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曾叱咤风云的谪仙亡魂最是狡猾。


    一见天生克星海晶女还仗着自己边数量众多想再试试，但转念一想，盲女和战龙联手再加上海晶女，立刻打起退堂鼓。


    什么重铸肉身，完全难抵此刻魂飞魄散的恐惧！


    借着前面还有其他傻狍子亡魂拖延时间，它们率先挣脱千百年来早已经松动的符印禁制，呼啸着倒卷回久落海深处，逃得无影无踪。


    主心骨一逃，其余亡魂溃不成军，很快便被海晶女的晶刺与关关的龙炎清扫一空。


    “不……追嗷。”关关顾及姜黄目不能视，生怕深海有诈，横过来拦着海晶女她们，也不让她们深追。


    他落在礁石上，紧绷的身躯还是没敢彻底放松，龙瞳警惕地扫视着恢复平静的海面。


    “放心，”磐女心疼地摸着自己光秃秃的甲床，“他们怕死得很，有我们在，一时半会儿他们不敢再来。”


    土著都如是说了，姜黄也摸摸他：“应该没事了，别担心。”


    ……


    亡魂并非温顺的兵器，尤其是被强行召唤又失控溃败之时，脱开的契约的反噬之力排山倒海袭来！


    “呃啊——！”斩龙使闷哼一声，脱力猛地跪倒在地。


    掌心符印如同烧红的烙铁，疯狂地汲取他岌岌可危的生命力，枯朽的手掌再烧一次碳化到漆黑。


    怨念、恐惧和不甘，沿着无形的契约消散倒灌入他的体内，如同万蚁噬心，又似寒冰灌髓。


    这些该死的老臣狡猾至极，竟没提前告知他一旦失败会有如此惨烈的反噬！


    皮肤下无数半透明的死气在窜动，眼前幻象丛生，尽是谪仙临死前的诅咒与凶兽疯狂的嘶吼。


    喉头一甜，鲜血便喷了出来，他的血竟然也是漆黑色的，落在岩石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斩龙使不敢再多停留一刻，宁愿挣扎着起身，几乎是连滚爬带地化作一道黯淡的灰影，朝着王署仓皇逃去，但求一个解法。


    署宫议政殿内室，气氛比龙首椅更冷硬。


    “第二次了……这是第二次失败了！”王的声音低沉得可怕，看着阶下跪都跪不好的斩龙使，“还是在动用了久落海一干亡魂的前提下！你还有什么可以狡辩？！”


    斩龙使呼吸都带着死气挤压内脏的痛楚，嘴唇哆嗦着叩下头，：“属下……无能……请王上……治罪……”他无法辩解反噬之事，失败就是失败。


    “治罪？治你的罪就能封住王知之的耳目吗？！”王猛地一拍扶手，霍然起身，小小玉简丢到斩龙使面前，“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王知之已经探到了久落海的异动了！他手下都集结完毕上路了！”


    斩龙使的额头压地更实，不敢看。


    王泄愤踢了一脚玉简，玉质脆得狠，在斩龙使头顶断成两截。他不能再有任何失误！一旦让王知之得到那个盲女和战龙，他苦心经营的一切都将土崩瓦解！


    斩龙使忍痛忍到手指抠向地面：“请王上再给属下最后一次机会！”


    “既然亡魂无用，那就不必再遮遮掩掩了。”王盯着斩龙使的脊背，一字一句地下令，“行，不管你用什么方式，本王要那片不祥之海，以及里面的所有东西，都彻底消失！既然得不到，那就谁都别想得到！”


    斩龙使猛地抬起头，眼白少见的赤红：“王上的意思是，大清洗？”


    久落海，大礁石上。


    海晶女们围着果子堆叽叽喳喳。


    “都被砸软一半了，可惜啊。”


    “就是啊，都被亡魂的阴气浸透了，”一个海晶女捏起果子，嫌弃地撇嘴，“就跟冰眼里镇过似的，没了香气，滋味肯定差了好多。”


    关关一听，立刻昂起龙头：“我，再去……拽！”为了感谢她们主动前来救了姜黄，这点跑腿的小事，他随随便便能打十个来回。


    姜黄还未来得及阻止，这实心眼的龙崽已经腾空而起，一扎猛子消失在海平面。


    “别喊了，早走远了，你喊他也听不见。”磐女拉了她一把，“你坐下，我有话要问你。”


    听出磐女意在支开关关，气氛稍稍沉淀下来。


    姜黄摸索着坐下，面对着海晶女们的方向，沉默了片刻，才轻声开口：“磐女，大家……谢谢你们。有些事，我之前……确实瞒了你们。”


    海晶女们互相看看，全是果然如此的表情。


    姜黄深吸一口气，将自己如何被选为龙官，如何卷入权力斗争，如何带着龙蛋被囚禁于此，以及外界那位“王”和“王知之”之间的恐怖对峙，简略却清晰地倒了个干净。


    “……所以，我们带来的麻烦，远不止今天的亡魂。”她苦涩地说，“如果你们继续收留我们，下次来的，可能是更可怕的东西。最好的办法……或许是我和关关离开，重新找一个更隐蔽的地方，不能连累你们。”


    海晶女们安静了下来。


    磐女剔了剔她晶莹的指甲，她抬起眼看向姜黄，语气里充满了被小看的不爽：“哦？你说了这么多，意思是看不起我们海晶女？觉得我们护不住自己的邻居和……朋友呗？”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姜黄攀上磐女小臂，“我还没说完呢。”


    “亡魂算什么？下次不管来的是什么，让它试试看被捅穿的滋味再说！至于你和那条傻龙……”


    “你们就老老实实待着，赶紧想办法把我们的水晶宫修好！这才是正事！”


    “头领说得对！”其他海晶女吧唧着嘴吃着水果附和。


    姜黄张了张嘴，想说这不是看不看得起的问题，而是不愿连累。


    但磐女看她神情，话锋一转，带着几分傲然和神秘，哼道：“不过，老娘在这久落海里盘踞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还是认识几个老朋友的。”


    磐女刚想炫耀出自己的老朋友，就听海里传来破浪声，关关巨大的龙影跃出，拖着袋子甩到礁石上，新鲜果子露了出来。


    关关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姜黄，又瞅瞅海晶女们，带着点求表扬的意味：“回来了！我快不快？”


    “回来得正好！”磐女拍拍手，不客气地提起整袋果子，指挥姐妹们，“用海枝子编几个结实好看的篮，把这些新果子装起来！”


    海晶女们笑嘻嘻地应了，分头散去。


    “走，”磐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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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起果篮，意气风发地一挥手，“带你们串门去！”


    串门？姜黄心中忐忑又好奇，刚要扶角上龙头。


    “等等……你，你变小点！省得把别人家撞没了。”磐女对关关抬了抬下巴。


    关关低下龙头，缩小了身形，变得如骏马般大小，让姜黄能更容易地坐在他背上，然后乖巧地跟在磐女身后，向着久落海更深处游去。


    光线逐渐晦暗，水压增大，但周围的海晶女们身上散发出柔和的光芒，照亮前路。


    一道海沟前。


    磐女清了清嗓子，对着某处不仔细几乎看不到的孔洞喊道：“老珊瑚！老珊瑚！出来接客了！给你带了好东西！”


    “……”姜黄汗颜。


    等了片刻，那孔洞眨了眨，露出一只瞳：“是……磐女……丫头啊……吵吵嚷嚷的……又有什么事……”


    瞳看向了他们。


    姜黄虽看不见，却能感受到她们扰了谁的清梦，有什么古老的意志苏醒了过来，应该是只庞然巨兽，庞大程度让她下意识地抓紧了关关的龙角。


    那只瞳转向关关，关关身体微微伏低，进入了戒备状态，小战龙从对面身上感受到了不输于战龙全盛时期的威压。


    “喏，最新鲜的海里果，香气足汁水多，给你润润嗓子。”磐女将一篮果子递到那只巨大的琥珀眼珠前。


    一根极其粗壮，装饰着各色珊瑚的触手，卷走了果篮，送入瞳下方浑浊的泥里，咀嚼声响了几下，发出轰隆隆的满意叹息：“嗯……是比海底的烂泥好吃……说吧……带这小家伙来找我，有什么事？”


    “没啥大事，”磐女说得轻描淡写，“就是最近可能有些不开眼的东西要来久落海闹事，说不定会吵到您老睡觉，到时候您老要是被吵醒了，脾气不好翻个身什么的……压死几个闹事的，也很合理，对吧？”


    “……”姜黄听这话术继续汗颜，难道现在不是磐女把对面的叫“老珊瑚”的吵醒的？


    老珊瑚巨大的眼珠似乎转动了一下，再次扫过关关和姜黄，目光沉重得让关关鳞片都炸了起来，扎到姜黄的大腿。


    姜黄捏捏他的龙角：“不怕，他是磐女的朋友。”


    关关：咕噜咕噜。


    良久，了然慵懒的老珊瑚：“……哦……知道了……吵到我睡觉……确实……很烦……翻个身……也正常……”


    这便是默许了，磐女又嘻嘻哈哈寒暄两句，从海晶女们手里再提过一个果篮，“呐，这是多留着给你的一份，其他人可没有！”


    老珊瑚：“那我到时候可能会有力气翻多几个身。”


    ……


    “搞定一个！”磐女往前游着。


    “就这么简单？你的朋友只用花两个果篮就答应帮忙了？”姜黄讶异，虽然她不知道老珊瑚的翻身是怎么一回事，但听起来就地动山摇的样子，应该很威风，不太像两个果篮就能轻松说服的样子。


    “哎呀，跟你们没常年吃海泥的人说不清楚。还有好些难说话的老朋友呢，我就是，最硬的骨头放到最后再啃！”磐女催促，“快快快，得赶紧的，赶上下一个老朋友开餐时候去可就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