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我都算计进去了。把我塑造成你的救世主。以后我们做的任何事，都成了我对你的‘拯救’和‘施舍’。只要我们之间出现一点分歧，大众就会毫不犹豫地站在‘弱者’那一边，骂我这个‘资本家’忘恩负负义，压榨可怜的天才。”


    “好一招捧杀，釜底抽薪。”


    整个房间，只剩下唐芮冰冷又清晰的分析声。


    Linda已经听傻了，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周弈始终没有说话。


    他关掉手机屏幕，房间瞬间暗了几分。


    然后，他忽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唐芮。”


    “嗯？”


    “你见过……真正的孤儿吗？”


    唐芮准备好的一万句应对策略，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她“嗯？”了一声，大脑飞速运转，却完全跟不上周弈的思路。


    周弈没等她回答，从她手里拿回了手机，屏幕再次亮起。


    他的指尖划过那些催人泪下的小作文，语气平淡得像在点评一道菜。


    “写得真好，细节丰富，文笔动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作者天天趴我床底下，听我晚上说梦话呢。”


    他划到下面，点开那几张所谓的“证据”配图。


    一张是号称在网吧偷拍的“早年侧脸照”。


    照片的像素低得感人，一片模糊的光影里，只能隐约看到一个瘦削的下颌线。


    “这张，”周弈把图片放大，噪点瞬间铺满了整个屏幕，“糊成这样，说这是吴彦祖都有人信。安在我头上，就是我了？”


    他的手指再次滑动，屏幕上出现了一张灰蒙蒙的建筑远景图，孤零零的，看不出任何地点信息。


    “还有这个，福利院。”他轻笑了一声，“连个名字都没有，网上随便搜的图吧？就这么给我安排了一个家。”


    Linda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这……这是被气傻了开始说胡话了？


    唐芮却没这么想。


    她看着周弈，看着他把那些足以毁掉一个人的“证据”像垃圾一样划开，心头猛地一跳。


    周弈关掉手机，把它扔回沙发上。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


    “唐芮。”他忽然开口。


    “我在。”


    “他们搞错了一件事。”周弈转过身，对上她的视线。


    这一刻，他脸上那种懒散和无谓彻底消失了。


    “他们笔下的那个‘天才孤儿’，太幸福了。”


    唐芮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周弈的嘴角扯出一个极淡的弧度，没有任何笑意。


    “他还有闲心，去想象什么‘烟雨’一样的父母，还给自己取个笔名叫‘弈剑听雨’来怀念。”


    整个空间，安静得能听到呼吸声。


    “真正的孤儿，”周弈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直直插进在场每个人的心里，“脑子里只想着一件事。”


    唐芮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怎么活到明天。”


    四个字，轻飘飘的，却让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凝固了。


    评论区已经彻底疯了。


    【呜呜呜呜我哭死！原来哥哥有这么惨的过去！怪不得他总是那么清冷，原来是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了笔下的角色！】


    【弈剑听雨！我的青春啊！我追了他十年！十年！我一直以为他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大神，没想到……他只是一个没有家的孩子。】


    【@星耀娱乐@南筱你们还有心吗？！你们欺负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从今天起，我就是周弈的家人！谁敢动他，我跟谁拼命！】


    Linda也凑过来看，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她义愤填膺的脸，可看到最后，她的表情变得十分古怪。


    她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着周弈。


    “唐姐，这写的……怎么跟真的一样？哥，你真是……”


    “不是。”


    周弈已经喝完了水，走到水槽边，杯子放进去发出一声轻响。


    “我父母搞地质勘探的，常年在野外，没空管我而已。”


    Linda：“……”


    这轻描淡写的语气，比直接承认还要让人心梗。


    唐芮的脸色难看到极点：“南筱的手笔。又快又狠。”


    “她这是要干嘛？捧杀？”Linda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给我们立一个‘美强惨’的人设？”


    “是黄金枷锁。”唐芮一针见血，“她知道我们抓不到她的实质性证据，所以反过来，给我们编造一个‘完美’的过去。我们一旦默认，就等于把刀柄交到了她手上。将来，她随时可以‘揭穿’真相，说我们欺骗公众，卖惨固粉。到时候，我们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这步棋，比之前的任何一次封杀，都更加阴毒。


    杀人不见血。


    Linda听得手脚冰凉，刚因为好莱坞合约而升起的喜悦，瞬间被一盆冰水浇得透心凉。


    “那……那我们发声明澄清？”


    “怎么澄清？”唐芮反问，“说周弈不是孤儿，他有父母，只是父母没空管他？你信不信，明天的新闻标题就是‘周弈团队为立高冷人设，无情切割原生家庭’。”


    无论怎么选，都是死路。


    南筱布下的，是一个阳谋的绝杀局。


    就在这时，唐芮的工作手机嗡嗡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一个熟悉的名字——华伦天奴张总监。


    唐芮看了一眼，直接按了挂断。


    紧接着，另一部手机又响了，是之前谈崩的那个高奢腕表品牌。


    她再次挂断。


    电话像是商量好了一样，一个接一个地涌进来，全都是之前那些对他们避之不迭的品牌方。


    Linda看着这壮观的景象，一时竟忘了刚才的恐惧，喃喃道：“这算是……幸福的烦恼吗？”


    “不，这是催命符。”唐芮将两部手机都调成了静音，扔在桌上，“他们越是殷勤，就说明南筱的局布得越大。所有人都想在周弈去好莱坞之前，分一杯羹。他们会把这个‘天才孤儿’的故事，传得人尽皆知，成为我们身上撕不掉的标签。”


    工作室里，再次陷入了死寂。


    一边是通往好莱坞的康庄大道，鲜花着锦。


    另一边，是南筱精心编织的，名为“人设”的万丈深渊。


    周弈一直没说话。


    他只是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街道上，一个环卫工正在清扫着昨夜的落叶。


    许久，他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