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京市，华灯初上。


    莫斯科餐厅里，悠扬的小提琴声在水晶吊灯下流淌，空气中弥漫着罗宋汤和烤面包的香气。能在这里消费的，非富即贵。


    白术到的时候，那个叫安德鲁·刘的男人已经到了。


    他穿着一身得体的灰色西装，金丝边眼镜后的眼睛显得温文尔雅，正端着一杯咖啡，安静地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


    白术今天穿了一条正红色的连衣裙，裙摆恰到好处地落在膝盖上方，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小腿。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在脸颊边，衬得那张本就明艳的脸，更是顾盼生辉。


    她踩着高跟鞋走过去，在地毯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刘先生，久等了。”清脆的声音在男人身后响起。


    安德鲁·刘回过头，看到白术时，眼中闪过一抹惊艳，但很快便被礼貌的微笑所取代。他站起身，绅士地为白术拉开椅子。


    “能等到白董这样的大美人，是我的荣幸。”他的国语说得字正腔圆，带着一点海外华人特有的腔调。


    “刘先生真会说话。”白术落座，将手包放在一边，一双桃花眼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对方。


    “听杜经理说，刘先生对我的‘棠棣制药’很感兴趣？”


    “何止是感兴趣。”安德鲁·刘的笑容很真诚，“白董的商业眼光，让我这个在华尔街混迹多年的人都自愧不如。‘棠棣制药’的前景，不可限量。”


    接下来的时间，安德鲁·刘展现出了一个顶尖商人该有的一切素质。


    他谈吐风趣，从国际经济形势聊到国内政策的细微变化，对商业前景的分析头头是道，逻辑清晰，数据详实，仿佛真的做过无比周密的市场调研。


    白术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时不时点头附和，看起来完全被对方描绘的宏伟蓝图所吸引。


    “……所以，我认为，只要我们合作，不出三年，‘棠棣制药’就能敲开纳斯达克的大门！”安德鲁·刘说完最后一句，端起咖啡杯，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刘先生真是给我画了好大一张饼啊。”白术轻笑一声，端起面前的柠檬水喝了一口。


    “不过，光有蓝图可不行。做生意嘛，渠道最重要。就拿沪上来说，那地方水深得很，没点门路，货都铺不出去。”


    她像是闲聊般，不经意地说道：“我听说沪上黑市最近不太平，连‘黄瘸子’的地盘都被人给抄了，这事儿刘先生听说了吗？”


    “黄瘸子”是她随口编的一个名字。


    安德鲁·刘端着咖啡杯的手，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自然地笑道：“略有耳闻。不过白董放心，我们商会走的是正规渠道，和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从不打交道。”


    回答得滴水不漏。


    白术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几分赞同：“刘先生说的是。是我着相了。不过话说回来，这海外贸易也不好做，特别是南美那条线，听说现在都得拜‘红蝎子’的码头才行，不然货船根本出不了港。”


    “红蝎子”是她从母亲的旧部那里听来的，一个早已在三年前就被灭掉的走私集团。如果对方真的对海外贸易了如指掌，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


    安德鲁·刘的表情依旧没有变化，他放下咖啡杯，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白董的消息真是灵通。不过我们商会的业务主要集中在北美和欧洲，南美那边，确实涉足不深。”


    又被他轻飘飘地挡了回来，这人，就像一条滑不溜手的泥鳅。


    白术没有再继续试探，反而像是被彻底说服了一样，露出几分合作的意向。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刘先生的诚意，我感受到了。”


    “那白董的意思是？”安德鲁·刘的眼中，终于透出一丝热切。


    “投资的事，我可以考虑。”白术话锋一转，故作为难地叹了口气。


    “只是……刘先生想看的‘海棠科技’资料，恕我无能为力。那可是我们的核心机密，别说您了，就是我们公司内部，能接触到的人也寥寥无几。”


    这时服务生正好过来给两人续水。


    安德鲁·刘拿起桌上的小银勺，轻轻在咖啡里搅动着。


    白术的目光落在了他的手上。


    那是一双很干净的手，搅动咖啡的动作很标准，银勺在杯壁内侧划过，却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碰撞声。随后，他将银勺稳稳地放在了咖啡碟的凹槽里。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近乎苛刻的精准和稳定。


    这不是一个商人会有的习惯。


    这种对手部肌肉近乎变态的控制力，只有在两种人身上才会出现——顶尖的外科医生，或者……经过最严苛训练的特工。


    白术的心沉了下去，面上却装出被打动的样子，带着几分歉意说道：“这样吧，刘先生，为了表达我的歉意，我私人送您一份小礼物。”


    她从手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锦盒，推到安德鲁·刘面前。


    “这是我们‘棠棣制药’即将上市的主打产品，‘续骨膏’的样品。刘先生可以拿回去体验一下，就当是我们合作前的一点小诚意。”


    安德鲁·刘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但还是很快恢复了笑容，欣然接过了那份“礼物”。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我很期待它的效果。”


    他并不知道，就在这个锦盒的夹层里，一枚比米粒还小的微型追踪器，正在无声地工作着。


    这顿饭，在友好而热烈的气氛中结束。


    餐厅门口，两人握手告别，各怀心思。


    “合作愉快，白董。”


    “合作愉快，刘先生。”


    白术看着安德鲁·刘坐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消失在夜色中，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只剩下一片冰冷。


    秦铮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像个影子一样站在她身后。


    “跟上他。”白术对着他说道。


    “是。”秦铮的身影，无声地融入了餐厅外的阴影里。


    ......


    当晚，棠棣轩中。


    秦铮带回了最新的消息。


    “老板，目标没有回宾馆。”


    “他进了一家叫‘米兰风尚’的私人裁缝铺，之后就再也没出来过。”


    “追踪器的信号呢？”白术问。


    “信号中断了。”秦铮的声音很低沉，“最后的位置，就是在那家裁缝铺里。我怀疑里面有信号屏蔽装置。”


    裁缝铺……裁缝……


    白术明白了。


    那家看似不起眼的裁缝铺，就是“鹰巢”在京市的据点。


    “我们的人，被发现了吗？”


    “没有。我只是在外围盯着。”


    “很好。”白术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


    “不要打草惊蛇。派我们最可靠的人，二十四小时给我盯死那里。我要知道，每天都有什么人进出，车牌号，相貌特征，一个都不能漏。”


    与此同时。


    “米兰风尚”裁缝铺的地下室内，灯火通明。


    这里与其说是个地下室，不如说是一个小型的生化实验室。各种精密的仪器在无声地运转。


    代号“裁缝”的安德鲁·刘已经脱下了那身笔挺的西装，换上了一件白色的研究服。他脸上温文尔雅的笑容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科研人员特有的专注与狂热。


    他正小心翼翼地将一点黑色的药膏涂抹在一只断了腿的白鼠身上。


    通过高倍显微镜，他能清晰地看到，那些断裂的骨骼细胞，正在以一种违背常理的速度疯狂增殖、愈合。


    不到十分钟，那只原本奄奄一息的白鼠，竟然奇迹般地站了起来，在笼子里活蹦乱跳。


    “Oh My God……”“裁缝”摘下眼镜，揉了揉自己不可置信的眼睛。


    这哪里是什么药膏，这简直就是一座移动的金矿！


    他立刻冲到加密通讯设备前，向上级发出了紧急报告。


    【目标‘白术’试探完毕，对方警惕性极高，未获得‘海棠科技’核心情报。】


    【但获得意外收获：‘棠棣制药’样品‘续骨膏’。经初步分析，该药品具备划时代的药用价值，其配方价值无法估量。】


    【建议：组织立刻调整战略重心，将首要目标从窃取‘技术数据’，转为夺取‘药品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