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低头，郑重地说：“林小姐，你好，我是帝国审讯官溯风，在此我代表审讯方，向你表达崇高的谢意。”


    语速不疾不缓，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优雅。


    “客气。”林雪色握上他的手，随即放开。


    “溯风？嗯，怎么听得那么耳熟呢？安琳，你呢，有没有觉得耳熟？”站在一旁的季流挠挠头，总觉得这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此时的安琳正闪着星星眼，看着面前的两人，嘴里喃喃道：“我的天，太帅了！”


    季流：“……你说谁帅？”


    “两个都帅！”


    “不考虑一下第三个人？比如我？”


    安琳一口回绝：“不。”


    市中心的一栋楼，房间亮起了灯。


    溯风将披风挂好，在椅子上坐下，这才有时间打开手腕上的通讯仪，上方亮起了一方小屏幕，屏幕里的人先开了口，带点懒洋洋的语气：“溯审讯官？终于想起我来了？舍得给我回信息了？”


    溯风轻笑：“我昨天刚到，今晚就被苏上校派去处理案情。对了，你什么时候过来？”


    那边的语气颇为苦恼：“别提了，他巴不得我早点走。交接的事项刚尘埃落定……”他自己嘟囔了几句，随即又振奋起来，“我这几天就出发。你和我说说，什么案情？还有，金鳞市怎么样？”


    溯风回忆了晚上发生的事情，简单叙述了一遍。


    屏幕里的人手撑下巴思忖了一下，抬头，漆黑的瞳仁里便带了笑意：“嗯，看来那里也不简单。”


    ……


    将一束白色的菊花轻轻地放在墓碑前，林雪色直起身，与身后的安琳、季流一起鞠了一个躬。


    飞鸟在天上飞旋鸣叫，远山的积雪一如既往，所幸日光高挂，和煦的光芒漫过广阔大地。


    季流抬头，呼吸了一大口空气说：“过完这个暑假，就要去市里的军营报道了。”


    安琳撞了他一下肩膀，嘴里说道：“可以啊你小子，镇长被你磨同意了？”


    “那可不！”


    季流想起老父亲在耳旁的唠叨：“我尊重你的意见，想当什么都可以。”


    季流：“我想参军。”


    “不，你不想。”


    季流：“……”


    季流试探性问：“那我留在小镇发展？守护好这一方天地？”


    镇长大感欣慰：“不愧是我的好儿子！”


    季流：“……”我就知道！


    “可我就是想成为一名战士。”


    “为什么？”林雪色问了跟镇长一样的话。


    季流：“因为可以保护想要保护的人，可以保护更多的人。”


    林雪色垂眸，心里喃喃道，保护想要保护的人吗？


    她抬眼看向墓碑上那一方小小的照片，是程书雅温柔娴静的模样。


    末了，季流又补充了句：“还有，我可是帝国第一机甲天才，我绝对可以创造出一台超级厉害超级厉害的机甲。”


    安琳：“知道了知道了，你已经小有名气了。”


    季流惊喜：“真的？”


    “小到什么程度呢，目前只有你自己知道。”安琳扯了扯林雪色的肩膀，企图把她拉走：“快走，有人又在做白日梦了。”


    “哎哎哎，你们别走啊！我跟你说，安琳，你别不信。这样，到时你们有空的话，一起送我入营怎么样，你们就可以亲眼见证我的荣耀时刻——天才迈出的第一步！”


    林雪色和安琳回头，异口同声：“不要！”


    “为什么不去啊？”季流不解道。


    “我要去帝都了。”安琳低头轻轻说道。


    林雪色和季流对视了一眼。


    “发生什么事了吗？”林雪色试探性地问了句。


    忽然，只见安琳猝不及防地抬起头，欢喜雀跃地宣布：“我被帝都医学院录取了！”


    “我靠！安琳你也太厉害了吧！”季流立刻扬起手，与安琳轻轻拍了一掌。“你这藏着掖着够可以啊，憋到现在才说。”


    安琳吐了吐舌，眼睛狡黠地眨着：“对呀，给你们一个惊喜嘛！几天前就收到通知了，家里已经准备好过几天就启程，先提前适应那边的环境。”


    林雪色也被他们的喜悦所感染着，轻笑着说：“真好。”


    看着那张淡然的小脸，安琳逗趣地问道：“雪色，你呢？”


    “对啊，你有什么打算？我们两个不久都要离开雪褚镇……”季流看了看林雪色，又看了看安琳，挠挠头道，似乎想到了三人以后的各奔东西，心里有点堵得慌。


    “我？”林雪色指了一下自己，微微失神，随即摇摇头：“我还不知道。”


    “大不了你和我一起入营，成为一名战士。不仅可以守护帝国，还有积分拿呢！”季流拍着胸口，豪情万丈。


    积分？！林雪色抓住了重点，眼睛一亮：“真的可以？”


    季流噎住：“你是说真的吗？”


    林雪色反问：“难道你说的是假的？”


    季流干笑：“当然是真的。但是……”


    “但是什么？”


    “你之前上过军校吗？”鉴于林雪色的特殊经历，季流并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上过学。


    林雪色摇摇头。


    没有的，老林跟她提过，她小小年纪已经能独立打好几份工赚钱养家了，坐在教室学习这种事情，离她太遥远。


    “这就对了。你并没有上过军校，不是正规的军校生，所以很难进入军队的。”季流正色道。


    林雪色也陷入了沉思，半晌她问道：“没有其他进入军队的方法了吗？”


    “对了，我想起来了，有的。不是军校生的身份也可以进入军队，而且参军是有积分补贴的”


    积分补贴？！林雪色眼睛又一亮：“怎么进去？”


    “只不过职位可能与正规战士有很大的差别。”


    安琳叉腰问道：“有什么差别？”


    “就是……”季流挠头，望着林雪色期待的眼神，诺诺说道：“就是你可能会分配到后勤系，打杂的比较多。比如登记记录、维护器具等等这些。”


    “哪个补贴高？”


    “单兵系吧。能培养指挥系和机甲系的都是家境好的，不缺钱；单兵又苦又累，想要吸引大家报名参与，补贴自然高许多。”


    “那怎么样才能成为一名真正的单兵？”林雪色默然片刻，问出了口。


    “有的，你可以申请到单兵系进行作战训练，前提是你需要足够优秀。不过具体流程我也不太清楚。”


    林雪色挑眉，自信地说道：“那就够了。”


    这下轮到安琳错愕了：“你决定好了吗？雪色。成为一名战士不是儿戏，要上战场，直面各种威胁和危机的。”


    “嗯。”林雪色点头。


    林雪色低头看了看自己摊开的手心，然后慢慢地握紧，如同握住一柄无形的利刃。


    季流和安琳望向她，等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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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继续说下去。


    林雪色嘴角扬起弧线，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眸光清亮：“既然我的战斗值还算不错，不如把它用在刀刃上，也好发挥最大价值。”


    毕竟积分能切实改善她和老林的生活。


    更何况……即便她的过往如迷雾般扑朔迷离，尚未知晓，但至少此刻，她的现在把握在自己的手里。


    “我的前路，理应由自己开辟。”


    她轻声自语，眼底忽然迸发出灼灼光彩——进入更广阔的天地，获取更多的信息，兴许能找寻到“我”。


    完整的我。


    她的眼神瞬间点燃了季流与安琳的眼眸。


    “说得对！”季流爽朗地伸出手掌，声线铿锵，“我们一起努力，高处见！”


    安琳望了眼程书雅的照片，覆上他的手背，语气轻却坚定：“我要带着书雅姐姐的梦想走下去，做个救死扶伤的医者。”


    林雪色眉梢漾起暖意，上前一步将手掌叠在最上方，字句清晰如叩玉：“那我们的第一步，就从走出雪褚镇开始。”


    “好！”三声应和在空气中交汇，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了关于未来的万千涟漪。


    太阳的光彩笼罩在三人年轻的脸庞上。谁也不知道他们以后会走到何方、爬到多高。


    只是今天的阳光格外明媚，让人心生期待。


    夏天一晃儿就过去了。


    安琳已提前几天去帝都签到，而季流的机甲系报道日也比林雪色要早，两人均已离开小镇。


    林雪色行李轻便，只背了一个黑色书包。老林和朋友阿宝叔送她到了车站，三人在入口处话别。


    “真的决定好了？”这是老林第102遍问起。


    “嗯，决定好了。”


    林雪色话音刚落，老林的眼泪就开始往外飙。面对他的眼泪，林雪色依然有些无措。她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啦，老林，我会平平安安回来的！”


    “不能骗老人的哦。”老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要她作保证。


    林雪色：“不骗你。”


    “拉勾，一百年，不许变。”老林往衣服上擦了擦自己的手，然后伸出一个小拇指。


    林雪色笑了下，也伸出小拇指与他勾在一起。


    看着老林饱经风霜的脸颊，林雪色内心一酸，语气也放轻了许多：“老林，少喝酒，照顾好自己。等我有出息了，给你买好车住好房。”


    老林愣住，立即背过身去。


    只有肩膀在无声抖动。


    他向后摆摆手，声音沙哑：“去吧，孩子。我等你回家。”


    “孩子大了，总要出去闯一闯的，又不是不回来了。放宽心。发车时间快到了，雪色该上车了！”阿宝叔扶住他，同时眼神示意林雪色。


    林雪色感激地对他点点头，转身挤进排队的人群中。


    她越走越远。


    在进站前的最后一刻。


    林雪色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他被人群淹没，可那双粗糙的大手仍然在挥动。她的背包里装满了老林用他挣来的一点一点的积分买的特产。


    这个老头一点都不靠谱，买那么多，她又吃不完……林雪色抱紧怀中的背包，眼神异常柔和。


    城际车启动。


    关于雪褚镇的一切都在迅速倒退，消失。


    列车在天际穿梭，扬起白色的尾迹，通往全新的世界。


    她的瞳孔凝在玻璃上，轻声道：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