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屠城三日寸草不留

作品:《我在大明当军阀

    崇祯九年正月初五,旅顺城下。


    铅灰色的天幕低垂,压着冰封的海岸线,仿佛随时要塌陷下来。凛冽的朔风如同裹着冰碴的鞭子,抽打着旅顺城头那面“陈”字大旗,发出沉闷而固执的“噼啪”声。旗帜每一次艰难的鼓荡,都像是在进行一场绝望的抗争。


    城下,已是一片红色的怒涛。镶红旗的战旗在寒风中猎猎狂舞,旗下是如林的长矛、闪亮的盔缨,冰冷沉默的甲胄反射着天光。


    三千余名镶红旗满洲精骑肃然列阵,人马皆披重甲,如同钢铁铸就的丛林,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肃杀寒气。


    在他们侧翼,是四千余剽悍的蒙古轻骑,皮袍鼓荡,弯刀雪亮,眼神如同觅食的狼群,躁动不安地扫视着前方那座伤痕累累的孤城。


    七千余骑,铺满了旅顺北门外的旷野,沉重的马蹄不安地刨动着冻土,汇聚成一片低沉压抑的雷鸣,撞击着古老的城墙。


    城门紧闭,吊桥高悬。


    城垛之后,是一张张紧咬牙关的脸,登州水师王廷臣残部的士兵,甲胄残破,身上大多带着未愈的伤,紧握着冰冷的武器,死死盯着城下那无边无际的红色洪流。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每个人心头,但更深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麻木与凶狠。


    镶红旗旗主岳讬,身披锃亮的金色锁子甲,外罩猩红绣金团龙纹战袍,胯下一匹通体乌黑神骏异常的辽东大马,缓缓策马出阵。


    他年约三十许,面皮微黄,颌下短须修剪得极为整齐,眼神锐利如鹰,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与胜券在握的矜持。


    他在距离城墙一箭之地勒住战马,马儿打着响鼻,喷出团团白气。


    “城上守将听着!”


    岳讬的声音洪亮:“吾乃大金国皇帝驾前,镶红旗旗主岳讬!”


    城头一片死寂,只有风声呜咽。


    岳讬策马朝前试探性的更近一些,他微微仰头,目光似乎穿透了垛口,锁定了城楼方向:“陈将军,久闻陈将军乃大明难得的少年英才,智勇双全,今日一见,能将这残破旅顺经营得如此模样,果然名不虚传!然则……”


    岳讬的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拔高“陈将军可曾睁眼看看这天下?看看你效忠的明国,天子昏聩,朝臣贪婪,只知盘剥黎庶,中原腹地,赤地千里,饿殍盈野,流寇蜂起,如蝗虫过境,此非天灾,实乃人祸,是明国气数已尽之象,此乃天命昭昭!”


    陈明遇暗暗惊讶,岳讬的名字他倒是知道,是建奴四大贝勒之首代善的长子,镶红旗旗主,只是没想到他的汉语说得极为流利,甚至除了听出辽东口音以外,根本就听不出他是建奴的口音。


    岳讬猛地一挥手,指向身后那无边无际杀气腾腾的铁骑洪流,脸上洋溢着狂热的自信::“反观我大金!汗王皇太极,雄才大略,励精图治,乃不世出之明主,麾下八旗健儿,弓马娴熟,战无不胜,更有范文程、宁完我辈运筹帷幄,如虎添翼,试问天下,谁堪匹敌?”


    陈明遇淡淡一笑:“然后呢?”


    岳讬的声音充满了蛊惑:“古语有云,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陈将军此等天纵之才,明珠暗投于朽木败絮之明廷,岂不惜哉?痛哉?若肯幡然醒悟,弃暗投明,归顺我大金,汗王必虚席以待,推心置腹,委以重任!以将军之能,遇汗王此等明主,何愁不能裂土封侯,名垂青史,建不世之功勋?”


    岳讬一番话,抑扬顿挫,软硬兼施,将明朝贬得一无是处,将后金捧上云端,更许以重利,城头不少士兵脸上露出茫然与动摇之色,气氛更加压抑。


    死寂持续了片刻。


    “岳讬?”


    陈明遇还真没有岳讬的大丧门,他或许是因为顶风的原因,声音无法清晰地传入城下,好在陈明遇早有准备,他将话筒开关打开,音响将他的声音放大:“你方才说……天命?”


    岳讬微微一愣,心中暗道:“这个陈明遇,难道是内家高手?他的声音如此之大,如此清晰?”


    “强盗闯进了主人家,趁主人病弱,抢走了几间厢房,打伤了几个护院,便以为自己得了天命?”


    陈明遇的声音陡然转厉:“笑话。天大的笑话!”


    陈明遇目光如电,死死钉在岳讬那张志得意满的脸上,声音带着一种洞穿历史的苍凉与不屑:“在你们之前,匈奴人!铁蹄踏破阴山,控弦之士数十万,叫嚣着要亡秦者胡,鲜卑人控弦百万,入主中原,立国称帝,何等煊赫,柔然人,突厥人,控地万里,狼头大纛令西域诸国瑟瑟发抖,契丹人!建辽国,与大宋分庭抗礼,百年基业,女真完颜氏!灭辽破宋,饮马长江,何等威风,蒙古人,铁骑横扫欧亚,建立亘古未有之大帝国,哪一个不比你们建州女真强悍百倍?哪一个不曾盛极一时,妄图以塞外腥膻,淹没我神州沃土?”


    城上城下,一片死寂。


    只有陈明遇那带着金石之音的话语,在凛冽的寒风中回荡,岳讬脸上的自信笑容僵住了,他身后的八旗将领们,眼中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


    这些被刻意遗忘或模糊的草原霸主之名,此刻被陈明遇一个个掷出,带着沉重的历史回响,重重砸在每一个以天命自诩的女真人头上!


    “现在,不过是轮到了你们!”


    陈明遇的声音陡然拔至最高:“你们可以凭借一时之蛮勇,强弓烈马,趁着中原王朝气运衰微,山河板荡之际,或许能杀进来!或许能抢走这花花世界,或许能坐在那紫禁城的龙椅上,做几天皇帝的美梦!”


    陈明遇深吸一口气:“但是,只要我汉家男儿,血脉未绝,脊梁未断,只要,这片土地上,还有一个男人,记得祖宗衣冠!记得神州陆沉之痛,你们……”


    陈明遇的手指,遥遥指向城下那黑压压的铁骑洪流,指向脸色铁青的岳讬,指向更遥远的沈阳方向,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旅顺城头,也炸响在每一个听得懂汉话的八旗士兵心头:


    “就永远,只是过客,是强盗,是迟早要被扫进历史粪坑的蛮夷,这个花花世界,你们守不住,也呆不久,最后……从哪里来的,就给我滚回哪里去!”


    “滚……回……去!”


    最后三个字,陈明遇几乎是咆哮而出,这咆哮,如同点燃了引信!


    短暂的死寂之后,旅顺城头,如同压抑千年的火山轰然爆发!


    “滚回去!”


    “建奴滚出辽东!”


    “杀光这些强盗!”


    起初是零星的怒吼,瞬间便汇成一片狂暴充满血性与仇恨的怒涛!那些原本疲惫、麻木、恐惧的守城士兵,此刻双眼赤红,血脉偾张,用尽全身力气,挥舞着手中的刀枪棍棒,朝着城下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王廷臣独眼血红,振臂狂呼;徐猛挥舞着战斧,状若疯虎;连那些被驱役的天佑军降卒,也被这绝望中的怒吼点燃了最后一丝血气,跟着嘶喊起来!


    巨大的声浪汇聚成一股实质性的精神冲击,狠狠撞向城下的敌军!


    睢阳军的士兵们抿着嘴唇,只是握着兵器的手越发的用力了。特别是那些来自辽东的东江军旧部,他们突然热泪盈眶。


    自从努尔哈赤起兵以来,辽东四百余万汉民几乎被屠戮一空了,他们颠沛流离,他们参军,为的不就是光复辽东,报仇雪恨么?


    然而,没有人认认真真的带他们去跟建奴作战,东江军自毛文龙被杀以后,特别是袁可立辞职,他们就像没娘的孩子,姥姥不疼,舅舅不爱,文臣像防贼一样防着他们,武臣视他们为奴婢……


    直到他们遇到陈明遇,陈明遇不仅仅给他们足额的军饷,给他们充足的粮食,给他们崭新的棉衣,他们活得才像一个人。


    今天,在旅顺的城墙上,陈明遇发出怒吼,也彻底点燃了他们胸中早已冷却的血,让他们有一种想要跟建奴反拼杀的冲动,血性在他们胸中压抑得太久了。


    徐以显听着陈明遇慷慨激昂的演说,心中激动万分,这就是他追随的大人,这就是万中无一的雄杰……


    正所谓,将不畏死,士何惜此身?


    这就是榜样的作用,就连原本想占陈明遇便宜的东江军将士,此刻也被陈明遇彻底点燃心中的怒火。


    岳讬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由红转青,再由青转黑,他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对方不仅拒绝投降,更将他引以为傲的八旗铁骑,将他心中天命所归的大金国,彻底踩进了泥泞里,与那些早已被扫进历史尘埃的失败者相提并论!


    尤其最后那句滚回去,更是如同毒刺,狠狠扎进了他以及所有八旗将士最敏感、最忌讳的神经!


    “你……找死!”


    岳讬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城头,声音因暴怒而扭曲尖利:“陈明遇,本贝勒定要将你碎尸万段,将旅顺城碾为齑粉,鸡犬不留!”


    “呜……呜……呜……”


    凄厉而狂暴的进攻号角声,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猛地撕裂了旅顺城下的空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急促,都要充满毁灭的意志!


    岳讬猛地拔出腰间的宝刀,直指旅顺城头,发出了歇斯底里的怒吼:“攻城,给本贝勒攻城,破城之后,屠城三日,寸草不留!”


    “杀……”


    “屠城,屠城!”


    镶红旗与蒙古骑兵的怒火被彻底点燃,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流,发出震天动地的咆哮,驱动着战马,推着简陋的盾车、云梯,如同狂暴的蚁群,朝着旅顺那残破的城墙,汹涌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