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裹着草木气划过耳，鹿茸足尖点在树梢。


    她扫向后方五个疾奔的黑衣人，这群人方才还放话让她追，眼下倒成了他们追着她跑，人类的约定这么容易反过来。


    “你！你怎么跑这么快？”为首的黑衣人终于撑不住，吼了句，声音里满是惊怒。


    他们原以为凭轻功至少能跟鹿茸周旋，哪想对方速度快得根本不像凡人，连衣角都摸不着。


    鹿茸没减速，只回了句：“追。”


    就一个字，却让黑衣人越发生气。


    先前他们还自信满满，觉得就算压不住她，至少能较量一番，此刻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纤细的身影越跑越远，往破庙方向去。


    “你敢不敢停下来！”另一个黑衣人咬牙喊道，“那么快干什么啊！”


    鹿茸脚下不停，尾音轻飘飘落在风里：“蠢。”


    丧尸捕猎，从来只看结果。这群人自己要跑，还敢提要求？若是从前，敢对她指手画脚的，早成了尸群里的养料。


    西城破庙。


    西城破庙还是老样子，梁上蛛网结了又落，地面坑洼能崴脚，鹿茸杵在门口啧了声，爪子不自觉蜷了蜷。


    她来这十回八回了，哪回不是看它惨兮兮的？


    可今日不一样，等会儿那五个黑衣人来，她直接把他们烧成骨灰填进石坑里，省得脏了这破庙的地！


    正琢磨着“骨灰填坑要不要分大小个”，鹿茸抬步往里走，她蹲下来戳了戳坑洼的地面，脑回路直拐到天边：


    “烧完骨灰填这儿正好，还能把坑找平点，算他们积德了。”


    她把破庙翻了个底朝天，梁上的灰都捻了两把，没见半分陷阱。


    倒是房梁上藏了个人，那气息弱得很，也就她这丧尸王的鼻子能闻见。


    正琢磨着，远处传来了衣料摩擦的窸窣声，还有鞋底踩碎枯枝的脆响，五个黑衣人总算追来了。


    鹿茸往后倚着门框，抬手拍了拍衣襟上的灰，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房梁上有人又怎么样？她活了几百年，就没见过藏着能躲得过她抓的。


    “躲上面挺舒服？”鹿茸突然开口，声音不算大，却莫名有些阴沉沉的。


    她仰头看着房梁阴影处，手指关节捏得咔咔响，“下来。要么自己跳，要么我把你连梁一起拆了，让你摔成八瓣。”


    梁上的人没应声，反而传来了细微的拔刀声。


    鹿茸挑了挑眉，心里更觉得有趣：这人还想跟她动刀？


    “房梁上那位，若是还不滚下来，等会被黑衣人的血溅一身，我可不管擦。”


    房梁上没动静，只有灰尘簌簌掉。


    鹿茸不耐烦了，抬脚就往柱子上踹，整座破庙都晃了晃。“别装死！”


    她声音冷硬，半点没意识到自己的威胁多没逻辑，“我数三个数，一——”


    房梁上的姑娘握着刀，只听喊了一声一，便直直跳了下来，目光紧盯着鹿茸。


    鹿茸歪着头眨巴两下眼，像看稀奇玩意似的打量对方。


    “咦，居然不是云亭阁那群烦人的苍蝇。”


    她只皱着眉上下扫过对方握刀的手，“你哪位？举着片破铁杵子，是想给我表演劈柴？”


    “景安将军，你听过一句话吗？得饶人处且饶人。给别人一条活路，这是仁慈，也是善良。”房梁上的姑娘一副很严肃的口吻。


    鹿茸挑了挑眉，嗤笑一声，半点没把这话往心里去：仁慈？善良？


    这俩词他穿来后听了好几次，翻遍脑子里仅存的人类记忆也没懂，难不成是人类吃饭睡觉之外的多余毛病？


    她往前踏了一步，气场骤然沉下来，破庙的尘土都似静了静，嘴上却依旧蠢萌直白：


    “得饶人处且饶人？什么破烂规矩？我凭本事收拾的人，凭什么饶？


    善良那玩意，我脑子里没长，也不想长。还有，你哪位？特意蹲在房梁上，是为我来这西城破庙送上门的？”


    “那自然不是。我本不知景安将军要来，只是途经碰巧罢了。我，名唤刘若。”刘若握紧刀，没被鹿茸的气场压垮。


    “刘若？”


    鹿茸重复了一遍，眉头皱得更紧，脑子里飞速过了遍自己记的“人类有头有脸名单”。


    半点印象没有，当即直言不讳，语气里还带着点理所当然：“没听过。人类不都讲，有名气的人谁都认识？


    你看，你一眼就认出我是景安将军，我却连你名字都没听过，这么说，你在人类里，算废物的那种？”


    刘若脸色一僵，没料到她会这么说，冷声道：“名气不等于本事，景安将军何必以名气论人？”


    鹿茸嗤笑，抬手随意挥了挥，指尖带起的风竟直接吹得一旁的破桌腿晃了晃。


    脑回路清奇得很：“我不管什么废话，人类的规矩不就是这样？


    厉害的人就该被记住，记不住的，要么弱，要么没用。


    你要是厉害，怎么会没人知道你？”


    五名黑衣人踏破庙门时，刚看清场中多了个握刀的刘若，为首那人便扯着嘴角冷笑：“景安将军居然也会找帮手，怎么？这就怕了？”


    鹿茸听见“帮手”二字，眉梢先拧了拧，低头盯着自己的双手左翻右看，指尖还屈着数了数：


    “一、二，二，一，两只手够拧断你们脖子了，要什么多手？”


    鹿茸这模样落在黑衣人眼里是不屑，落在刘若眼里却透着股傻气。


    谁也没料到，这位丧尸王压根没懂“帮手”是啥意思，满脑子都在琢磨：


    帮手？他们云亭阁的人还想她也练个长手的邪门功夫？


    她忽然抬眼，眼神里满是嫌恶，“你们云亭阁的邪门玩意儿才恶心，练个破功夫就长些多余的手脚，上次见的人，腰上还挂着三只手，恶心。”


    刘若在旁听得眼皮直跳，这景安将军的脑子是真傻，竟把帮手当成了多余的手。


    五名黑衣人被怼得脸色铁青，怒火直往天灵盖冲。


    鹿茸这话竟歪打正着戳中了他们的心思！


    为首那人咬牙切齿，袖口下已悄悄钻出两只泛着青黑的额外手臂，恶狠狠道：


    “既然你这么嫌恶，今日就让你好好见识见识，我们云亭阁的“多手多脚”，怎么送你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