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


    “收到！”


    耳机里，此起彼伏的应答声响起。


    下一秒，整个展览馆仿佛活了过来。


    十几道穿着便衣的身影，如同融入水流的鱼，以一种匪夷所思的角度和速度，在混乱的人潮中穿行。他们没有推搡，没有呼喊，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到了极致。


    一名猛虎队员一个滑铲，从惊慌失措的人群脚下穿过，目标直指三号展台。


    他无视了旁边价值连城的坦克模型，伸手直接插进那盆一人高的万年青，从湿润的泥土深处，掏出一个被油纸包裹的、巴掌大的扁平盒子。


    另一边，观众席A区。一个队员借着安抚一位摔倒大娘的姿势，单手撑地，身子一拧，另一只手闪电般探入第十二排七号座位底下，指尖一刮，一枚粘着口香糖的、伪装成纽扣的黑色物体被他精准地扣入掌心。


    主厅天花板，一个伪装成电工的队员不知何时已经爬上了维修梯，他拧开第三盏水晶吊灯的灯座，从复杂的线路中，夹出了一个火柴盒大小的引信装置。


    二楼咖啡机后，东侧男厕水箱底……


    一个个或巧妙、或阴险的“蜂后”子体，被精准地找出。它们被迅速放入特制的防爆收纳箱，由专人以最快速度送离现场。


    指挥车里，那个刚才还在骂娘的参谋长大了嘴，眼珠子瞪得像铜铃，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十七个红点，在不到九十秒的时间内，接二连三地熄灭。


    他狠狠地吞了口唾沫，扭头看着同样一脸震撼的信号监测员，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我操……这，这他妈是人？”他声音都变了调，“这简直是活神仙啊！”


    没人回答他。


    所有人都沉浸在这近乎神迹的一幕所带来的巨大冲击中。


    三分钟后，最后一个红点熄灭。


    监测员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激动地吼道：“报告旅长！所有信号源全部清除！威胁解除！”


    呼——


    指挥车里，所有人都长出了一口气，瘫软在座位上，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


    陆景琰紧绷的下颚线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他拿起对讲机，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冰冷沉稳：


    “所有出口立刻封锁！一只苍蝇都不许放出去！一组二组，把刚才那个穿蓝色工作服的给老子揪出来！活的！”


    随着人群被安全疏散，庞大的展览馆变得空旷而死寂。


    猛虎特战队的队员们如狼似虎，将所有滞留的可疑人员全部控制。


    很快，那个引发了这一切的“清洁工”在杂物间被找到了。


    可当两名队员踹开门的瞬间，就看到他靠着墙，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笑容，口鼻间已经流出黑色的血液。


    人，已经死了。


    “报告！目标服毒自尽，是死士。”


    陆景琰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线索又断了。


    这个该死的“钟表匠”，行事滴水不漏，狡猾如狐。他仿佛一个幽灵，只存在于代号中，从未在现实里留下任何痕迹。


    “头儿，”一名参谋走过来，脸色凝重。


    “这次行动，敌人对我们的布防、人员配置、应急预案，甚至是猛虎的行动习惯都了如指掌。他能反过来利用我们的天罗地网，来为他的‘蜂巢’计划清场……这说明，这个‘钟表匠’，级别绝对不低！甚至……他本人就在我们今天的邀请名单里！”


    这个推论让在场的所有人心头都是一沉。


    如果真是这样，那简直是细思极恐。一个能接触到如此核心机密，并且身居高位的人，要当内鬼，其破坏力将是无法估量的。


    陆景琰没有说话，他只是看向会场中央。


    那里，白术还静静地站着，靠着一根冰冷的罗马柱，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


    此刻，在绝对寂静的识海中，苏晚棠正强忍着神魂撕裂般的剧痛，将刚才那张由磅礴内力铺开的“感知网”在脑中一遍遍地回放。


    十七个子体被激活的瞬间，有十七股微弱的能量波动。


    但在这之前，必然有一个更强、更核心的“主信号源”发出了那道启动指令。


    就像是蜜蜂离巢，必然要听从蜂后的命令。


    她要找的，就是那个“蜂后”！


    她将感知剥离，过滤掉所有子体能量的干扰，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她的脸色越来越白，身体的颤抖也越来越明显。


    陆景琰的心揪紧了，他想过去，想让她停下，可他知道，他不能。这是抓住“钟表匠”的唯一机会。


    终于，在庞杂如海的信息流中，她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与所有激活信号同源的能量残留。


    它就像一条线，牵引着她的感知，追溯到了源头。


    那个源头，不在通风口，不在天花板，也不在任何一个阴暗的角落。


    它就在……主席台上！


    那个最光明正大，最万众瞩目，最不可能藏污纳垢的地方！


    苏晚棠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桃花眼里，没有了疲惫，只剩下骇人的精光和一丝难以置信的荒谬。


    她快步走向主席台。那里，刚才坐着十几个军、政、学界的顶尖大佬，此刻早已人去台空，只剩下名牌和没喝完的茶水。


    她的脚步，停在了正中间一个位置的前面。


    名牌上，写着一个让所有军工体系的人都肃然起敬的名字——李建军，十七所副所长。


    白术伸出还在微微颤抖的手，指尖轻轻划过那把椅子。


    就是这里。


    那丝微弱的能量残留，还未完全消散。


    她转过身，快步走到指挥车里，靠近陆景琰，无视周围其他人，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吐出了一个名字。


    “李建军。”


    嗡！


    陆景琰的脑袋像是被人用大锤狠狠砸了一下，瞳孔骤然收缩！


    李建军？！


    怎么可能是他！


    王建国倒台后，就是这个平日里温和儒雅、一心扑在科研上、被誉为“定海神针”的李副所长临危受命，稳住了整个十七所的局面。他根正苗红，三代军功，履历干净得像一张白纸，是所有人最信任、最敬重的老专家！


    说他是内鬼，简直比说太阳从西边出来还要荒唐！


    陆景琰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不信。


    可说出这个名字的，是苏晚棠。


    这个刚刚创造了神迹，将整个京市顶层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女人。


    巨大的震惊和理智在他脑中疯狂交战，最终，他选择了相信她。


    “把主席台区域的所有内部监控录像，全部调出来！时间倒回骚乱发生前三分钟！”陆景琰对着对讲机，几乎是吼出了这道命令。


    很快，指挥车的大屏幕上，画面被切了出来。


    这是内部安保用的高倍摄像头拍下的画面，清晰度极高。


    画面中，主席台上的大佬们在广播响起后，也露出了惊愕的表情，纷纷起身，在警卫的护送下准备离场。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放大！对准李建军！”陆景琰命令道。


    画面被放大，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穿着中山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看起来温文尔雅的老专家身上。


    他在人群中，显得很镇定，甚至还在安抚旁边一个有些慌乱的领导。


    就在他转身，随着人流走向后台的那个瞬间。


    他的左手，有一个极不显眼，却被摄像头精准捕捉到的动作。


    他的拇指，在自己左手手腕上那块老旧的“沪上牌”手表上，看似无意地，轻轻按压了一下。


    那个动作，与他整理袖口的动作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如果不是以这种上帝视角死死盯着，根本不会有人发现。


    指挥车内，死一般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