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着毛茸茸的小脸，用那双自带无辜特效的眼睛瞅着他。


    它的出现，就像一个准时响起的生物钟。


    ——该喂奶了。


    “滚滚，你怎么醒了？”


    苏阳弯下腰，把它抱了起来。


    小家伙熟练地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小鼻子在他身上嗅来嗅去，似乎在寻找奶瓶的踪迹。


    “嘤？”


    （饿啦。）


    苏阳掂了掂怀里这个分量不轻的小家伙，又看了一眼水渠里凄凄惨惨的白鹤，心里一动。


    他把熊猫宝宝的脸转向白鹤的方向。


    “滚滚，你跟哥哥说实话，是不是你把它弄成这样的？”


    熊猫宝宝眨了眨它那双标志性的黑眼圈，好奇地盯着水里那坨“泥巴”。


    它的小鼻子抽了抽，似乎没闻到熟悉的味道。


    它歪了歪脑袋，满脸都写着困惑。


    “嘤？”


    （那是什么东西呀？）


    它甚至都没认出来，那只黑乎乎的落汤鸡，就是昨天还跟它抢过竹笋的漂亮大鸟。


    看到它这副纯真的模样，苏阳就知道，这事儿跟它也没关系。


    这小家伙的心思单纯得很，除了吃就是睡，根本没那么复杂的脑回路去捉弄别的动物。


    “行了行了，知道你饿了，等会儿就给你冲奶喝。”


    苏阳无奈地拍了拍它的背。


    大蜜蜜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熊猫宝宝的样子可爱死了。


    “我的天，苏阳，你这院子里到底还藏了多少宝贝啊！”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摸又不敢摸。


    “你这又是侦探又是奶爸的，也太忙了。”


    大蜜蜜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


    “我吃饱了，出去转转消消食，等会就回来了。”


    她俏皮地眨了眨眼，把早餐放到石桌上，转身离开了院子。


    院子里又恢复了之前的气氛。


    苏阳把熊猫宝宝放到地上，让它自己去玩，然后重新蹲回了渠边。


    他盯着白鹤，语气放缓了一些。


    “现在没别人了，说吧，到底是谁？”


    “我保证，只要你说了，我一定给你做主。”


    白鹤闻言，身体又是一抖。


    它抬起头，看了苏阳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犹豫。


    它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头低了下去。


    “我……我不敢说。”


    声音细若蚊蚋，还带着压抑不住的哭腔。


    不敢说？


    苏阳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在这院子里，还有谁是它不敢说的？


    能把这只心高气傲的鹤吓成这样，对方得是什么样的存在？


    苏阳的脑子飞速运转。


    他的目光猛地锐利起来，投向了不远处，靠近山壁的一个隐蔽洞穴。


    那是豹猫和小齿狸的地盘。


    难道是那只小齿狸？


    那家伙神出鬼没，性格也确实阴沉，仗着自己是豹猫的跟班，在院子里也算一霸。


    如果是它威胁了白鹤，倒也说得通。


    苏阳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他站起身，正准备朝着豹穴走过去，打算来个“三堂会审”。


    就在这时，旁边的竹林里传来一阵轻微的“沙沙”声。


    声音很轻，却瞬间吸引了苏阳的注意。


    他停下脚步，循声望去。


    只见一丛翠绿的凤尾竹下，一个纤细的身影缓缓地爬了出来。


    那是一条通体翠绿的小蛇，只有筷子粗细，鳞片在晨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正是小青柑。


    它吐着红色的信子，慢悠悠地、施施然地。


    从竹林里爬向院中的石板路，似乎是打算晒晒太阳。


    然而，就在小青柑出现的那一刹那。


    “唳——！”


    一声凄厉到变了调的尖叫，猛地从水渠里爆发出来。


    正在清洗羽毛的白鹤，像是看到了什么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


    它全身的羽毛瞬间炸开，不顾一切地在水里扑腾起来，激起大片的水花。


    它惊慌失措地往后退，想要远离那个绿色的身影，慌乱间一脚踩空。


    整个身体都栽进了水里，呛了好几口水。


    “咳咳……咳……”


    苏阳目瞪口呆，彻底愣住了。


    他看着在水里拼命挣扎，几乎要把自己淹死的白鹤。


    又看了看那条同样被吓得停在原地，一脸懵懂的小青柑。


    一个荒谬的念头，在他脑海里冒了出来。


    “喂，你冷静点！”


    苏阳赶紧上前几步，把惊魂未定的白鹤从水里捞了起来，重新放稳。


    “那就是一条小蛇，叫小青柑，没毒的，也不咬人！”


    他试图安抚这只已经濒临崩溃的鸟。


    可白鹤根本听不进去，它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小青柑的方向，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那是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最原始的恐惧。


    苏阳深吸一口气，他感觉自己好像抓住真相的尾巴了。


    他再次蹲下身，视线在惊恐的白鹤和无辜的小青柑之间来回移动。


    “你……该不会是……”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确定。


    “是被它吓到了？”


    白鹤的身体猛地一僵。


    这个反应，已经胜过了一切回答。


    苏阳只觉得一阵哭笑不得。


    他扶着额头，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搞了半天，没有霸凌，没有报复，没有院内动物的勾心斗角。


    竟然是……这个原因？


    “你给我从头到尾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在苏阳的再三追问下，白鹤才用带着颤音的、断断续续的声音，还原了昨晚的“案发经过”。


    原来，它昨天半夜被一阵奇怪的声音惊醒。


    作为新来的住户，它本来就有些警惕。


    它悄悄睁开眼，借着月光，就看到一个绿油油、长条形的东西。


    正在它休息的树下，无声地滑行。


    它从小在仙山长大，哪里见过蛇这种生物。


    那滑腻、冰冷、无声无息的移动方式，瞬间击溃了它的心理防线。


    它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逃跑这一个念头。


    于是，它在一片惊慌中振翅起飞，结果因为太过慌乱，方向都没看清。


    一头就栽进了院子角落那个用来沤肥的污泥坑里。


    听完这番讲述，整个院子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连猴山上那群猴子，都停止了嘲笑，一个个面面相觑，似乎也没想到是这么个离谱的结局。


    苏阳抬头望天，长长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想起来了。


    昨天傍晚，他确实看到小青柑在粮仓附近捕食，解决了一只偷粮食的老鼠。


    按照它的习惯，吃完东西后，确实喜欢在夜里慢悠悠地爬行，帮助消化。


    所以……


    这完全就是一场因为无知而引发的惨案。


    一场彻头彻尾的乌龙。


    真相大白，院子里却陷入了更加诡异的安静。


    苏阳看看那只把头埋进翅膀里，浑身写满“社死”二字的白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