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她指尖夹着的那支细长香烟，猩红的光点在一片漆黑中，随着她的呼吸明明灭灭。


    她的脸上看不出喜怒，甚至连一丝弧度都没有。


    但这具安静的身体里，正有一种让她战栗的愉悦感，从脊椎一路攀爬，蔓延至四肢百骸。


    完美。


    周弈的表现，比她预想中的，还要完美。


    所有棋子，都精准地落在了它们本该在的位置上。


    最终，汇聚成她想要的那个结局。


    一个华丽的，无可挽回的绝杀。


    周清禾那些自作聪明的PPT，那些可笑的土味情话，都只是她投喂给周弈的，淬了毒的糖。


    她要的，根本不是周弈在恋综里获得成功。


    她要看的，就是这个。


    就是周弈被逼到极限，灵魂被抽空，只剩下一具麻木的躯壳，凭借本能去执行那些荒唐的指令。


    那种从骨子里渗出来的破碎感。


    那种因为一张无可挑剔的脸，而显得格外惊心动魄的，毁灭的美。


    真是……一件无与伦比的艺术品。


    南筱的指尖轻轻捻灭了烟头，唇角终于勾起了一抹几不可见的笑意。


    她拿起手机，屏幕的冷光映亮了她毫无温度的脸。


    她点开一个对话框，慢条斯理地敲下一行字。


    “第一阶段，完成。”


    “准备开启，第二阶段。”


    她将烟蒂，在水晶烟灰缸里，轻轻摁灭。


    然后，她拿起手机，给周弈发了一条新的信息。


    只有四个字。


    “舔干净了。”


    周弈的房间里，一片死寂。


    他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靠在门板上，维持着那个滑坐到地上的姿势，一动不动。


    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了他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舔干净了。”


    这四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视网膜上。


    什么意思？


    舔干净什么？


    他还没来得及思考，右耳的耳机里，就传来了南筱那仿佛贴在他耳边低语的，带着笑意的声音。


    “我的烟灰缸，脏了。”


    “明天晚餐的时候，当着所有人的面，用你的舌头，把它舔干净。”


    “我想看看，你那张吐出过无数动人诗句的嘴，做起这种事来，是不是也一样，富有美感。”


    “轰——”


    周弈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彻底炸开了。


    一股腥甜的铁锈味，从喉咙深处，猛地涌了上来。


    他再也忍不住，疯了一样冲进卫生间，趴在马桶上，剧烈地干呕起来。


    胃里空空如也，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他的食道。他咳得撕心裂肺，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狼狈得像一条濒死的狗。


    他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那个面目全非的自己。


    那双曾经在聚光灯下，闪耀着自信和骄傲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屈辱的，血红色的绝望。


    魔鬼。


    那个女人，是个彻头彻尾的魔鬼！


    她不是要他死。


    她是要他，在全世界的注视下，一点一点地，亲手，将自己的尊严、骄傲、灵魂，全部碾碎，然后，再像垃圾一样，扫进历史的尘埃里。


    而他，甚至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叮咚。”


    手机又响了。


    是周清禾发来的，那条关于“日出”的微信。


    周弈看着那句“我的世界，为你亮了”，忽然，发出了一声介于哭和笑之间的，古怪的，嘶哑的抽气声。


    他的世界，早就黑了。


    ……


    第二天，是万众期待的“心动晚餐”之日。


    傍晚，节目组将约会地点，安排在了别墅外的沙滩上。


    一张铺着白色桌布的长桌，精致的餐具，摇曳的烛光，还有轻柔的海浪声作为背景音乐。


    浪漫的氛围，被拉到了极致。


    苏万特意换上了一条白色的长裙，海风吹起她的裙摆和长发，让她看起来像个即将奔赴神谕的圣女。她坐在长桌的一侧，眼神不住地往别墅门口瞟，脸上是藏不住的，羞涩的期待。


    唐芮和林泽，作为“陪审团”，坐在不远处的一张小桌旁。


    唐芮嗑着瓜子，一脸兴奋。


    林泽喝着闷酒，一脸生无可恋。


    “来了来了！”唐芮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从别墅里走出来的周弈。


    今天的周弈，穿得很简单，依旧是干净的白T恤，牛仔裤。只是，他的手里，没有拖着那只羊驼。


    他拿着一个黑色的，看起来有些分量的丝绒盒子。


    【来了！核武器登场了！手里拿的是什么？钻戒吗？！不会吧不会吧！】


    【哥哥今天没带他的‘希望’出门，说明他已经准备好把希望寄托在苏万身上了！】


    【你们看他的脸，好苍白，好有破碎感！他一定是为了今晚的约会紧张得没睡好吧！啊啊啊我好心疼！】


    周弈在万众瞩目之下，走到了长桌前，在苏万的对面，坐了下来。


    “你……”苏万看着他，脸颊绯红，“你还好吗？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周弈没有回答。


    他只是将那个黑色的丝绒盒子，放在了桌上，然后，推到了苏万的面前。


    苏万的心，跳得像擂鼓。


    这是什么？


    是昨晚任务的后续吗？又是什么，代表了他心意的礼物？


    她看着周-弈，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带着询问。


    耳机里，南筱的声音，准时响起，冰冷，又带着一丝不耐。


    “打开它。”


    周弈的嘴唇动了动，吐出了和指令一模一样的，两个字。


    “打开它。”


    苏万深吸一口气，怀着一种近乎朝圣的心情，伸出手，轻轻地，打开了那个丝绒盒子。


    然后，她的表情，凝固了。


    不远处的唐芮，也“噗”的一声，把刚喝进嘴里的一口果汁，全喷了出来。


    林泽更是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眼睛瞪得像铜铃。


    直播间的弹幕，在静止了三秒后，被一连串的问号，彻底淹没。


    【？？？？？？？？？？？？】


    【我看到了什么？那是个……烟灰缸？？？】


    【草！（一种植物）为什么会送一个烟灰缸啊喂！！！这又是什么我等凡人无法理解的玄学意象吗？！】


    只见那黑色的丝绒盒子里，静静地躺着的，根本不是什么礼物。


    而是一个造型典雅，质地精良的，水晶烟灰缸。


    烟灰缸里，还残留着几枚被摁灭的，带着口红印的，细长的女士香烟的烟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