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武举县试第一场

作品:《女扮男装,和孪生兄长互换人生后

    “甲字场:云天扬,对阵,刘莽!”


    唱名声如烧红的烙铁,“滋啦”一声烫在校场沸腾的余温上,瞬间引爆新一波狂潮。


    徒手掷箭的惊悸尚未在喉间散去,人群的目光已像被无形的线牵引,齐刷刷砸向即将登台的两人。


    尤其“刘莽”二字入耳,不少人喉结猛地滚动,倒抽的凉气在燥热的空气中凝成一片细碎的嗡鸣。


    “是铁山靠刘莽!吕教头最得意的门生!”


    “乖乖,那身板跟座移动的小山似的,一拳能打穿门板!这小子怎么扛?”


    “云天扬?刚才骑射是挺巧,可步战对上刘莽?怕是撑不过三招就得被拆了骨头!”


    议论声裹着恶意的漩涡,卷向槐树下的三人。


    云天扬脸上的血色褪尽,骑射晋级的狂喜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攥着粗布裤腿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指节处的皮肉都快要嵌进骨头里。


    刘莽!


    据说铁山靠已练至化境,下盘稳如铸铁,双臂能开三百斤硬弓!


    他这细瘦的身板,怕不是一拳就成了肉泥?


    恐慌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心脏,勒得他几乎窒息。


    他下意识扭头望向树荫下的主心骨温长宁。


    可温长宁却像浸在自己的话本世界里,头也未抬。


    夕阳的金辉透过叶隙,在她沉静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斑,连左臂那道刚凝结的血痕都显得柔和了些。


    她纤细的手指捏着书页,正慢条斯理地翻过一页,纸页摩擦的轻响在喧嚣中格外清晰。


    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与校场剑拔弩张的气氛、与他胸腔里翻涌的惊涛骇浪对比,强烈得几乎让人眩晕。


    云天扬的心一点点沉向冰窖,师父是觉得他必败无疑,连多余的指点都懒得多说吗?


    就在这时。


    温长宁的指尖,修长、稳定,带着常年握剑磨出的薄茧的指尖,极其自然地、却又带着某种奇异韵律,轻轻落在摊开的书页上。


    不是书脊。


    是“嗤啦”一声。


    精准无比地点在某一段落。


    云天扬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猛地投向那处。


    侠女智取莽金刚!


    几个娟秀的墨字像道惊雷劈进混沌,他心脏猛地一跳,战鼓般在胸腔里擂响!


    慌乱瞬间被一股滚烫的暖流冲散!


    师父看见了!


    她一直都在看!


    甚至早就为他寻好了破局的法子!


    “刘莽练铁山靠,下盘如磐石,双臂有千斤力。”


    温长宁的声音清冽如泉,不高,却稳稳盖过校场的喧嚣,清晰地钻进云天扬耳中。


    她目光依旧黏在书页上,仿佛只是在为书中情节做注脚,“但脖颈是其罩门。发力时脖颈僵硬,转动不灵。”


    云天扬死死盯着师父稳定的手指,每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刻进脑海。


    脖颈!


    刘莽的弱点在脖子!


    他猛地想起师父曾指点他人时说过的话,那些练横练功夫的,越是追求筋骨强硬,越是顾此失彼,脖颈转动间总有滞涩——原来如此!


    温长宁顿了顿,翻过一页,目光扫过下一行,声音依旧平得像一潭深水:“且此人暴躁,久攻不下必心急。”


    她指尖在书页上那个斗大的“急”字上轻轻一点,像是在敲醒某个沉睡的关键。


    然后,她终于抬起眼,目光落在云天扬脸上。


    那目光沉静如水,却又深不见底,藏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耐力比他好。”


    “别硬接,游斗!”


    “专攻他下盘,”


    她吐字清晰,像在布一道必胜的棋局,“逼他低头、转身!待他脖颈僵硬、气息不稳时……”


    指尖在书页边缘无声划过一道锐利的轨迹,指向某个虚无的目标,像破空的锋芒:“攻其腋下软肋或膝弯!”


    最后四个字,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道砸下来:“记住,拖!耗!”


    一字一句,在云天扬心神上烙下滚烫的印记!


    所有恐惧、怀疑、无措,都在师父这洞若观火的指点下烟消云散。


    一股沛然热流从心底涌向四肢百骸,学过的步法、身法,师父平日教的耐心与技巧,瞬间融会贯通!


    “是!师父!”


    云天扬用力点头,声音因激动微微发颤,却透着前所未有的坚定。眼中那点微弱的光被彻底点燃,化作熊熊燃烧的战意。


    他猛地转身,挺直先前紧绷的腰板,脚下如有千钧之力,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大步走向擂台。


    那背影里,竟也染上了几分温长宁身上那份孤注一掷的倔强。


    槐树下,啃着第二个梨的云天强看得目瞪口呆。


    差点被梨肉噎住,咕哝道:“温师父,你翻翻书就给扬子灌了啥灵丹妙药?他咋跟换了个人似的?”


    温长宁收回目光,重新落回书卷,翻过一页,仿佛刚才那番定胜负的指点,不过是翻书时的随性一提。


    只有嘴角那抹极淡、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在树影婆娑间一闪而逝。


    她眼角的余光始终没离开擂台。


    刘莽的站位、呼吸节奏、甚至握拳时指节的发力习惯,都在她心中一一拆解,与脑中的武学图谱严丝合缝地对应起来。


    擂台上,风云骤起。


    “咚!”


    刘莽的铁拳狠狠砸在台面,木屑飞溅,尘土飞扬。


    他狞视着眼前“瘦弱”的对手,嘴角咧开一抹残忍的笑:“小子,现在滚下去还来得及!省得爷爷收不住力,把你砸成一摊烂泥,连你师父都认不出!”


    他故意加重“你师父”三个字,眼神扫向槐树下,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在他看来,这细皮嫩肉的小子能站上擂台,不过是靠那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师父走了后门。


    对付这种货色,一拳足够了。


    云天扬不答,只是深吸一口气,脑中只剩下师父那四个字:拖!耗!游斗!


    刘莽见他不吭声,只当是吓傻了,眼中凶光更盛:“找死!”


    他猛地踏前一步,如蛮牛踏山,巨大的拳头撕裂空气,带着腥风直奔云天扬面门!


    拳风未至,已压得人喘不过气!


    云天扬脚下步法陡变,灵巧如猿猴蹬枝,身影一晃,险之又险地擦着拳风掠过。


    劲风刮得脸颊生疼,他却眼神锐利,不退反进,一记扫腿“啪”地踢在刘莽结实的小腿上。


    力道不重,像蚊子叮了一口,却精准地撩拨着刘莽的怒火。


    “躲?我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


    刘莽怒吼,拳势更猛更急,一拳接一拳如重锤擂鼓,恨不得立刻将眼前这滑溜的小子砸成肉泥。


    他心里暗骂:这废物也就只会躲了!等老子抓住机会,定要把他胳膊腿全卸下来!


    云天扬却完全遵循师父的教诲,化身一条灵动的鱼,在拳风暴雨中穿梭闪避。他的步伐简洁高效,每一次挪移都像精心计算过,总能以毫厘之差避开最猛烈的攻击。


    他绝不贪功,每次只攻刘莽最不易防守又不得不防的下盘——脚踝、小腿胫骨、膝弯侧后方……


    每一次攻击都让刘莽重心微晃,逼得他一次次低头、拧腰,甚至大幅度转身追击。


    刘莽越打越急,心里的火气直往上冲。


    他最恨这种躲躲藏藏的打法,像猫戏老鼠般让人烦躁。


    每次发力猛攻或极限扭转时,他粗壮的脖颈肌肉便绷紧如铁,青筋暴起,头部转动明显迟缓。


    正是温长宁说的“脖颈僵硬”。


    台下观众看得眼花缭乱。


    起初都为云天扬捏着汗,可随着时间推移,刘莽的喘息越来越粗重,像破旧的风箱般“呼哧呼哧”作响,汗如雨下,狂猛的拳势也明显迟滞笨重起来。


    反观云天扬,虽也汗流浃背,却呼吸绵长,步法始终不乱。


    “啧!这小子属泥鳅的?滑不溜丢的!”


    “这打法也太猥琐了!不敢接招算什么好汉!”


    “懂个屁!这叫智取!没见刘蛮子快累趴下了?”


    树荫下,温长宁翻书的动作依旧不疾不徐。


    但每当刘莽的呼吸乱了半拍,她捏着书页的手指便会微微一顿;


    当云天扬的步法与她预想的轨迹重合时,她翻动书页的力度会悄然加重一分。


    整个擂台的节奏,早已被她无形的目光攥在掌心。


    终于!


    一个绝妙的机会被云天扬捕捉到了!


    刘莽久攻不下,心态彻底失衡,一记势大力沉的左摆拳再次落空,因惯性追击而猛地向右低头俯身。


    这一下动作过猛,他整个后颈毫无防备地完全暴露出来,紧绷的肌肉线条像标靶般醒目!


    就是现在!


    云天扬眼中爆发出决绝的光!


    师父指点的要害、时机的拿捏、数月的苦练、以及那份沉甸甸的信任,在此刻凝聚成一股力量。


    他矮身滑步,将速度提到极致,如蓄势已久的猎豹。


    右掌为刀,腰腿力量瞬间贯通,凝聚于掌缘!


    “着!”


    清叱声中,手刀裹挟着风雷之势,精准无比、雷霆万钧地劈砍在刘莽右侧颈动脉与后脑连接的命门要穴上!


    “呃……啊!”刘莽发出一声野兽濒死般的怪嚎,眼前骤然一片漆黑,浑身力气像被瞬间抽干。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栽在这“废物”手里。


    庞大的身躯如崩塌的山峦,轰然砸在擂台上,震得台下灰尘簌簌落下。


    “胜者!云天扬!”


    惊愕又激动的声音划破短暂的死寂。


    山呼海啸般的喝彩、惊叹、难以置信的议论声轰然炸开!


    “赢了?真的赢了刘蛮子?”


    “我的天!他刚才那一下快得根本看不清!”


    “这云天扬……不简单啊!他师父……”


    所有人的目光,敬佩、震撼、探究,如同聚光灯般骤然扫向老槐树下。


    擂台上,云天扬激动得浑身颤抖,小兽般明亮的眼睛第一时间就去寻找那抹始终沉静的灰影。


    温长宁不知何时已合上书卷,搁在膝上。


    她没看欢呼的人群,也没看擂台的裁判,清澈的目光穿过喧嚣的人潮。


    精准地落在擂台上那个喘着粗气、脸颊通红、却挺直脊背如战胜雄鸡的少年身上。


    四目相对。


    温长宁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没有大笑,没有夸赞。


    她只是极轻微、却无比清晰地对着擂台方向,点了一下头。


    目光沉静如渊,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清浅、如冰川融化春水般的柔和微光。


    那是独属于师父的肯定,带着“干得不错”的分量,无声传递。仿佛在说:此心此意,为师知晓。


    仅仅这一颔首,已胜过千言万语。


    云天扬只觉得一股热流从心脏瞬间涌遍全身,比战胜强敌更滚烫,比任何夸奖都珍贵。


    鼻子一酸,他猛地抬手蹭掉眼角激动的水汽,胸膛挺得更高。赢了!


    他没让师父失望!


    “师姐!三哥赢了!真赢了!”


    云天强激动得手舞足蹈,差点把怀里的果篮掀翻。


    温长宁伸手按住差点跳起来的云天强,示意他安静。


    目光重新落回膝头的书上,随手翻开新的一页,仿佛校场震天的欢呼,不过是书页翻动时的背景杂音。


    但阳光下,她左臂那道凝结的血痕旁,指节微微舒展,透出一丝微不可察的松弛。


    擂台上,知府公子邓远洲也已结束战斗,在一片恭维声中轻松获胜。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槐树,看到温长宁那极其轻微又无比精准的一颔首。


    看到云天扬脸上那仿佛得到天地间唯一嘉许般的激动与骄傲,再想起青溪月下她手把手教导稚童读书时那如出一辙的耐心细致……


    一种混杂着巨大失落与更深震撼的情愫,在他心底疯狂滋长。


    就在这时,校场中央的铜锣再次被敲响,这次的声音格外悠长。


    “乙字场,下一场——温长宁,对阵,赵虎!”


    唱名声穿透层层喧嚣,稳稳落在槐树下。


    温长宁翻书的手指顿住了。


    她缓缓合上书卷,站起身时,灰布裙裾在晚风中轻轻一扬。


    夕阳的金辉勾勒出她清瘦却挺拔的轮廓,左臂的血痕在暮色里泛着浅淡的红,非但不显狼狈,反倒添了几分浴血而生的凌厉。


    “看好东西。”


    她将书卷递给目瞪口呆的云天强,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波澜,仿佛即将踏上的不是生死擂台,只是邻家的石阶。


    经过刚从擂台上走下来的云天扬身边时,她脚步未停,只淡淡丢下一句:“呼吸乱了,回去扎半个时辰马步。”


    云天扬一愣,随即重重点头,望着师父走向擂台的背影。


    忽然觉得那道看似纤细的身影。


    比刚才轰然倒地的刘莽还要挺拔,还要不可撼动。


    温长宁一步步走向场中,沿途的议论声不知何时静了下去。


    擂台上,绰号“穿山虎”的赵虎已站在中央,双手抱胸,看着缓步走来的温长宁,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战意。


    温长宁踏上擂台的刹那,晚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一双比秋水更清、比寒星更冷的眼眸。


    她抬眼看向对手,左手轻轻按在腰间的剑柄上,指腹摩挲着熟悉的纹路。


    校场彻底安静下来,连风都仿佛屏住了呼吸。


    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好戏,现在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