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敲门声打搅了慕九思的静修。


    她豁然睁开了双眸，冲着门口的方向轻声说道：“进来吧。”


    吱呀。


    门扉被轻轻推开。


    一个傀儡少女缓步走了进来。


    将手中的瓷瓶放到桌上之后，傀儡冲着慕九思行了一礼，随后将要脚步后撤离去。


    就在这时，慕九思却喊住了傀儡少女。


    “等等————————”


    慕九思脑海当中闪过一道已经变得有些模糊的身影，终是没忍住问道：


    “掌门出关了吗？”


    傀儡少女轻声回道：


    “掌门昨日便已经出关，眼下正在雄风岭与清风门的掌门参悟。”


    慕九思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待傀儡少女离去，屋内只剩余慕九思独自一人。


    她幽然叹息一声，将桌上的瓷瓶拿起。


    瓶中装着能够滋补身子的灵药。


    慕九思喝下之后，顿然感觉衰老的身子恢复了些许活力。


    又如同闭目静修了一个时辰，慕九思再度睁开双眼。


    因为天赋不佳，如今随着身子渐渐衰弱，即便有着灵药辅助，慕九思最多也只能维持原有的修为，根本无法有所寸进。


    慕九思曾经愤怒过，惆怅过，甚至一度想要放弃过。


    可如今，对于自己的境况，慕九思已经能够淡然处之。


    想着再过多修行也是无用，慕九思索性缓步走出屋子。


    门外守候的傀儡少女当即走上前来。


    慕九思说道：“带我去一趟炼药堂，可好？”


    傀儡少女点了点头，随后施展御风之术，托着慕九思乘风而起。


    不多时，慕九思终于回到了离别多年的炼药堂。


    兴许是看出了慕九思身旁的傀儡少女品阶不俗，练药堂的管事并未多说什么，任由慕九思在附近漫步着。


    慕九思走着走着，很快便来到了当年自己和黎静思所居住的地方。


    当年的木屋因为坍塌已经重建。


    门被锁着，显然是有人在此居住。


    一幕幕往事不断涌上心头，让慕九思不觉有些伤感。


    她望向身旁的傀儡少女，问道：“你有记忆吗？”


    傀儡少女点点头，“有的。”


    慕九思见她神情僵硬，不禁哑然失笑。


    “还是你们好呀，无忧无虑。”


    慕九思又随便逛了逛，直至日落时分，她这才让傀儡少女带着她返回了住所。


    夜晚时分，傀儡少女又端着装着灵药的瓷瓶走入了屋内。


    慕九思瞥了一眼瓷瓶，就让傀儡少女离去。


    末了，她忽地轻声叮嘱道：


    “我有些倦了，不必打搅我了。”


    傀儡少女应了声‘是’，随后退了出来，和以往那般直挺挺站在屋外。


    夜深时分，一道流光极速从天际划过。


    随着距离拉近，一道身影的轮廓显得愈发清晰。


    黎静思自天穹之上稳稳落下。


    站在庭院处良久，她这才缓步朝着屋子走去。


    来到屋门前，守候的傀儡少女立刻冲着黎静思行了一礼。


    黎静思冲着傀儡少女问道：“她如何了？”


    傀儡老老实实的将慕九思今日前往练药堂的事情说出。


    黎静思听后不觉蹙起眉头。


    当初她们二人在那里受了那么多苦，自己甚至恨不得将在那里的经历尽数忘却。


    慕九思怎么会突然想起去那个地方呢？


    沉吟片刻，黎静思挥手让傀儡少女退下，自己则是轻轻推开门扉。


    屋内烛光摇曳，床榻之上躺着一道身影。


    黎静思闭关多日，已经许久没有见到慕九思。


    今日相见，却见她容颜依旧，岁月并未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


    可黎静思十分清楚，慕九思之所以容颜不老，全是凭借着那些灵药的功效。


    实际上她如今的身子已经是十分脆弱，与凡间老人并无任何差别。


    黎静思静静凝望着慕九思恬静的睡颜，恍惚间回到了她们两人初遇的那一天。


    彼时的自己和慕九思面容青涩，言行之中透着无尽的天真。


    时隔多年，一切都已经发生了变化。


    正当这时，床榻之上的慕九思悠悠醒来。


    看到门口处的黎静思，她的眼神当中闪过些许惊喜，张了张口，本想和以前那般唤一声‘静静’，最终却只是喊道：


    “掌门。”


    黎静思矜持的点了点头，随后来到床沿坐下。


    慕九思也撑起上半身，盘坐到了黎静思的身旁。


    过了一会儿，还是慕九思打破了沉默，轻声说道：


    “当年刚入太虚剑门之时，我们就曾约定一同修行。”


    “想不到一眨眼，这么多年已经过去了。”


    “如今你已经是名动天下的剑仙，而我却已经行将枯骨。”


    “掌门，您说当初我若是知难而退，此生会不会更加顺心一些呢？”


    黎静思闻言并未应声。


    她猜想慕九思应当是心有不甘，在嫉妒自己。


    嫉妒自己修为大成，而她却蹉跎半生。


    念及往日情分，黎静思并未出声反驳，仍旧只是静静聆听着。


    慕九思许久没有听到答复，也并未气恼，只是忽地轻笑出声。


    紧接着她缓缓偏过身子，小心翼翼的靠在黎静思的肩上。


    黎静思秀眉紧蹙，却还是强忍着没有直接离去。


    耳畔再次传来了慕九思的嗓音：


    “无论发生什么，我从未后悔当年做出的决定。”


    “虽然余生都交予这虚无缥缈的修行，不过幸好还有你陪着我。”


    “静静，其实你也是在乎我的呀。”


    黎静思听到她喊自己为‘静静’，耐心瞬间消磨殆尽。


    她蓦地站起身子，疾步朝着外边走去。


    “你先好好休息吧。”


    这时身后却传来扑通的声响。


    黎静思顿住脚步，扭头回望，却发现慕九思已经重新躺下。


    只是她的姿势有些奇怪，更像是摔倒的。


    黎静思心中一紧，忙不迭将神识外放，却再也无法慕九思身躯之上探查到灵力波动。


    一个念头在脑海当中一闪而过，令黎静思再也无法保持冷静，猛地冲回慕九思身旁，将抱入怀中。


    “阿思，阿思，阿思。”


    可即便黎静思将全身灵力沁入慕九思体内，她却再也无法睁开双眼。


    黎静思这时才终于明白，慕九思已经离开了她。


    两行清泪淌下，最终滴落到慕九思苍白的脸颊之上。


    这一刻的黎静思已经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绝世剑仙。


    她仿佛回到了年少时光。


    彼时的她，还只是一个只想着对她的阿思不离不弃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