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原地，像一尊被抽掉了所有思想的雕像。


    她看着周弈。


    看着那个，用最卑微的姿态，说着最疯狂的话的男人。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疯子。


    这个男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不是在反抗。


    他是在，用一种更高级，更扭曲，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方式，在向他的主人，邀宠！


    他将自己的尊严，自己的痛苦，自己的反抗，全部，打包成了一份，名为“艺术”的礼物。


    一份，为了取悦南筱，而精心打造的，独一无二的，血淋淋的礼物！


    而南筱……


    她看着周弈。


    看着他那双，燃烧着病态的，狂热的火焰的眼睛。


    她那张永远冰封的脸上，那高高在上的，掌控一切的漠然，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松动。


    她被取悦了。


    不，不仅仅是取悦。


    她被，这个男人，这番惊世骇俗的，疯狂的言论，给彻彻底底地，“打动”了。


    是啊。


    多有趣啊。


    她养了这么久的狗。


    第一次，向她展示了，除了“恐惧”和“顺从”之外的，第三种可能性。


    一种，将“被虐”和“忠诚”，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的，病态的艺术。


    这比看着他崩溃，看着他哭泣，看着他像条死狗一样被拖回来。


    要有趣一万倍。


    她看着周弈脸上，那道依旧清晰的，由孟晚晚留下的五指印。


    那道印记，不再是羞辱的象征。


    而成了，激发她这件作品，产生全新变化的，一个完美的，催化剂。


    她笑了。


    这一次，那笑容里，不再是嘲弄和戏谑。


    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欣赏一件完美艺术品时，才会有的，满意的笑容。


    “很好。”


    她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最初的，轻柔和慵懒。


    “你打动我了。”


    她走上前，伸出那只修长的，完美无瑕的手。


    轻轻地，抚上了周弈脸上的那道指痕。


    冰冷的指尖，带着一丝，近乎怜爱的，残忍的温度。


    “你说得对。”


    “一件彻底坏掉的玩具，确实，就不好玩了。”


    她收回手，目光，越过周弈，落在了那个，从头到尾，都像个局外人一样的，孟晚晚的身上。


    那目光，重新，变回了，那种看一个无足轻重的，新奇玩具的眼神。


    “你可以，回你的片场了。”


    南筱看着周弈，用一种，近乎恩赐的口吻，说道。


    “去吧。”


    “去完成，你口中那场，只为我一个人表演的，伟大的艺术。”


    周弈那颗紧绷到极限的心，终于，有了一丝松懈。


    他赢了。


    用一种，他自己都觉得恶心的方式，赢得了，暂时的自由。


    然而。


    “但是……”


    南筱的声音，再一次，轻轻地，飘了过来。


    “但是……”


    这两个字，像两根无形的，冰冷的钉子。


    瞬间，钉住了周弈那颗，刚刚才获得一丝喘息的，疲惫的心脏。


    也钉住了，整个房间里，那刚刚才开始流动的，凝固的空气。


    周弈的身体，再一次，紧绷了起来。


    他看着南筱。


    看着她脸上那抹，让他感到无比熟悉的，充满了玩味和残忍的笑容。


    他就知道。


    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这个女人，这个以操控人心为乐的，真正的恶魔。


    她怎么可能，会如此轻易地，就松开那根，攥在他脖子上的，名为“掌控”的锁链。


    孟晚晚的心，也再一次，提到了嗓子眼。


    她看着那两个，正在进行着一场，她完全无法理解的，疯子之间的博弈的男女。


    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误入了神明斗兽场的，可怜的凡人。


    她看不懂规则。


    更预测不了，结局。


    她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那股，让她从头到脚，都感到冰冷刺骨的，巨大的，危险。


    南筱很满意。


    她很满意，这两个人，因为她随口说出的两个字，而瞬间，从天堂，坠回地狱的，那种紧张和恐惧。


    这才是，游戏，该有的样子。


    永远，不要让你的猎物，知道你的下一步，会落在哪里。


    “我的作品，要去为我表演了。”


    南筱伸出手，用指尖，轻轻地，整理了一下周弈那因为刚才的挣扎，而有些凌乱的衣领。


    那动作，亲密得，像一个正在为即将远行的丈夫，整理衣冠的，温柔的妻子。


    可那话语里的内容，却冰冷得，不带一丝一毫的温度。


    “我这个，唯一的观众，和投资人。”


    “怎么能，不到现场，去亲眼，看一看呢？”


    轰——！


    这句话，比刚才任何一句，都更像一颗，重磅的炸弹。


    在周弈和孟晚晚的脑海里，轰然炸响！


    去……现场？


    周弈的瞳孔，在一瞬间，缩到了极致。


    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得干干净净。


    他宁愿，南筱提出一万个，更过分，更羞辱人的要求。


    也不愿意，听到这一句。


    这比杀了他，还要让他感到恐惧！


    那个片场，那个审讯室，那个会客室……


    那是他唯一一个，可以短暂地，躲进“陈默”那个疯狂的躯壳里，获得片刻喘息的地方。


    可现在，南筱说，她要去。


    她要去现场。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将不再有任何，可以躲藏的角落。


    他的一举一动，他的每一次呼吸，他的每一个表情，甚至是他每一次，和孟晚晚的对视。


    都将，二十四小时，无死角地，暴露在，她那双，比最高清的监视器，还要可怕的，眼睛之下。


    这不是恩准。


    这是，一种更高级，更全面，更令人窒息的，囚禁！


    是把那个，名为“南筱”的，华丽的牢笼，直接，搬到了他的身边！


    而孟晚晚，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也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她终于，彻底明白了。


    她输了。


    输得，一塌糊涂。


    她以为，她点燃了周弈的反抗之心，是给了他一把，可以弑神的刀。


    她以为，周弈那番疯狂的言论，是为他们两个，争取到了一线生机。


    直到现在，她才发现。


    她错了。


    错得，离谱。


    她不是递刀的人。


    她只是，一个愚蠢的，磨刀石。


    她用自己那可笑的骄傲，和那份被践踏的羞辱，将周弈这把刀，磨得，更加锋利，更加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