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作品:《我在大明当军阀

    旅顺大捷,斩首一千六百七十一级,这个消息,让整个朝堂彻底炸了!


    消息最先传到兵部,兵部尚书张凤翼,看着那份详细的勘验首级文书抄本前,良久无语,大明的将领,虽然喜欢虚报战功,但是,他们虚报得再多,兵部有自己的勘验标准,而且形成了一整套的体系。


    放在后世的人,观察蒙古人、汉人和女真人的长相,区别不大,但是在明朝的时候,有着很多可以区分的标准,比如说女真金钱鼠尾辫长不过掌,蒙古索头辫结红绳,汉军束发或刺字。


    虽然发型可以通过死后修正,杀良冒功,但问题是,死人新割的辫子,与女真长期修剪的辫子,有着明显的区别。


    除了发式以外,还验牙齿,建州女真嚼槟榔者门齿黑渍,蒙古牧民门齿多豁口(咬弓弦致),边民食粗粮舌苔厚,内地农民舌苔薄,可以说,想瞒住兵部考功司的多年老吏,那几乎不可能的,一旦杀良冒功成功,那是兵部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对于张凤翼来说,陈明遇又没有给他送礼,他怎么可能帮助陈明遇欺上瞒下?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一个年轻的兵部给事中失声叫了出来:“定是杀良冒功,定是虚报,自老奴起兵,我大明何曾有过如此斩获?宁远、宁锦,哪次不是守城尚可,野战皆溃?他陈明遇在旅顺那弹丸之地,如何能野战歼敌近两千真鞑?定是杀辽东逃难的辽民充数!”


    “充恁娘……”


    正在向张凤翼汇报的考功司郎中孙文惠直接破口大骂,在孙文惠带着人勘验这一千六百七十一级首级时,他甚至简直在做梦,要知道,陈明遇的睢阳军也一直杜绝虚报战功,各哨都有一名专职军法官,平时负责监督军纪,战时就负责监督军功。


    这一千六百七十一级首级,百分之九十的士兵,拥有建奴的身体腰牌、有铠甲、名字,隶属,这些首级,大部分都是来自镶红旗第一参领。


    详细的经过,他也调查了,这是因为旅顺粮商李守财,勾结城外的岳讬,陈明遇将计就计,故意放松警惕,让李守财与城外的岳讬成功取得联系,并且成功打开城门,陈明遇一招请君入瓮,在旅顺北城歼灭了这支一千五百余人的女真军队,而且这一千五百余人中,还包括三十五名白甲兵。


    由于天气寒冷,这些人的尸体,还没有焚烧,而是用石灰腌制起来,陈明遇说得非常清楚,如果他们兵部敢质疑他的战功,他马上就上京城搞御状。


    明朝的官员,可不仅仅是文弱书生,影视剧里的所谓文弱书生,纯属扯淡,也属于刻意抹黑,但凡了解明朝科举制度的流程,就不会相信,文弱书生可以考中科举,说句不好听的话,在科举这条路上,那绝对是鬼门关,九天六夜,清朝的时候,就发生过二十多名考生被活活冻死。


    身体差一点,根本就扛不下来,所以,明朝文官,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能动手的时候,绝对不吵吵。


    于是,在兵部大堂,当着兵部尚书的面,考功司郎中孙文惠,与给事中靳玉振马上就上演了全武行,双方打得头破血流,互不相让。


    “放肆!”


    张凤翼猛地一拍桌子,须发皆张,厉声呵斥:“靳玉振,孙文惠,你们二人成何体统?”


    同僚之间打架,属于正常现象,张凤翼轻飘飘一句话就过去了。真没想到孙文惠这个才家伙,居然老当益壮,快六十岁的老头子,把三十五岁的靳玉振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通篇塘报,验级文书,道臣印信俱全,首级特征、缴获甲胄旗号,记录详实!更有东虏贝勒岳讬的认旗为证!岂容你空口污蔑!”


    张凤翼嘴上虽厉声驳斥,心中却同样翻江倒海,掀起滔天巨浪。


    理智告诉他,如此详尽的文书,如此多的佐证,虚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这战绩……实在太骇人听闻,太颠覆认知,这陈明遇……莫非真是战神转世不成?


    不过,张凤翼还是非常开心,陈明遇打了大胜仗,他这个兵部尚书也有功劳,而且还是大功劳。


    都察院的值房里,更是炸开了锅。以清流自居,向来对武人不满的御史言官们,此刻一个个瞠目结舌。


    大明的文武对立,非常严重,别看朝中,又是晋党、楚党、东林党、吴党、秦党、阉党,他们斗争非常残酷,可遇到武人的问题,他们又会一致对外。明朝对武人的打压,属于政治正确,无论是什么派系,他们就抓住武人问题,用放大镜看,鸡蛋里挑骨头。


    “荒谬!何其荒谬!”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御史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门外:“一千六百七十一级?他陈明遇当女真是泥捏的不成?定是陈明遇,虚报战功,欺瞒圣听,意图邀宠,其心可诛,必须严查,彻查!”


    “对,彻查,定有猫腻!”


    立刻有人附和:“麻城大捷斩流寇首级数万,水分几何?如今又来这一千六百七十一级真鞑?当朝廷诸公都是三岁孩童吗?这必是杀良冒功的滔天大罪!”


    质疑声、要求彻查的怒吼声,瞬间充斥了整个值房。


    巨大的战功,带来的不是欣喜,而是深深的恐惧和难以置信的质疑。


    他们无法接受,一个并非他们派系、甚至被他们视为幸进的武臣,竟能立下如此不世奇功!这功劳的光芒,足以颠覆朝堂的格局!


    消息如同瘟疫,迅速蔓延至京城每一个角落。茶楼酒肆,街头巷尾,人人都在谈论这如同神话般的捷报。


    “听说了吗?旅顺,陈阎王。斩了一千六百多真鞑子脑袋!”


    “一千六百多?我的老天爷!这……这得堆多大一座山?”


    “吹牛吧?女真鞑子那么凶,萨尔浒、辽沈,咱们几十万大军都……”


    “千真万确!我二姨夫的表哥,在兵部考功司当差,斩下首级都堆满了屋子。还有鞑子贝勒爷的旗子呢!”


    “陈阎王……陈将军……莫非是岳武穆再世?”


    “嘘,慎言,听说朝堂上都吵翻天了,好多大老爷不信呢……”


    “不信?哼,我看是眼红,是怕陈将军功劳太大!”


    内阁值房。首辅温体仁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也瞠目结舌,这数字,完全超出了他对辽东战事的认知极限!


    这陈明遇麻城大捷以睢阳军为骨,击溃流寇二十万,虽令人侧目,尚可归因于流寇乌合之众。可这次……是硬碰硬的女真八旗精锐啊,是让大明朝野闻风丧胆的东虏铁骑啊!


    不过,温体仁却没有质疑,因为现在陈明遇属于他的人,毕竟陈明遇向他这个内阁首辅拜了码头,送了厚礼。


    崇祯九年正月,陈明遇送上来的捷报,连同一千六百七十一级首级,送到了京城,它是一剂强心针,让麻木绝望的人心短暂沸腾。


    它更是一颗投入深潭的巨石,激起的滔天浊浪之下,是深不见底的漩涡与暗流。


    袁可立密信中所警示的暗箭,已悄然上弦,冰冷的锋芒,正无声无息地对准了旅顺,对准了登州,也对准了那个身处风暴中心的陈明遇。


    ……


    登州,陈明遇前脚刚刚安顿好袁枢袁大公子,甚至他还没有来得及吩咐苏媚,利用谣言,消除这个北海王的影响,就接到了汪文德的拜帖。


    扬州盐商给陈明遇提供过不少的帮忙,要不然,他在扬州的时候,还真解决不了部队的粮食问题,虽然他与扬州盐商是相互利用,可接下来,陈明遇想要重振登州水师,还真离不开扬州盐商。


    “快请!”


    “陈大人为国事操劳,着实辛苦!”


    汪文德姿态放得极低,笑容如同春风拂面:“旅顺大捷,威震寰宇!陈大人运筹帷幄,居功至伟!我等商贾小民,闻之亦是热血沸腾,恨不能亲赴前线,为将士们摇旗呐喊啊!”


    “汪会长过誉了。”


    陈明遇道:“旅顺血战,赖将士用命,明遇不过尽些绵薄之力,当不起如此盛赞。”


    陈明遇此时心中警铃大作,这些盐商巨贾,消息灵通得可怕。旅顺捷报飞传天下不过数日,他们便已精准地出现在登州,姿态还如此谦恭热切,所求之事,绝不会小!


    寒暄过后,暖阁内的气氛微妙地沉静了一瞬。


    汪文德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与江春、程檟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他放下茶盏,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陈大人,明人不说暗话。我等今日冒昧叨扰,实是有一桩关乎国计民生,亦关乎大人您宏图大业之事,想与大人商议。”


    来了。


    陈明遇心中冷笑,面上不动声色:“哦?汪会长但说无妨。”


    汪文德笑道:“大人锐意整顿登州水师,欲打造一支可纵横渤海、护卫海疆、甚至…威胁虏酋老巢的水师舰队,此乃深谋远虑,利国利民之壮举,我等商贾,虽位卑,亦知忠义,愿倾尽全力,襄助大人成此伟业!”


    汪文德顿了顿,观察着陈明遇的脸色,见其依旧平静,才继续道:“打造战舰,首重工匠!”


    陈明遇点点头道:“不错!”


    “自南京江南造船厂停办以后,当时数万工匠,颠沛流离,现在恐怕已经百不存一!”


    汪文德淡淡一笑:“区区不才,我们汪家有幸接济过江南造船厂的直长葛传福!”


    直长,这个职务在不同部门有不同的级别,造船厂的直长,负责工程质量稽查,非技术熟悉的工匠不能担任,大体相当于某项目的总工程师。


    陈明遇微微一愣,明朝江南造船厂是成化年间废弃的,距今已经一百多年,就算是当时的直长,恐怕孙子也老死了。


    汪文德接着道:“大人可能不知道,如今沙船帮八千帮众,大都是江南的工匠后裔,祖宗留给他们吃饭的本事,可都没有丢,沙船帮,八千帮众,至少有三千人是优秀的工匠!”


    “然后呢?”


    陈明遇已经看出来了,汪文德所图不小。


    “其次是木料!非百年巨木不成龙骨,非坚实硬木难为船板。然此等良材,生长不易,更需伐倒后置于阴凉通风之处,避光避雨,自然阴干三年以上!”


    汪文德接着道:“待其木性稳定,湿气尽去,方能用于造船!否则,仓促上马,战舰下水,必是开裂变形,未战先毁啊!大人明鉴!此等良材,非一日之功,更非有钱便可立得!需天时、地利、人和,更需…海量的、经年累月的储备!”


    陈明遇也认可汪文德的话,登州水师草创,但打造一支能与建奴水师抗衡,甚至能执行跨海作战的舰队,并不困难,毕竟,建奴水师,与蒙古国海军一样,只存在字面上,孔有德已经死了,天佑军水师也不复存在了。


    可问题是,陈明遇不得不提防着郑芝龙。想要与郑芝龙抗衡的舰队,所需的木料是天文数字!


    更致命的是时间,三年阴干期,他等不起,豪格在旅顺吃了大亏,建奴的反扑随时可能到来,他需要战舰,需要尽快形成战斗力!


    可汪文德说得没错,合格的造船巨木,不是市场上随用随买的砖石,是真正需要时间沉淀的战略资源!


    登州本地储备有限,仓促间,去哪里找数千熟练的造船工匠,数以百万计符合要求的阴干巨木?


    扬州盐商,世代经营,富可敌国,其庞大的商业网络和多年积累,恰恰掌握着这命脉般的资源,他们手中,必然囤积着海量的、早已完成阴干程序的顶级造船木料,还有大量熟练的造船工匠。


    汪文德脸上浮起那抹圆滑的笑意:“我扬州盐商总会,别的不敢说,唯这积蓄多年的良材巨木,不敢称冠绝天下,却也足够支撑大人打造一支精锐水师,只要大人点头,一月之内,首批八千根合用之材,便可由运抵登州码头!国难当头,我等岂敢言利?权当为朝廷,为陈大人您,尽一份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