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7章以身入局下战书
作品:《我在大明当军阀》 陈明遇的车队缓缓向前,行不过十数里,马车停下。
外面传来阵阵将士们哽咽的声音。
袁枢正准备出去,陈明遇按住他的胳膊:“你最好别去!”
袁枢正坐在马车里,他非常好奇的用马车里的柴火炉,烧烤着一块五花肉,油脂落在木柴上,香气四溢。
袁枢不信邪,直接推开马车的车门,跳了下来。
“哕(河南方言拟声月)”
袁枢扶着官道旁边的树,开始干呕起来。
官道上,是一辆被掀翻的两轮马车,七具尸体呈放射状倒在地上。
最中间的妇人双臂仍保持着护住怀中婴儿的姿势,三支箭矢穿透她的后背,将襁褓钉在泥地上,凝结的血冰里混着乳白色的脑浆。
其他三名女人的大腿,扭成诡异的弧度,很显然,她们生前遭遇了非人的折磨,一名秀才模样的男子,跪在地上求饶,他的脑袋滚落的地上,距离跪而不倒的尸体,约三尺远,那颗脑袋上,露出惊恐的表情。
“造孽啊……”
陈明遇的亲兵副哨长张石头滚鞍下马,他跪在地上,用披风裹住婴尸的手直哆嗦。这个辽东老兵曾在抚顺关外手刃过六个鞑子,此刻却连刀鞘都握不稳。
这一幕,他十三年前见过,眼前的场景,让他不禁想起十三年前,那一年,他还是稚气未脱的大男孩,在父亲的操办下,时年十六岁的他,与同百户所的刘细花成亲,刘细花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可惜,他儿子连名字都没有来得及取,建奴冲进了他的家里……
也如眼前这一幕一样,区别是刘细花身中六箭,他那个连名字还没有的儿子,也同样惨死在家中。
张石头双红赤红,喉咙里发出如同野兽一般嘶吼的声音。
“大人……”
“前往阳固镇驻营!”
陈明遇对于这一幕,早有就预料。
二十多里的距离,对于陈明遇的睢阳军将士来说,时间并不长,特别是现在路面已经被冻实,反而方便马车通知。
阳固镇这座拥有两千人的镇子,已经变成了断壁残垣,镇堡一人多高的土墙,已经塌了半边,还有不少焦黑的梁柱间冒着青烟。
几十具尸体在镇中央摆成个歪扭的“闯”字,最上面的老者须发皆白,胸口插着块木牌:“抗拒闯王天兵者同此下场!”
袁枢的脸色苍白,他胃里能吐的东西,都吐多光,他强撑着在阳固镇转一圈,他看到无数名少女衣不蔽体的尸体,看着同样不少母亲为了保护孩子,母子同时惨死,也看着不少为了保护妻儿的男子,被乱刀砍死。
“将……军!”
一座倒塌的院落里,地窖从里面推开,露出一只血手。
陈明遇箭步上前,却看着地窖里钻出一个满脸血污的书生,书生的面目狰狞,他朝着陈明遇大声咆哮:“将军,你来晚了……”
袁枢盯着书生看了一会儿:“你是明远兄?”
“全死了……”
张明远空洞的眼窝里流出血泪:“他们当着我的面……十几个人……我娘子……我妹子……天啊……”
他突然剧烈抽搐,嘴里涌出黑血:“将军……杀光……杀光……”
声音戛然而止,陈传文上前探了探鼻息:“还有气!”
“医护兵,赶紧救人!”
陈明遇大吼道:“搜索整个阳固镇,看看周围还有没有活的!”
经过半天的搜索,阳固镇幸存的七十三人百姓齐刷刷跪在雪地里,抱着幼子的妇人额头磕出血印:“多谢将军救命,我们阳固镇五百户两一百五十七口,就剩这些了……”
这幸存的七十三名百姓,大都是年幼的孩子,年轻的妇女,并没有一名青壮,唯一一名断了左腿的老人,也奄奄一息。
陈明遇道:“炊事兵,烧点热汤,给乡亲们暖暖身子!”
方思明、陈国栋、王铁柱、马洪建、卢怀让等军官此刻牙齿咬得格格作响,陈明遇的睢阳军在阳固镇开始扎营,其实这座镇堡已经不具备防守的价值,如同人间炼狱一般。
随着大营扎好,陈明遇让人集合全军将士。
陈明遇站在那个用尸体摆成的闯字前,大吼道:“你们都看清楚了吗?”
众将士沉默不语,他们现在怎么好意思回答。
陈明遇的声音像浸过冰水的刀锋:“本官创立睢阳军,给你们大明最好的待遇,每个月二两银子,外加一石粮食补贴,每个人可以在军营食堂不限量吃饱饭,这个待遇,朝廷的正六品百户都享受不到!”
在陈国栋心中,别说百户,就算是千户也没有这样的待遇,千户官想领到俸禄,那需要看上面的意思,遇到有良心的上官,还能偶尔领三瓜俩枣,像陈明遇担任千户快半年了,他一文钱的俸禄都没有领过。
“本官给你们最好的兵器,用百炼精钢打造的刀枪,用百炼精钢打造的甲胄,作战中伤了给治,死了给抚恤,你们之中,如果谁不幸阵亡了,本官给你们的家属三十六个月薪水的抚恤。”
陈明遇说到这里,方思明振臂大吼道:“愿为大人效死!”
“打住!”
陈明遇摇摇头道:“本官没有想过要造反当皇帝,也不需要你们效死,只是希望,流寇造反的时候,关外的建奴越马扬刀杀进来的时候,你们可以义无反顾的顶上去,用本官给你们最精良的铠甲,最锋利的兵刃,护住我们这脚下的土地,护住我们身后的百姓,如果我们退下,固然可以跑掉,可你们的妻儿老娘,老父亲,怎么办?他们跑得掉吗?今天阳固镇的百姓,明天就是你们的父母妻儿!”
校场死寂,只有火把噼啪作响。
突然有人举起长刀:“杀流寇!保家乡!”
“杀!杀!杀!”
三千人的怒吼震落树上的积雪,陈明遇望向北方愈发明亮的火光。他知道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但此刻睢阳军的魂,立住了。
陈明遇接着道:“在我们前面,有二三十万流寇,我们只有两千多人,我们怎么办?”
“杀,杀,杀!”
袁枢望着杀气腾腾的睢阳军,眼神热切危险,他心中狂呼:“天下精锐,天下精锐!”
“伯应!”
陈明遇躬身道:“还请劳烦伯应修书一封,送给闯贼高迎祥!”
袁枢淡淡笑道:“好说!”
陈明遇最大的劣势就是他的兵太少,他并没有马上扩军,再扩军,他的兵与其他卫所兵一样,战斗力就会进一步降低,现在睢阳军战斗力如何,陈明遇自己也没有底。
他的兵少,面对二三十万流寇,无论是守睢州,还是分兵守归德府,他其实都挡不住高迎祥麾下的二三十万大军,唯一的办法就是激将法,故意激怒高迎祥,引他率军进攻阳固镇。
只要高迎祥中计进攻阳固镇,他就有机会让高迎祥掉一层皮。别看现在无论是洪承筹、卢象升、左良玉、朱大典等都没有进攻高迎祥,一旦高迎祥露出败迹,他们就会群起而攻之。
正所之前陈明遇所说的那样,归德府是四战之地,也是兵法上的死地,别看归德府是平原,看似一片平坦,可以从任何方向逃窜,事实上,归德府河流众多,特别是冰雪融化后的三月春汛,哪怕在马牧百户所外面不起眼的沱河,水面也有三至五百米,没有桥梁,没有渡船,很容易被困在某地。
高迎祥遇到挫折,就会采取壁虎断尾的方式求生,他会把挟裹而来的十数万百姓,也就是炮灰扔给朝廷,利用老营精锐逃跑。只要老营的精锐损失不大,他很快就能东山再起。
而归德府其实比山谷之类的险地更容易让高迎祥中计。
袁枢登上陈明遇的马车,取出笔墨,开始书写。
不多时,袁枢将一篇文章书写在纸上。
“尔本卑贱马贩,荷蒙圣朝雨露,不思忠义报国,反效豺狼噬主。自号闯王而实为闯贼,假仁义之名而行屠戮之实。所过州郡,老弱填壑,婴孩贯槊,纵汝麾下犬羊之辈污人妻女,此等禽兽行径,天厌之!地弃之!
昔者陈阁部督师于兴安,卢抚台(卢象升)破阵于勋阳,尔等鼠窜狼奔之态,犹在目前。今汝裹挟饥民二十万,不过驱市人而战,吾以睢阳虎贲三千,足破汝辈乌合之众!若尚有半分丈夫气概,可敢亲率精锐,会猎于阳固镇?此地平野三十里,正宜为尔辈掘坟瘗骨!
特告尔知:吾已备红衣大炮十二门列于石马岗,神机火铳八百杆伏于中军,更悬白银万两于辕门,此非劳军之资,实为购汝首级之赏!汝若畏死不来,亦可学妇人裁裙自缚,本将当奏请圣天子开恩,赐汝全尸。
嗟尔闯逆,勿谓言之不预!昔岳武穆破兀术于郾城,文丞相摧伯颜于常州,今大明忠烈之士犹在,岂容尔等魑魅魍魉横行中原?战书到日,宜速决断。若迟至惊蛰,则尔项上头颅,当悬于睢阳戟门示众矣!”
陈明遇看后大笑:“好,伯应好文才!”
袁枢有些不好意思,此檄文就怕高迎祥看不懂,他才没有用典故。
“来人!”
陈明遇道:“将战书送至高迎祥……”
张石头伸手接过战书。
“且慢!”
此时满身血污的张明远从后面出来,他躬身道:“陈大人,学生愿往闯贼军中!”
“闯贼反复无常……”
“正是因为闯贼反复无常,不可让大人麾下将士赴险!”
张明远的父亲死了,妻子死了,妹妹也死了,他们全家只剩下他一个人,他活着也非常难受。
陈明遇道:“可此去九死一生,凶险万分!”
“学生不怕死!”
张明远躬身道:“学生有一事相求,还请大人应允!”
“但说无妨!”
张明远道:“若学生侥幸不辱使命,请大人收下明远为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