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棣轩，地下密室。


    自称“吴伯”的老人被卸掉了一条胳膊，像一滩烂泥般瘫在地上，额头上全是豆大的冷汗，嘴里发出压抑的呻吟。


    秦铮面无表情地立在苏晚棠身后，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压力。


    苏晚棠手里把玩着那个从“吴伯”怀里搜出来的紫檀木盒子，甚至没有多看地上的男人一眼。她不说话，王妈也不说话，秦铮更不会说话。


    密室里只有男人粗重的喘息和偶尔压抑不住的痛哼。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这种极致的安静比任何酷刑都更折磨人心。


    “我说……我都说……”


    地上的男人终于撑不住了，心理防线在死寂中寸寸崩塌。


    苏晚棠这才将目光从盒子上移开，垂眸看着他，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说吧。”


    “是……是一个男人找到我。他说他是陆先生的朋友，让我来京市给您送个东西，事成之后，给我孙子在沪上安排最好的工作……”男人疼得话都说不利索，但求生的本能让他把一切都倒了出来。


    “陆先生？”苏晚棠的尾音微微上挑。


    “陆文博！就是陆文博！”男人急切地喊道，“他说他是陆文博的朋友，要为他报仇！”


    苏晚棠的指尖在紫檀木盒光滑的表面上轻轻划过。


    陆文博背后的人？还是说，是“鹰巢”的人，假借陆文博的名义？


    “他长什么样？”


    “我……我没看清他的脸，他戴着帽子和口罩，声音是处理过的，很沙哑……”男人努力回忆着。


    “他只给了我这个盒子，还有一份关于您的资料，让我背熟了，演一场忠仆寻主的戏码……别的我真的不知道了！大小姐，饶了我吧，我不想死的啊！”


    苏晚棠没再问话，而是朝秦铮递了个眼色。


    秦铮会意，从旁边拿过一个牛皮纸文件袋，走到男人面前，蹲下身，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掏出来，摆在他眼前。


    那不是什么刑具，只是一沓资料和几张照片。


    第一张照片，是一个穿着崭新工装的年轻人，站在一间工厂的大门口，脸上带着质朴的笑容。


    “吴建华，你儿子，三十五岁，沪上红星机械厂八级钳工，铁饭碗。上个礼拜刚评上先进个人，厂里分房子的第一批人选，有他吧？”


    男人的瞳孔猛地一缩，死死盯着那张照片。


    秦铮又拿出第二张照片，那是一个戴着眼镜，气质文静的女人，正领着一群孩子在教室里读书。


    “你儿媳妇，张兰，小学老师。很受学生爱戴，今年年底就能转正了。”


    男人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最后，秦铮拿出一张学生证，上面是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


    “吴宝根，你孙子，今年刚考上市重点初中，成绩很好，学校的老师说，他将来肯定能考上京市的大学。”


    “我叫你吴伯，我这人不喜欢玩虚的。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苏晚棠的声音依然平静。


    她竖起一根手指。


    “一，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谁，你们在哪儿见的，他还有没有跟你说过别的。说完，你和你的一家老小，继续过你们的好日子。你儿子年底分房，儿媳妇顺利转正，你孙子，将来前途无量。”


    她又竖起第二根手指，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二，你继续嘴硬。我保证，不出三天，你儿子会因为‘倒卖工厂零件’被开除，档案上记上一个大大的污点。你儿媳妇的转正名额会被人顶掉，还会因为‘作风问题’被调去看大门。至于你最宝贝的孙子……”


    苏晚棠顿了顿，看着男人那张瞬间惨白如纸的脸，缓缓说道：“他会被学校开除，档案里会写上‘家庭成员存在重大经济与作风问题’。从今往后，别说考大学，就是去扫大街，都不会有单位要他。你吴家，从根上就烂了。”


    “不！不要！”


    吴伯彻底崩溃了，涕泪横流地在地上磕头。“我说！我全说！求求您，放过我家里人，他们是无辜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眼前这个美得不像话的年轻女人，拥有的能量有多么恐怖。杀人不过头点地，可她这些话，是要把他吴家祖孙三代都钉在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我是在沪上火车站的公共厕所里跟他见的……他给了我一千块钱，还有火车票。他说，只要我把盒子送到，再给我九千块……”吴伯语无伦次地喊。


    “他还说，这个盒子，一定要在明天的开业典礼上，当着所有人的面，亲手交给你！一定要让你打开！”


    一定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


    苏晚棠的心里，那丝不安的感觉瞬间被放大。


    她拿起盒子，凑到耳边，轻轻晃了晃。


    里面没有东西滚动的声音，却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有节奏的“嘀嗒”声。


    几乎就在同时，密室的门被推开，陆景琰带着一身寒气，大步走了进来。他刚从军区开完会，一接到秦铮的电话就赶了过来。


    “怎么回事？”他看到地上的吴伯和苏晚棠手里的盒子，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抓到一条小鱼。”苏晚棠抬起头看他，将手里的盒子递了过去，“不过，这条小鱼好像带来了一个大家伙。你听。”


    陆景琰接过盒子，只听了一秒，那张常年冷峻的脸，神情剧变。


    作为在战场上与死神擦肩过无数次的人，他对这个声音太熟悉了！


    “炸弹！”


    他没有丝毫犹豫，一把将苏晚棠拉到自己身后，厉声对秦铮喝道：“清空整栋楼！快！”


    秦铮也是脸色一白，没有任何废话，转身就冲了出去，一边跑一边用对讲机下达命令。


    王妈吓得腿都软了，被苏晚棠扶住，“王妈，别怕，先出去。”


    “小姐……”王妈嘴唇都在哆嗦。


    “出去！”苏晚棠的声音不容置疑。


    王妈被冲进来的警卫护着离开，密室里只剩下陆景琰和苏晚棠，以及地上那个已经吓傻了的吴伯。


    陆景琰将盒子平稳地放在桌上，从腰间摸出一把多功能军刀，眼神锐利如鹰，开始小心翼翼地撬动盒子的边缘。他的动作很稳，手指没有一丝颤抖，常年握枪的手，此刻在精密的操作上同样表现出了极高的天赋。


    苏晚棠站在他身边，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她不是没想过躲进空间，可陆景琰还在这里。她不可能丢下他一个人。更何况，这东西要是在棠棣轩炸了，她所有的心血都会毁于一旦。


    “咔哒。”


    一声轻响，盒盖被撬开。


    看清里面的东西，饶是苏晚棠两世为人，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盒子里铺着红色的丝绒，上面根本没有什么嫁妆单子，而是一块被精心改装过的老式海鸥怀表。怀表的指针正在一格一格地走动，而它的内部，已经被掏空，无数细小的电线连接着一块黄色的，像是橡皮泥一样的东西，还有几根雷管。


    一个制作精良的定时炸弹！


    此刻，怀表上的时针，正指向十一点，分针则停在九的位置。


    “定时是明天上午十一点四十五分。”陆景琰的声音无比凝重。


    明天上午十一点四十五分，正是她为开业典礼剪彩的时间！主席台上，站满了京市有头有脸的人物，陈老也会到场！


    敌人的目标，不只是她！而是要将在场的所有军、政、商界高层，一网打尽！


    在京市，在天子脚下，制造一场史无前例的恐怖袭击！


    这帮疯子！


    陆景琰的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他立刻拿起密室里的加密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用最简洁的语言将情况上报。


    “我是陆景琰，紧急情况！在棠棣轩发现一枚定时炸弹，威力巨大，目标是明天的开业典礼。重复，目标是明天的开业典礼！请求立刻派遣拆弹专家和特种部队封锁现场！”


    挂断电话，他转过身，紧紧地抱住苏晚棠，手臂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别怕，有我。”


    他带着一丝后怕。只要再晚一点，只要苏晚棠真的在典礼上打开了这个盒子，后果他根本不敢想。


    苏晚棠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原本冰冷的手脚，渐渐回暖。


    怕吗？当然怕。


    但更多的是愤怒，是那种自己拼尽全力想要守护的东西，被别人肆意践踏的滔天怒火。


    军方的反应极快，不到二十分钟，几辆军用吉普就悄无声息地开进了棠棣轩的后院。顶尖的拆弹专家迅速接管了那枚炸弹，而一队全副武装的特种兵，则将整个棠棣轩封锁得滴水不漏。


    看着那枚被小心翼翼装进防爆箱里的“礼物”，苏晚棠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燃起了两簇冰冷的火焰。


    她转头，看着身旁的陆景琰，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们想让我的开业典礼变成葬礼，那我就将计就计，送他们一份永生难忘的‘开业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