自动录音功能。


    “行，现在是关键期，上头等着要结果，不能出任何差错。”


    几人越走越近，宋峤探听不到新的内容，衡量再三，她果断往外撤，前往A区。


    与B区作为观察区不同，A区是实验区。除却桌面各种高清仪器外，角落的办公桌上堆着一堆文件。


    正对着文件桌的天花板顶部，赫然是探头，宋峤默默离桌子远了些。


    左手边的桌沿挂着记录板，宋峤拿起来阅读，是日常工作记录，每一项完成后，对应的操作人员需要签名。


    宋峤一目十行，翻页进入下一页，最底下一条是昨天晚上的记录：水资源清洁试剂（7/8）投放，后方的签名是01号。


    找到了？


    时间的确对上了，可惜记录里缺乏投放后效果的记录。宋峤飞快往下翻，在后面几页果然又找到一条“水资源清洁试剂（6/8）投放”的记录，时间是一周前。


    她第一反应是撕下来带走，不行，星际世界用纸张的场景太少了，这样等于昭告对方有人混了进来且有可能被其倒打一耙，更何况，这也说明不了问题，水资源清洁，多么高大上又可叹可敬的项目。


    不可取，宋峤迅速判定与其偷走不如录像来得实在，只是......360度无死角的监控使她放弃了录像的想法，若是有人实时查看监控，怕是她都走不出这里。


    怎么办呢？


    宋峤遇到了难题。


    “嗳？你还站在这儿做什么？”身后有人喊住她，“没收到通知吗，今天几个领导都在，马上就要开总结会了，快来。”


    宋峤没得选，跟着她回到了先前的工作区域，小二十号人有序地坐成圈，与别地开会不同，前头坐满了，东泠坐在最前面，所有人眼里迸射出别样的热情与兴奋。宋峤默默捡了个外围的空位坐下，这个位子在边上，加上前头魁梧的身影遮挡，并不起眼。


    没多久，离门最近的人咳嗽一声，所有人唰地起身，微微弯腰，“老板好！”宋峤满头黑线，好在大家打完招呼就站直了。


    进来的是佟石，身后跟着帽子姐妹。


    佟石挥手，示意大家坐。


    既来之则安之，宋峤坦荡坐下，右手拂过左手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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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


    “各项目一切正常？有新内容需要汇报的？”


    开口的是黑帽子，佟石悠哉地靠在桌边，金属面具散发出冷冽的气息，生人勿近，他身侧是小红帽，尽职地守着。


    仗着有口罩，宋峤大胆打量，她算是发现了，这里的工作人员无比地崇拜佟石，她越热情才越不突出。


    东泠起身汇报，除了水资源清洁外，便是每日科技子工厂三代基因药剂的产能情况，宋峤认真倾听，总结下来就是佟石负责的事务进展一切顺利，她没听出任何非法或者不正规的业务。


    黑帽子瞧了眼佟石，后者捧着平板，随手拨弄，他在屏幕上敲了两下，黑帽子心领神会。


    “关于水资源清洁项目，还有一次投放需要注意，千万不能出现差错，这关乎广大居民的用水健康。”


    录音功能自动运行中，宋峤口罩下的嘴角勾起讽刺的冷笑。


    “各位为‘女娲计划’做出了卓越贡献，未来各位的功绩将会载入史册。”


    会议很快结束，佟石等人先行离开，宋峤放松下来。安全局要的东西已经到手，她要考虑如何脱身了。


    [黎明]预先并没有制定完善的撤退计划，这次行动说白了是宋峤的冒险。


    她没有料到此番会这么顺利，一箭双雕。有佟石对D06生活用水的“清洁实验”记录，配合刁重那里的水质检测报告，足以说明问题。


    更别说佟石手下的人还透露了奇怪的“女娲计划”......可惜的是卫生所的那批人以及杨英，宋峤抿唇，是她无能，没办法施以援手，只能寄希望于安全局了。


    宋峤这么想着，往卫生间走去，她准备找时机撤退了。


    最里侧的隔间门大敞。


    坏了！


    宋峤一惊，快步进去，里头的02号不知所踪。她快速检查门锁，没有暴力破坏的痕迹，难道是02号主动开门走出来的？宋峤不确定，如果是，她就危险了。


    按照计划，她本打算原路返回，走上次撤退的安全线路，林守在那里，加上阿德里及时调动，应当没问题。


    突然，警报声响彻耳畔。宋峤一拳砸在墙上，她就知道！不该心软的。


    宋峤一把扯下胸口的02号名牌，思考下一步行动，她需要找到出口。


    外头嘈杂不已，口哨声夹杂着脚步声，躲在这里不是办法，宋峤一咬牙，冲了出去。


    浓烟滚滚，宋峤弓着腰找路。


    工作区乱成一团，黑帽子指挥东泠安排工作人员撤退，小红帽领着机械人四处搜查。


    “你们，快点找纵火的那个男人！可疑人员，通通先抓住。”


    不是抓她的？宋峤乐了，十七挺靠谱。


    迎面撞上机械人，朝着宋峤比划，让她去找黑帽子汇合，宋峤含混答应。


    好不容易送走机械人，又遇上抱着一沓文件的东泠，“你怎么还在这？不是让去安全屋待着么？”


    宋峤不吱声，犹豫是否要直接打晕她。


    “算了，A区还有些文件，你去给我抱来，一会黑帽子带我们一起去安全屋。”


    宋峤捂住喉咙咳嗽，“嗯嗯”应声，撒腿往A区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