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组的声音通过客厅的音响，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耳朵里。


    “……请问，有哪位嘉宾，自愿与周弈先生一起，接受惩罚？”


    这话问得客气，却像一颗深水炸弹，在心动小屋这潭本就浑浊的水里，炸起了滔天巨浪。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苏万低着头，长长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看不清表情。但她那放在膝盖上，攥得指节发白的手，暴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自愿？


    跟那个亲手把她的真心砸碎，还狠狠踩了两脚的男人，一起接受惩罚？


    去一个密闭空间里，待上十二个小时？


    这听起来，不像是惩罚，更像是一种极致的，残忍的恩赐。


    她想去。


    她疯了一样想去。


    她想当面问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那首歌是真的，烟灰缸是真的，那种灵魂共鸣的感觉也是真的，为什么最后，他选了那只拳击手套？


    可是，她动不了。


    她的骄傲，她作为一个艺术家的自尊，像无数根钉子，把她死死地钉在了沙发上。


    她如果站起来，就等于承认自己输得一败涂地，等于把自己最后一点体面，也扔在地上任人践踏。


    林泽的反应最直接。


    他下意识地往沙发角落里缩了缩，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个二维平面。


    开什么国际玩笑？


    和周弈一起待在小黑屋十二个小时？


    他怕自己不是被周弈怎么样，而是会被自己那颗脆弱的，饱经沧桑的世界观给逼疯。十二个小时出来，他可能就要直接转系去研究神学了。


    他现在看周弈，已经不是在看一个人类，而是在看一个行走的，无法被定义的，充满了危险气息的“现象”。


    他只想离这个“现象”远一点，越远越好。


    直播间的弹幕，在短暂的停滞后，彻底疯了。


    【卧槽！节目组玩这么大吗？！零票惩罚！小黑屋十二小时！这是我能免费看的内容吗？！】


    【来了来了！恋综史上最刺激的环节！我愿称之为‘勇闯夺命岛’！】


    【谁会去？谁敢去？这他妈就是一道送命题啊！】


    【赌一个辣条，苏万会去！她肯定想当面问清楚！这是破镜重圆的最好机会啊！】


    【楼上的别傻了，苏万心都碎成二维码了，还去？她不要面子的吗？】


    【我觉得是唐芮！毕竟人是周弈选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现在是名义上的‘搭档’，于情于理都该她去吧？】


    【唐芮：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我只想打拳！】


    【没人去就好玩了，那周弈就一个人在小黑屋里思考人生十二小时哈哈哈哈！】


    周清禾在自己的房间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她手里捏着手机，聊天框里是她刚刚发出去，却石沉大海的战术指导。


    “哥！机会来了！这是天赐良机！你现在必须表现出一种‘全世界都抛弃了我’的孤独感！你什么都不要做，就坐在那里，越落寞越好！让所有人为你心疼！”


    “惩罚环节是关键！这是反转的最好时机！苏万肯定会去的，她对你的感情已经到了一种病态的程度，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到时候，你们在小黑屋里，你什么都不用说，只要看着她，用你那种破碎的，充满故事感的……”


    她编不下去了。


    因为屏幕里，她哥那张脸，根本不是落寞，也不是破碎。


    那是一种……麻木。


    一种对一切都无所谓的，彻底的麻木。


    好像被全世界抛弃，对他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大事，甚至，可能还是一种解脱。


    周清禾的心，第一次，没底了。


    风暴中心的周弈，他确实无所谓。


    耳机里，南筱正用一种欣赏艺术品的口吻，慢悠悠地评价着现场每个人的表情。


    “你看，苏万的挣扎，林泽的恐惧，多有趣。”


    “猜猜看，谁会成为那个‘志愿者’？”南筱轻笑了一声，“我赌唐芮。”


    “为什么？”周弈在心里问。


    “因为苏万的爱，太廉价，太容易预测。而这个唐芮，她的动机是‘好奇’。一个对你充满了好奇，又没什么恋爱脑的女人，她才不会被所谓的‘面子’束缚。她想搞清楚你到底是什么毛病，这是最好的机会。”


    南筱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几分玩味。


    “而且，你不觉得，把一个格斗教练和一个艺术家关在一起，会碰撞出更有趣的火花吗？”


    “比如……家暴？”


    周弈的指尖，冰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客厅里的沉默，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导演王哥在监控室里，兴奋得脸都红了。


    “别催！别催！让他们耗着！”他死死盯着屏幕，眼睛都不眨一下，“这种沉默就是最好的戏剧张力！观众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收视率！看到没有！又涨了！给我稳住！”


    副导演在一旁小声提醒：“王哥，要是真没人站出来，怎么办？”


    “不可能！”王哥斩钉截铁，“绝对会有人站出来！这可是全国直播！谁站出来，谁就是今晚的焦点！谁就能吃下这泼天的流量！”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场尴尬的沉默将无限延续下去的时候。


    一个声音，打破了寂静。


    “我去。”


    不是苏万，也不是林泽。


    是唐芮。


    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还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双手插在卫衣口袋里，下巴微微扬起，看着导演组摄像机的方向。


    她甚至都没有看周弈一眼。


    全场，震惊。


    苏万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唐芮。


    林泽的眼镜差点又滑下去。


    周清禾在房间里，手里的手机“啪”一声掉在了地毯上。


    直播间，在经历了三秒钟的死寂后，弹幕的数量，达到了开播以来的最高峰。


    【！！！！！！！！！！！！！！】


    【是唐芮！！！！真的是唐芮！！！！我操！芮哥牛逼！】


    【她站起来了！她真的站起来了！她甚至都没看周弈！这姿态！女王！绝对的女王！】


    【啊啊啊啊！我宣布，我从今天开始就是唐芮的唯粉！太飒了！这是什么神仙大女主剧本！】


    【苏万的表情……我心碎了。她最后的机会，被唐芮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