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陈明遇咱们走着瞧

作品:《我在大明当军阀

    “本帅麾下将士,自河南归德府千里驰援扬州,粮秣断绝,饥寒交迫。朝廷法度,扬州府库,理应供给军需。然督饷道衙门,推诿拖延,索贿无度,视王师将士性命如草芥!”


    陈明遇淡淡地道:“仪征新破,张献忠兵锋直指扬州。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诸位东家富可敌国,宅邸连云,金银满仓。贼寇若至,诸位是愿以金银资敌,供流寇挥霍屠戮?还是愿助王师一臂之力,守土保家,护佑桑梓?”


    陈明遇话没有虚与委蛇,没有委婉暗示,赤裸裸地将利害关系摆在了明处,直刺要害。直接让盐商们自己选择,资敌还是保家。


    汪文德的眼神闪烁起来,其他盐商也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陈明遇的话,虽然难听至极,却指出血淋淋的现实,张献忠的屠刀,可不会管你是盐商还是布衣!


    “哼!”


    汪文德硬着头皮道:“陈大帅好口才!将我等劫持至此,就是为了说这些大道理?朝廷自有法度,军需自有章程!保境安民,更是官府之责!岂是我等商贾……”


    “章程?”


    陈明遇打断汪文德道:“汪东家的章程,本帅没有兴趣知道,本帅今日,不是来求你们的,而是想跟诸位做一笔大生意!”


    汪文德冷笑,他不认为,陈明遇能跟他们做什么生意。


    陈明遇猛地一拍桌案:“来人!”


    “哗啦!”


    帐外等候的亲兵闻声,立刻掀开毡帘。十几名魁梧的军士,两人一组,抬着沉重的樟木箱子,鱼贯而入!


    箱子落地,发出沉闷的响声,震得地面微颤。


    “打开!”


    陈明遇命令。


    箱子盖被猛地掀开!


    没有预想中的金银珠宝。


    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一包包洁白如雪的盐。


    “这是盐?”


    陈明遇并没有解释,在场盐商代表,他们其实都是专业人士,熟悉盐,甚至比自己的女人和孩子。


    汪文德顾不得陈明遇同意或不同意,他盯着洁白如雪的盐,下手直接粘了一手,放进嘴里:“咦……”


    江春用两根手指一捏,将盐放进嘴里,他都被咸得脸色扭曲起来:“好……好盐!”


    陈明遇在抵达扬州之后,就想到了如何解决粮食问题,他虽然有银子,却不想从盐商或粮商手中购买粮食。孙公公故意刁难他,陈明遇就算有银子,在扬州也买不到粮食,就算勉强可以买到,那也是溢价购买。


    溢价购买粮食,而且是供两万余大军食用的粮食,这可不是小数目,陈明遇有钱,也不想当冤大头。


    思来想去,陈明遇决定对症下药,大明的盐分为井盐、海盐、湖盐、岩盐四种,可无论是井盐,还是海盐,湖盐或岩盐,都有大量的杂质。


    明朝《天工开物》记载:“海盐初成,其色青黑,含毒五类”。


    经现代光谱分析验证,古代粗盐主要含:钙镁硫酸盐(苦味来源,占比12-18%),泥沙杂质(颗粒>50μm,含量5-8%),重金属离子(铅、砷等,0.03-0.1%),有机物残渣(藻类腐殖质,1-2%)。


    当然,古人并不是不懂提纯技术,可问题是,无论是用九蒸九晒的工艺,用化学沉淀法(草木灰解析),都无法避免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那就是成本。


    不少明朝穿越小说,都是写制盐赚钱,可以说制盐工艺,本身并没有什么技术门槛,就像后世的东大,依靠着成本卷死了全世界的大部分制造业。


    从理论上来说,烧干一百公斤水,需要五十多斤干柴(理论公式大家可以百度),同时可以得到三公斤左右的斤,从理论来说,每斤盐需要八斤左右的柴火,明朝一担柴(松江府的柴价大约是1担共计100斤,值新米1斗,折合银子在0.06~0.1两银子之间),取中间值,不考核人工和设备损耗(即煮海盐成本,每斤需要四文钱,盐工和设备损耗算上,每斤盐成本在六文钱左右,甚至有可能更高。)


    明朝最好的盐,就是青盐,这并不是青州生产的盐,而是一种颜色呈青色的盐,纯度比较高,不少大户人家用来漱口,或者是做饭,哪怕像富可敌国的盐商,最多也只能吃青盐,而不是如同雪花一样,没有任何杂质和异味的盐。


    帐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所有的愤怒、屈辱、算计,在这一刻都被这箱子里的雪盐冲得粉碎!


    汪文德、江春、程槚,所有盐商,包括马爌,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箱子里的雪盐,如同见了鬼!


    向盐商卖盐,这……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这陈明遇,他哪里是在请粮?他分明是在用他手中的制盐技术,换走他们仓库里沉甸甸的真金白银!


    更要命的是,天下盐商何其多,如果其他拥有这个制盐技术,他们的盐还能卖给谁?


    盐,这是盐商的命根子!


    是垄断之权!


    是滚滚财源!


    这诱惑……这威胁……


    陈明遇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是上等的雪盐,每斤不过十五文,哦,可能比你们手中的粗盐略贵……扬州府库无粮?好!本帅不强求!本帅相信,这天下有的是识货的人!”


    汪文德脸上的肥肉剧烈地抽搐了几下,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愤怒、屈辱、恐惧、贪婪……种种情绪疯狂交织。


    最终,汪文德眼中一种商贾精明的算计在眼底深处一闪而过:“陈……陈大帅……高瞻远瞩……为……为国为民……扬州盐商总会……愿……愿为大帅分忧,即刻……筹措军粮!”


    江春一脸贪婪地笑道:“陈帅,江某不才,愿为大帅献粮两万石!”


    “陈大帅,程某愿为大军出资十万,犒赏大军!”


    程槚朝着身边的管事示意,他的管事急忙朝着外面跑去,自然没有受到睢阳军将士的阻拦。


    不多时,睢阳军大营里,陆陆续续进来数十上百辆大车,大车上装载着上好的精米,睢阳军大营的军务长赵延宗带着一群书吏,全盘接收这些粮食,随着粮食抵达,睢阳军、徐州军的伙头军们,开始淘米做饭。


    睢阳军大营辕门,辕门洞开。营内一片诡异的热闹。


    不再是枕戈待旦的肃杀,反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酒香和饭菜香气,辕门内侧的空地上,竟然支起了数十上百口巨大的行军锅!锅里翻滚着热气腾腾、浓稠喷香的米粥!锅灶旁,堆积着成筐成筐刚刚蒸熟、还冒着热气的白面大馒头!


    更令人瞠目的是,营区中央的空地上,竟堂而皇之地摆满了从扬州各大酒楼征调来的珍馐美味,肥美的清蒸鲥鱼闪烁着油光,整只的酱香肘子散发着诱人的酱香,水晶肴肉晶莹剔透,还有各色时令鲜蔬、精致点心琳琅满目,香气四溢!


    不得不说,扬州城物资充沛,两万余大军,哪怕十二个人一桌,那也是一千多桌席面,然而,在盐商们的操办下,硬上堆满了整个睢阳军大营。


    陈明遇也对扬州盐商的实力有了一个新的认识,要知道,他想在归德府大婚,宴请麾下七千多名将士,可问题是,归德府买不到足够的肉。


    扬州却不一样,扬州有水运的便宜,可以从四面八方调运物资,只要钱到位,大量的肉和酒水,不要钱似的往睢阳军大营里运。


    特别是陈明遇的中军大帐,堂而皇之地摆开了十几张从盐商总会“送”来的紫檀木大圆桌!桌上杯盘罗列,在这些桌子旁的,除了陈明遇和他麾下几名核心将领。包括一脸懵懂、捧着个酱肘子啃得满嘴流油的刘世昌和吴胜,赫然正是刚刚被劫持而来的汪文德、江春、程槚、周延年等一众扬州盐商和知府大人!


    此刻,这些阶下囚脸上的惊怒屈辱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混合着劫后余生、强颜欢笑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诡异融洽?


    汪文德甚至亲自捧着一个精致的银酒壶,脸上堆满了生意人特有的圆滑笑容,正殷勤地给主位上的陈明遇斟酒!


    琥珀色的琼浆玉液注入白瓷杯中,酒香四溢。


    “陈大帅!高义!实在是高义啊!”


    汪文德的声音带着一种夸张的钦佩:“这雪盐之术,简直是济世良方!解了王师燃眉之急,也给了我等商贾一个为国效力的门路!更是为扬州盐政未来铺就了康庄大道!一举三得!高!实在是高!老朽敬大帅一杯!”


    周延年也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端起酒杯附和道:“汪先生所言极是,陈大帅……深谋远虑……下官佩服。”


    陈明遇的雪盐术,虽然没有揭开,可问题是,他与众扬州商盐,准备成立一家新的盐号,他以技术入股,占股仅为百分之十,成立扬州雪盐厂,进军高档雪盐市场。


    雪盐的价值,在场盐商都能看到,扬州盐商,并不是天下盐商的全部,只是占了其中一部分,还有晋商盐帮 、徽商盐帮 、江右商帮 、龙游商帮 和 洞庭商帮 ,有了雪盐在手,扬州盐商们相信,他们可以垄断天下。


    随着汪文德和江春、程檟三巨头低头,其他盐商也纷纷举杯,一时间,觥筹交错,气氛竟显得颇为热烈。


    就在这时,“轰隆隆……”


    沉重的马蹄声如同闷雷,由远及近,震得地面都在微微颤抖!无数火把的光芒,如同一条条扭动的火蛇,瞬间将睢阳军大营外的黑夜撕得粉碎!刀枪的寒光在火光下连成一片冰冷的海洋!


    “监军高公公驾到!”


    一个尖利到刺破耳膜的嗓音,带着无上的威严和凛冽的杀意,在辕门外炸响!


    “哗啦啦……”


    盔甲碰撞声如同潮水般涌近!黑压压的、数不清的士兵,高举着火把和兵器,如同移动的钢铁森林,瞬间将洞开的睢阳军辕门堵得水泄不通!弓弩上弦,刀枪出鞘,森然的杀气如同实质的冰风暴,猛地灌入营内!


    高起潜在众甲士的拱卫下,冲进陈明遇的中军大帐,当然,这是陈明遇有意放高起潜进来的,高起潜细长的眼睛死死盯着大帐内这荒诞绝伦的一幕,酒肉飘香,杯盘狼藉。


    陈明遇高踞主位,而本该被他劫持的盐商和知府,竟然如同座上宾一般陪坐饮酒?一股邪火猛地窜上高起潜心口!


    这陈明遇,竟敢如此戏耍于他?他强压着滔天的怒火,声音带着刺骨的杀意,尖利地响起:“陈明遇!你纵兵劫持朝廷命官及地方士绅,咆哮军需,拥兵自重!更于军营之内,公然饮宴,骄奢淫逸!视朝廷法度如无物!你可知罪?来人!给咱家拿下这逆贼!”


    随着高起潜一声令下,帐外的甲士齐声怒吼,刀枪并举,就要往里冲!


    “且慢!”


    陈明遇缓缓站起身:“汪东家,周大人,诸位东家,今日高公公亲临,正好做个见证。诸位深明大义,慷慨解囊,助我王师粮秣,解扬州倒悬之危!本帅代数万将士,代扬州百姓,谢过诸位!”


    “你……你……”


    高起潜看到这一幕,怎么还能不知道,他被陈明遇给耍了,手指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尖利的嗓音都破了音,却一时竟找不出任何发难的借口!


    就在这死寂而尴尬的僵持时刻!


    “高公公!高公公明鉴啊!陈大帅所言句句属实!我等……我等是自愿捐粮助军!自愿的啊!扬州安危,系于王师!我等商贾,略尽绵力,理所应当!理所应当啊!”


    汪文德一边喊着,一边拼命给其他盐商使眼色,这可是让他们扬州盐商,横扫天下盐业的重要机会,万万不能错过,无论徽州盐商,还是晋商盐帮,但凡其他盐帮得到陈明遇的技术,就没有其他盐商什么事了。


    “对对对!自愿的!自愿捐粮!”


    “助军剿贼!保家卫国!”


    “陈大帅高义!高公公明察啊!”


    其他盐商如梦初醒,七嘴八舌,争先恐后地喊了起来,唯恐落于人后,生怕被扣上非自愿的帽子。


    一时间,场面变得极其滑稽而混乱。


    高起潜端坐马上,一口腥甜猛地涌上喉头,又被他强行咽下。


    他知道,自己这一局,彻底输了!


    输得莫名其妙,输得颜面扫地!


    他手中有权,可以随意收拾陈明遇这个一介武夫,但是他可不敢得罪扬州盐商,这些盐商的人脉广,可以直通京城,如果得罪了盐商,他这个御前红人,也能被弹劾成筛子。


    “好……好得很!”


    高起潜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他不再看任何人,猛地一勒缰绳,调转马头。


    “撤!”


    高起潜在心中愤愤地想道:”陈明遇,咱们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