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给建奴上上难度

作品:《我在大明当军阀

    晋商八大家的掌舵人,范永斗与王登库,正围着一方紫檀木嵌螺钿的棋枰对弈。黑白玉子温润,落子声清脆。


    王登库落下一枚黑子,眉头微锁,显然心思并不全在棋局上:“肖山兄(范永斗的表字)老,您要拉拢那登莱总镇陈明遇?恕小弟愚钝,实在想不通此中关节。”


    范永斗一双细长的眼睛半开半阖,仿佛永远在算计,他拿起白子,轻轻落下。


    王登库愤愤地道:“那陈明遇,不过是个骤得高位的武夫。他坐镇旅顺,卡死海路,对咱们的生意百害而无一利!不想着法子除掉他,已是仁慈,何谈拉拢?这不是养虎为患吗?”


    范永斗稳稳地拈起一枚白子,轻轻点在棋盘一处看似无关紧要的位置,这一落子,却让王登库精心构筑的黑棋大龙隐隐感到一丝威胁。


    “登库啊,”


    范永斗淡淡地笑道:“下棋,不能只看眼前三两步的得失。要观全局,算后手。除掉陈明遇?谈何容易。此子非池中之物。你看他,借王廷臣哗变之机,奇袭旅顺,斩孔有德,夺旅顺雄城,一气呵成!此等胆魄、决断、手段,岂是寻常武夫?他新立大功,风头正劲,明着动他,风险太大,代价太高,非智者所为。”


    范永斗端起手边温热的茶盏,轻呷一口,继续道:“至于生意……你说的不错,他卡在旅顺,确实碍事。但正因为他卡在那里,才显出他的价值。”


    “价值?”


    王登库有些不解。


    “正是。”


    范永斗放下茶盏:“你可曾留意,自从黄台吉吞并林丹汗残部,收服科尔沁、喀喇沁诸部,一统漠南蒙古后,对我等的态度,可有变化?”


    王登库一怔,脸色微变。


    他当然清楚,以前建奴势弱,急需关内的粮食、铁器、火药、布匹,对他们这些能打通关节的晋商,可谓礼遇有加,甚至称得上依赖。


    可自从皇太极整合了蒙古诸部,获得了稳定的战马、兵源和广阔的战略纵深后,腰杆子硬了,胃口也大了,态度却日渐倨傲。


    索要的物资数量越来越惊人,价格却压得越来越低,稍有延迟或不如意,便是厉声呵斥,甚至威胁断交,仿佛他们晋商是建奴的奴仆一般!


    “哼!”


    王登库想起前次去沈阳交割时受的窝囊气,忍不住冷哼:“那帮蛮子,是越发蹬鼻子上脸了!真当离了我们,他们能喝风饮露不成?”


    “这便是了!”


    范永斗眼中精光一闪:“他们以为翅膀硬了,可以对我们予取予求,呼来喝去了。此风,不可长,长久以来,是我们离不开他们?还是他们离不开我们?没有我们,他们的刀枪从何而来?铠甲如何修补?兵卒吃什么?靠那些只会放牧的蒙古人吗?”


    王登库提到这些事情就非常生气,近几年大明胜少败多,建奴从明军手中缴获了大量的铠甲、兵刃,特别是孔有德投靠皇太极,让皇太极拥有了数量可观的火炮,建奴八旗,现在兵强马壮,反而减少被对晋商的依赖。


    范永斗手指在棋枰上重重一敲:“是时候,该提醒提醒黄台吉和他手下那些骄兵悍将了!让他们知道,这条商路,维系不易,让他们明白,没有我们晋商在关内上下打点,疏通关节冒死转运,他们的铁骑,寸步难行,他们的大业,不过是空中楼阁!”


    王登库眼睛渐渐亮了起来,似乎捕捉到了什么。


    “所以,陈明遇这颗钉子!”


    范永斗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笑意:“钉在那里,正好!让他卡着!让他给建奴添堵!让黄台吉的兵锋在旅顺城下碰个头破血流,让他们尝到痛,尝到没有我们帮’时,打通关节是多么艰难,尝到物资匮乏,补给不济的滋味!”


    范永斗的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掌控棋局的自信:“待他们痛了,急了,焦头烂额了,自然会想起我们的好,自然会放下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到那时,我们再适时地,展现出我们的能力!”


    “比如,让旅顺的防守,在某些关键时刻,出现一些意外的疏漏?或者,让陈明遇收到的粮饷军械,总不那么及时、充足?这其中的分寸和火候,便是我们讨价还价、重掌主动的筹码!”


    王登库恍然大悟,脸上露出钦佩之色:“高,肖山实在是高,拉拢是假,借刀杀人是假!借陈明遇这把刀,去砍建奴的骄气,让他们重新认清现实、依赖我们,这才是真,陈明遇……他确实还有点用处,至少现在,他活着卡在旅顺,比死了对我们更有利!”


    “正是此理。”


    范永斗重新拈起一枚白子,脸上恢复古井无波:“静观其变吧。这辽东的棋局,才刚刚开始。陈明遇……呵呵,但愿他能多撑些时日,让建奴多流点血。”


    棋子落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微响,仿佛落定了某个无声的契约。


    ……


    归德府的睢州,袁可立的书房中,袁可立这位老人黯然长叹,忧心如焚,偏偏又无能为力。他现在已经致仕,闲赋在家,正所谓,人走茶凉,他这位四朝老臣,现如今圣眷尽失,更别提保住陈明遇了。


    袁枢也很担心地道:“明遇面对明刀明枪,他自然不怕,可暗箭难防啊!”


    “陈明遇才是万中无一的天才了!”


    袁可立认真地道:“无论是屯田,练兵,打仗,他都做得有声有色,短短两年内,就解决了十数万人吃饭的难题,更练出一支精兵,这样的人才,实在太少了,老夫就算是拼着这条命不要,也要为大明保住这个人才!”


    说到这里,袁可立还是提起笔,在一张素笺上,用苍劲而凝重的笔触,写下寥寥数语:


    “明遇勋鉴:旅顺捷报,闻之欣忭,老怀大慰!然,功成之日,危亦随之。昔毛帅殷鉴未远,辽东水浊,暗礁遍布。当慎之又慎,明察秋毫,毋使宵小有机可乘。切切! 可立手泐。”


    写完信,袁可立道:“来人!”


    “父亲大人!”


    袁枢起身道:“还是我走一趟吧!”


    “也好!”


    袁可立道:“你速速送往陈明遇处,告诉他,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收复旅顺的第一功,他已立下。这随之而来的第一劫……他必须准备好!”


    袁可立现在也非常无奈,他已经老了,能够做到的事情已经不多了。让袁可立最欣慰的是,崇祯皇帝还不算昏庸,他重用了陈明遇,却没有给陈明遇设绊子,任命高宏图为登莱巡抚,这个高宏图在袁可立看来,勉强可以算是能吏。


    袁枢走到门口,转身道:“父亲大人,您不如收陈夫人为义女!”


    袁可立微微一怔,他点点头道:“如此也好!”


    袁可立虽然致仕,但是在归德府境内,他还是定海神针,别看侯恂是户部尚书,他也要给袁可立几分薄面。


    ……


    旅顺城头,那面“陈”字大旗,在凛冽的渤海寒风中猎猎作响。城内的喧嚣与城外的死寂形成鲜明对比。李守财等十六家汉奸被公审处决,其囤积的粮秣财物分与满城饥民,如同久旱甘霖,暂时浇熄了绝望的火焰。


    一张张枯槁的脸上有了血色,望向帅府方向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真切的感激和依赖。


    人心,在血与火的淬炼和生存的恩赐下,终于初步凝聚。


    然而,帅府中的陈明遇,脸上却无半分大胜后的轻松。


    他背对着身后墙上悬挂的巨大辽东舆图,眉头拧成一个解不开的结,桌案上,摊开的文书堆积如山,登州军各营名册上触目惊心的缺额数字、粮秣告罄的急报、东江镇沈世魁恳求补充兵械衣甲的泣血书、以及兵部发来、措辞严厉催促其尽快整合登莱防务的公文……


    “旅顺只是钉子!”


    陈明遇叹了口气道:“若登州不稳,水师不修,这根钉子,迟早会被拔掉!还有东江……皮岛孤悬海外,若无强援,终是孤魂野鬼!”


    陈明遇深知,旅顺大捷只是喘息之机,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整合登州军那盘散沙,补齐缺额,重振水师,同时还要支撑住摇摇欲坠的东江镇,形成掎角之势。


    这三副重担,哪一副都足以压垮常人,此刻却全落在他一人肩上。


    就在这时,亲兵统领张石头快步走入,脸上带着一丝难得的振奋:“大帅,茅副将到了,已至府门外!”


    “茅元仪兄?”


    陈明遇微微一愣,他不是莆田吗?怎么会这么快?


    陈明遇其实并不知道,远在莆田的茅元仪,因为得罪了前任兵部尚书梁廷栋,被革除充军,因为有人关照过,茅元仪在莆田,受到了特别的关照,茅元义在莆田过得生不如死,如果没有陈明遇,茅元仪是郁郁而终。


    可以说,陈明遇改变了茅元仪的命运,听到茅元仪的到来,陈明遇心中狂喜,他现在最难的是,手底下的人,没有可以独当一面的将才。


    无论是陈国栋,还是方思明、王铁柱,包括高杰、以及马洪建等人,他们都缺乏统领数千上万大军的能力,让他们担任一个团千总,统领一两千人作战,已经算是难为他们了。


    “快!快请!不……本帅亲自去迎!”


    陈明遇总算松了口气,有茅元仪这位原水师副将到来,他就可以卸下一部分工作,至少登州水师五营整顿工作,茅元仪可以做得很好。


    至少说王廷臣,其实他并不算是一个合格的水师将领,他是陆军车营出身,让他打海战,对付普通的海盗还行,面对真正的海军,只能抓瞎。


    府门外,茅元仪两人两马,风尘仆仆。来人看着五十余岁年纪,面容清癯,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棉袍,外罩挡风旧氅,一名老仆背负一个简单的行囊。


    茅元仪这位原觉华岛水师副将、以知兵晓畅天文地理、水战闻名全才,他见陈明遇亲自迎出,躬身施礼:“末将拜见大帅!”


    “止生(茅元仪的表字)兄!雪中送炭,莫过于此!”


    陈明遇抢步上前,紧紧握住茅元仪的手:“一路辛苦了!快,府内已备薄酒,为兄洗尘!”


    总兵府花厅,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海风的寒意。一盆热气腾腾、撒着粗盐和孜然的烤羊排摆在中央,香气四溢。


    陈明遇率领睢阳军将领陈国栋、方思明、王铁柱以及登州水师前营参将王廷臣等,欢迎茅元仪的到来。


    几碟简单的时蔬,一坛泥封的登州老酒,便是全部。


    陈明遇亲自为茅元仪斟满一碗烈酒:“简陋了些,委屈止生兄了,然旅顺新复,百废待兴,能有此酒肉,已是难得。先敬止生兄一碗,谢止生兄星夜兼程,慨然来助!”


    酒液滚烫入喉,驱散了寒意,也点燃了胸中块垒。


    茅元仪看得陈明遇如此热情,心中尴尬尽快,他也不推辞,仰头饮尽,放下碗,目光灼灼:“提督大人,虚礼免了。路上听闻大人奇袭旅顺,斩孔逆,复雄城,壮哉!然此地已成四战之冲,孤悬海外,非久安之所。提督大人想必所图者大?”


    陈明遇放下酒碗,指着墙上的舆图,语速加快:“止生兄请看,旅顺虽复,然根基不稳。登州军经孔逆之乱,缺额近半,兵无战心,将怀异志,如散沙一盘,东江沈世魁部,困守皮岛、广鹿诸岛,兵疲器敝,粮饷断绝,形同枯骨,而建奴新败,必不甘休,卷土重来只在旦夕!”


    茅元仪听着陈明遇如此清醒,反而松了口气。他是真怕陈明遇会一朝得胜,便空中无人,想要一举收复辽南,或者克复整个辽东。


    现在大明早已不复十年前的大明,大明现在缺粮,钱粮,也缺人才,想要经略辽东,必须缓缓图之。


    陈明遇的手指重重戳向登州和皮岛:“当务之急,本帅即刻返回登州,整顿时登州水师五营,重振水师,同时,必须支撑东江,使其成为我登莱之外援,牵制建奴侧翼,然旅顺新附,人心初定,若无大将镇守,恐生反复……”


    “所以!”


    茅元仪接口,眼中精光一闪,手指稳稳点在了旅顺的位置:“大帅需要一个能替你钉死在这里,替你稳住后方,同时能呼应水师、策应东江的人。”


    “没错!”


    陈明遇目光炯炯:“此重任,非兄莫属,兄昔日总督觉华水师,深谙海防,更兼陆战韬略,旅顺依山控海,正需止生兄这般能水陆并济之才坐镇,本帅举荐止生兄为登州水师副将,总揽防务旅顺、登莱海防事务,止生兄意下如何?”


    他语气诚恳,带着不容置疑的信任与托付。


    茅元仪没有立刻回答,他的光却始终未离那张舆图。旅顺、登州、皮岛……几个点在他脑海中飞速旋转,


    海防、陆战、孤城、残军……巨大的挑战背后,亦是施展抱负的绝佳平台。良久,他端起酒碗,对着陈明遇一扬:“固所愿也,不敢请耳!这登州水师副将,我茅元仪接了!只要粮饷军械能跟上,必保此城不失!登州、东江之事,你放手去做!此处,交给我!”


    陈明遇心中大石落地:“好!有止生兄此言,本帅无忧矣,满饮此碗!”


    两只粗瓷大碗重重一碰,烈酒四溅。洗尘宴的气氛正酣,门外却骤然传来一阵急促到变调的脚步声:“报,大帅,急报!”


    张明远急忙进来道:“禀大帅,金……金州急报!建奴……建奴镶黄旗旗主豪格,率大军两万余,已至金州城外,旌旗蔽日,声势……声势滔天!”


    “这么快?”


    陈明遇早就有预料,可依旧没有想到建奴大军来得如此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