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绕不过去的坎
作品:《我在大明当军阀》 自从高起潜死后,卢象升也没有人扯后腿。虽然接下来的围剿战,睢阳军充当看客,可问题是,陈明遇并不是一无所得。
此时麻城城外那座原本的流寇俘虏大营,已经变成一座巨大的工坊,经过暴乱之后,这些流寇俘虏,卢象升也感觉非常头疼,放他们肯定是不能放,可养着他们,每天也需要大量的粮食。
原本看似大肥肉的流寇俘虏大营,反而成了烫手山芋,根本就无人接手,这个巨大的包袱,最终落在了陈明遇手中。
没有办法,陈明遇有扬州盐商支持,他与扬州盐商合作,现在第一批雪盐已经问世,扬州盐商可无法甩掉陈明遇,有些技术还掌握在陈明遇手中(精盐提纯,需要加入氢氧化钠 (NaOH)、 碳酸钠去除镁离子(Mg2?)、钙离子 (Ca2?)等可溶性杂质。)
扬州盐商就利用长江水运,将粮食运到黄岗县,然后经举水河运到麻城,当然,睢阳军在麻城的缴获,也通过船只,经陆路运往归德府。
经此一役流寇俘虏大营,人数不降反增,主要在这段时间,各军都有斩获,他们将俘虏一股脑儿送到麻城,交给陈明遇。
陈明遇则是将这些俘虏经过甄别,有技术聚集在一起,形成简易的工坊,进行对破损甲胄维修,同时也将陈明遇从后世采购的螺纹钢打造成钢刀、将二十五毫米螺纹钢打造成长枪,也被人称为步槊或马槊。
巨大的流寇俘虏大营里,天刚刚亮就开始叮叮当当的里面传出单调而有力的锤锻打声,叮叮当当,空气灼热,弥漫着烧红的铁块浸入冷水淬火时腾起的刺鼻白烟,以及木炭燃烧特有的焦糊味。
“大帅,都准备好了!”
徐以显凑近陈明遇,声音压得很低:“都备好了,钢刀五百五十口,步槊六百八十杆,新打制的鸟铳三百三十支,擦得铮亮,油都上好了。还有……那十二尊火炮!”
陈明遇目光依旧锁在官道尽头那片卷起的烟尘上。
烟尘越来越近,马蹄踏地的闷响终于盖过了作坊里的打铁声。一队剽悍的骑兵如同铁流般冲至仓房前,骤然勒马,健马人立而起,发出暴躁的嘶鸣。为首将领身材魁梧如铁塔,满脸虬髯,身着半旧的明军罩甲,胸口却绣着一个狰狞的虎头,正是天雄军麾下骁将雷时声。
“末将拜见陈大帅”
雷时声声如洪钟,他翻身下马,沉重的铁靴砸在地上,“货呢?前线等米下锅呢!”
陈明遇淡淡地笑道:“好饭不怕晚,里面请,里面请!”
火光熊熊的打铁炉旁,一排排钢刀、步槊整齐地倚靠在木架上。
刀身映着炉火,反射出冰冷的光晕,步槊的槊锋尖锐,带着森然寒意,几个角落,新制成的鸟铳枪管泛着幽蓝的光。
雷时声粗糙的大手抓起一口厚背钢刀,屈指在刀身上猛地一弹。
“铮——”
清越悠长的颤音在嘈杂的作坊里异常清晰。
“好钢口!”
雷时声咧开嘴:“比卢督师弄来的破铁片子强百倍!”
“雷将军识货!”
陈明遇引着他走向更深处:“好东西,还在后头。”
几个魁梧的工匠合力掀开一大块厚重的油布。尘埃弥漫中,十二尊黝黑的火炮。炮身粗壮,炮口幽深,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毁灭力量。
雷时声的眼睛瞬间亮了,像饿狼见了血肉。他几步上前,蒲扇般的大手带着近乎痴迷的力道抚摸着冰凉的炮身,感受着那粗粝沉重的质感。
“好家伙!真他娘的好家伙!”
雷时声猛地回头,望着陈明遇:“开个价,这十二门火炮,雷某全部都要了!”
陈明遇脸上笑容更深:“雷将军是爽快人,打造不易,耗料耗时耗心血,一口价,八百两一尊。附送子炮炮弹二十发。”
“八百两?”
雷时声浓眉一拧:“陈大帅的心可比这炮口还黑,末将带兄弟在刀口舔血,攒点银子容易吗?”
陈明遇不急不躁:“您想想,有了这炮,破个土围子,轰他娘的城门,省下多少兄弟的性命?八百两买多少条命?值不值,雷将军心里有杆秤。”
作坊里只剩下锻打声和炉火的噼啪。
雷时声盯着十二尊佛郎机一百零八毫米火炮,粗重的呼吸喷在冰冷的炮管上。他猛地一跺脚:“共计六千两,现银,外加二十匹好马!”
“七千八百两!马,陈某笑纳了!”
“成交!”
雷时声看也不看身后的亲兵:“点数!装车!他娘的,这炮今晚就得给老子拉走!”
雷时声走到陈明遇身边:“陈帅,下次有货,还找你!”
作坊里立刻忙碌起来,吆喝声、车轴转动声混成一片。
陈明遇站在喧嚣的边缘,看着白花花的银锭在亲兵手中叮当作响,被仔细称量、装进结实的木箱。
夕阳终于沉入地平线,只留下一抹暗红的血痕涂抹在西方天际,天雄军的马队驮着兵器,拖着沉重的火炮,卷起漫天烟尘,消失在通往西南方向战场的官道上。
作坊里点起了火把,跳动的火光在疲惫的工匠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
一个穿着半旧青布直裰,头戴四方平定巾的中年文士闪身进来,动作轻悄,面容清癯,眼神却透着一股精明的韧劲。这是川军派来的使者李崇文。
“学生拜见陈帅!”
李崇文拱手,声音中带着蜀地特有的绵软口音:“方才那雷将军,好大的火气。”
“乱世求存,都不容易。”
陈明遇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他坐下,顺手提起温在泥炉上的粗陶茶壶,倒了两碗浑浊的茶汤。茶味苦涩。
“是啊,都不容易。”
李崇文坐下,端起茶碗却不喝:“我家夫人(指川军首领秦良玉)治军,讲究一个‘信’字。前番订购的那批货,特别是那四尊火炮,不知进度如何?夫人那边,军情如火,催得紧呐。”
陈明遇啜了一口苦涩的茶汤,放下碗:“李参军放心。贵军的货,陈某岂敢怠慢?四尊炮的炮身已铸好,明天定能交付。”
半个月后,通往京城的官道上,寒风凛冽。陈明遇一行轻车简从,马蹄踏碎官道的薄冰,卷起阵阵烟尘。
陈明遇端坐马上,他脸上带着长途奔波的疲惫,但那双眼睛,依旧沉静深邃,如同两口古井,映着官道两旁萧瑟的冬景。
入京陛见,天恩浩荡,本应是武人无上荣光。然而,陈明遇心中却无半分喜悦,只有一片沉甸甸的、如同铅块般的凝重。
高起潜死了,死于俘虏营暴动。
卢象升已经言明已将前因后果奏明圣上,让他安心面圣。可陈明遇岂能安心?他太清楚高起潜背后盘根错节的势力,太明白京城那潭深水的浑浊与险恶。
皇帝此刻的恩宠,是真心的激赏?还是……风暴来临前的平静?
“大帅,前面就是卢沟桥了。”
此时的陈明遇带着徐以显以及在归德府跟上来的牛金星,陪同陈明遇一起进京,张明远策马靠近,低声提醒。
陈明遇微微颔首,目光投向远处已隐约可见的、如同巨兽匍匐般的北京城轮廓。巍峨的城墙在冬日灰暗的天空下,透着一股沉重而压抑的威严。
他知道,踏入那道城门,便是踏入了一个比任何战场都更加凶险更加诡谲的棋局。
“知道了。”
陈明遇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他轻轻一抖缰绳,胯下黄骠马打了个响鼻,加快步伐,朝着那座象征着权力巅峰、也弥漫着无尽猜忌的城池,坚定地行去。
崇祯八年腊月初八,腊八节,紫禁城,西苑平台。
平台之上,积雪已被宫人清扫干净,露出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四周侍立着盔甲鲜明、手持金瓜斧钺的大汉将军,如同泥塑木雕,肃杀之气弥漫。
平台中央,设一紫檀御座,崇祯皇帝端坐其上,身着明黄常服,外罩玄狐端罩,面色依旧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但眼神却锐利如鹰,紧紧盯着平台入口。
内阁首辅温体仁、次辅周延儒、兵部尚书张凤翼等一众重臣,分列御座两侧,个个身着朱紫,神色各异。
温体仁眼帘低垂,捻着胡须,一副老神在在;周延儒目光闪烁,不时瞥向入口;张凤翼则眉头微蹙,带着几分凝重。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紧张感。所有人都知道,今日的主角是谁,也都清楚,这场陛见,绝不仅仅是简单的褒奖。
“宣——宣武军总兵、睢阳军指挥使陈明遇——觐见!”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平台入口。
陈脚步声沉稳有力,踏在冰冷的金砖上,发出清晰的回响。一个身影,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缓缓步入平台。
陈明遇未着华丽朝服,依旧是一身洗得发白、沾染着难以洗净的暗红与尘泥的青色战袍。外罩的玄色大氅边缘磨损,带着风霜的痕迹。
“臣,宣武军总兵,睢阳军指挥使陈明遇,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整个平台,瞬间落针可闻。
崇祯的目光,如同两柄无形的利刃,自上而下,仔仔细细地审视着跪在阶下的陈明遇。
“爱卿平身。”
崇祯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带着一丝刻意的平和:“麻城一战,爱卿以寡敌众,力挽狂澜,阵斩巨万,扬我国威,功莫大焉!朕心甚慰!”
“为国尽忠,乃臣子本分。麻城之捷,赖陛下洪福,将士用命,三军用死,非臣一人之功。”
陈明遇起身,垂手肃立,回答得滴水不漏。
“嗯。”
崇祯微微颔首,目光却并未移开:“爱卿忠勇,朕素知之。此番召卿入京,一则为嘉卿之功,二则……朕闻豫南奏报,俘虏大营暴乱,监军高起潜……不幸罹难。此事,爱卿身在前线,想必知之甚详?”
来了!
平台上的空气瞬间凝固!所有大臣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温体仁捻须的手微微一顿,周延儒眼中精光一闪,张凤翼更是紧张地看向陈明遇。
这是赤裸裸的试探!是皇帝心中那根刺的直白显露!高起潜之死,终究是绕不过去的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