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甜点屋里只剩下打蛋器规律的撞击声，和奶油被打发时绵密的声音。


    一个小时后。


    一个勉强能看出是心形，但边缘坑坑洼洼，像是被狗啃过的蛋糕胚，摆在了两人中间。


    “现在，开始裱花。”甜点师在一旁尽职尽责地指导。


    唐芮拿起裱花袋，试着挤了一下，一坨奇形怪状的奶油，啪叽一下掉在了蛋糕上。


    她“啧”了一声，显然对这种精细活没什么耐心。


    而周弈，他只是看着那坨奶油，一动不动。


    “？”南筱的声音带着笑意，“需不需要我给你一点提示？”


    “把你的手，按上去。”


    周弈的身体，僵住了。


    “把手，按在蛋糕上。”南筱的声音加重了。


    周弈缓缓抬起手。


    唐芮在一旁看着他，皱起了眉。她发现，周弈的状态很不对劲。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额头上全是冷汗，眼神是放空的，但身体，却在微微发抖。


    这不像是不想做，更像是……在和什么东西对抗。


    “喂，你没事吧？”唐芮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周弈没有回答她。


    他的手，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慢慢地，坚定地，按向了那个丑陋的蛋糕胚。


    “砰！”


    他不是按，是砸。


    整个蛋糕，瞬间被他一掌拍扁，奶油和蛋糕屑，四处飞溅，溅了唐芮一身，也溅了周弈自己满脸。


    全场，死寂。


    直播间，疯了。


    【我草！！！！！！！！！】


    【他干了什么！！他把蛋糕给砸了？！】


    【疯了！他绝对是疯了！这是什么行为艺术？！】


    【啊啊啊啊！我的屏幕脏了！他脸上全是奶油！为什么……为什么我感觉他好帅！又好惨！】


    【这他妈才是摇滚！去他妈的爱情！去他妈的蛋糕！老子不玩了！】


    周弈的手掌还陷在蛋糕的残骸里，奶油顺着他的指缝流下来。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这是他第一次，用自己的行动，反抗了南筱的指令。


    南筱让他按，他就砸。


    一种病态的，自毁般的快感，从心底升起。


    耳机里，是长久的沉默。


    然后，南-筱笑了。


    那是一种，愉悦的，兴奋的，找到了新玩具的笑声。


    “有意思。”


    “太有意思了，周弈。”


    “你开始反抗了。”


    “我喜欢。”


    “那么，游戏升级了。”


    唐芮看着眼前的烂摊子，和那个脸上沾满奶油，眼神却亮得惊人的男人，她没有生气，反而，一种强烈的违和感，和一种说不清的预感，笼罩了她。


    她好像……碰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咋咋呼呼，而是从旁边的桌子上抽了两张纸巾，一张递给周弈，一张自己擦脸。


    “行了，”她把围裙解下来，扔在一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不装了，是吧？”


    周弈接过纸巾，擦掉脸上的奶油，没有说话。


    “我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唐芮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但你这样，不像来谈恋爱的，像来求救的。”


    周弈擦脸的动作，停住了。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唐芮。


    这是他第一次，正眼看这个女人。


    她没有苏万那种看透灵魂的眼神，也没有周清禾那种自作聪明的狂热。她的眼神很直接，很干净，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此刻的狼狈。


    求救？


    是啊。


    他一直在求救。


    用沉默，用反抗，用自毁。


    但从来没有人看懂。


    他们只看到了他的才华，他的破碎，他的故事感。


    只有她，这个咋咋呼呼的，头脑简单的女人，看到了他的……求救。


    晚上的心动小屋，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蛋糕事件的视频切片，已经在网上被盘包浆了。周弈的行为，被解读出了十八个版本，有说他压力过大精神崩溃的，有说他用这种方式表达对节目组安排不满的，当然，周清in禾的粉丝会，又连夜赶制出了最新的PPT，标题是《论后现代解构主义在恋综行为艺术中的应用——砸蛋糕事件的符号学解读》。


    苏万把自己关在画室里，一整天没出来。


    林泽在客厅里，用笔记本电脑，建了一个文件夹，命名为《当代人类未解之谜观察报告》，第一个文档，就是《关于周弈一切不科学行为的逻辑分析与猜想》。


    而周弈和唐芮，从回来之后，就一句话没说。


    终于，到了每晚例行的“心动短信”环节。


    所有人都拿起了手机，准备发送那条匿名的，代表自己心意的短信。


    客厅的大屏幕上，开始滚动显示结果。


    【林泽先生收到一条短信。】


    林泽扶了扶眼镜，点开手机，短信内容是：“醒醒，地球不适合你，回你的象牙塔去吧。”


    不用问，是唐芮。


    【苏万女士收到一条短信。】


    苏万的手机亮起，她看了一眼，是林泽，内容是一段复杂的数学公式。苏万看不懂，但大受震撼。


    接下来，屏幕上显示。


    【唐芮女士收到一条短信。】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是周弈吗？他会说什么？为今天的失控道歉？还是……


    唐芮点开手机，愣住了。


    短信内容很简单：“蛋糕很好吃，谢谢。”


    落款，是一个太阳的表情。


    是阳光开朗的男三号，那个一直被忽略的小奶狗。


    【周弈先生收到……零条短信。】


    全场哗然。


    直播间也炸了。


    【零条？！怎么会是零条？！苏万没给他发？唐芮也没给他发？】


    【我的天！昨天还是万人迷，今天就成了万人嫌！这反转太快了吧！】


    【我就说他昨天选错了！这下好了，把自己玩死了吧！】


    周清禾在房间里，急得快把地毯抓破了。


    怎么会这样！她的剧本不是这样的！


    而周弈，他看着手机上“零条短信”的提示，心里，竟然没有一丝波澜。


    甚至，还有一丝解脱。


    这样最好。


    所有人都离他远远的，最好。


    然而，就在这时，导演组宣布了一个让所有人措手不及的消息。


    “各位嘉宾，由于本次心动短信环节，出现了零票嘉宾。根据节目特殊规则，将启动‘零票惩罚’机制。”


    “惩罚内容是——”


    “零票嘉宾，将在明晚，与另一位自愿参与惩罚的嘉宾，在心动小屋的‘秘密房间’，共同度过十二个小时。”


    “现在，请问，有哪位嘉宾，自愿与周弈先生一起，接受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