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有大雨倾盆之势。


    慕九思身子僵住了一会儿，随后猛地回过神来。


    她来不及过多收拾，赤着脚踩在地面之上，躬身冲着黎静思唤了声‘师傅’。


    黎静思并未应声。


    静静望了慕九思好一会儿，她缓步走到桌旁坐下。


    慕九思已经隐约感觉到有些不对劲，没忍住抬眸偷瞄了黎静思一眼。


    哪知恰在此刻，黎静思忽地开口问道：


    “我舍不得你？”


    慕九思听罢，脸上不觉变得有些发烫。


    方才她将黎静思错认成了顾岚嫣，以至于说出了这样显得轻佻的话。


    也不知黎静思有没有因此误会？


    慕九思正想着好好解释一番，黎静思紧接着却轻笑一声。


    笑声颇为刺耳，带着些许嘲讽的意味。


    随后她便继续着方才的话：


    “我舍不得你，我舍不得你，我舍不得你。”


    慕九思听着听着，竟然有种错觉，黎静思是不是真的舍不得自己？


    可很快慕九思就压制住了这个近乎荒谬的想法。


    她与黎静思既是师徒，哪有什么舍不舍得的。


    待黎静思话声停歇，慕九思抓住机会解释道：


    “师傅，我方才将您错认成了岚嫣，所以才说了那些话，望您不要介意。”


    黎静思听后，只是伸出一只手搭在桌面之上，屈指一下又一下的敲击着。


    叩叩的轻响好似落在慕九思的心间，令她心中极为忐忑。


    明明黎静思十分平静，慕九思却觉着此刻的她较之以往更为可怕。


    须臾，黎静思忽地轻声唤道：


    “ 阿思。”


    慕九思忙不迭应道：


    “怎么了，师傅？”


    黎静思似是漫不经心回道：


    “过来陪我坐坐。”


    慕九思先是一怔，随后挪动脚步来到黎静思身旁坐下。


    此刻的慕九思才发觉黎静思竟是好像出神般呆呆望着桌面。


    迟疑片刻后，慕九思倒出一杯灵茶，缓缓推到黎静思的跟前，柔声问道：


    “师傅，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黎静思终于抬眸望向慕九思。


    古井般毫无波澜的眸中透着些许波光。


    “岚嫣向你告白了。”


    慕九思怔在原地，显然并未料到黎静思竟会如此直白的将此事说出。


    迟疑几息过后，她点了点头。


    “是的。”


    黎静思眸光陡然间变得锐利起来。


    “你喜欢她？”


    即便之前顾岚嫣说过慕九思接受了她的喜欢，可黎静思心中还是存着几分幻想，想要听听慕九思的亲口回应。


    可现实往往是最为残酷的。


    慕九思迎着黎静思的目光，点头的姿态较之方才反而坚定了许多。


    “是的。”


    黎静思搭在桌面上的手蓦地攥紧，又因为她内心情绪的压制，很快便再度松开。


    屋外风雨不停。屋内烛火摇曳。


    师徒二人陷入沉默。


    慕九思真切感受到了气氛的诡异。


    她回想起黎静思此前曾经反对过顾岚嫣继续靠近她。


    可偏偏在阿青的推波助澜之下，她们如今已经是木已成舟。


    黎静思此刻心中怕是不高兴的。


    念及于此，慕九思当即起身冲着黎静思行礼。


    “师傅，没能征得您的同意，我便与岚嫣私定终身，是我的不对，望您莫要因此生气了。”


    “我可以向您保证的，往后我和岚嫣的修行进度不会减缓的。”


    “往后历练我和岚嫣也一定会专心对待，不会重蹈覆辙。”


    慕九思说的情深意切，黎静思却听的心头冒火。


    私定终身？


    自己好歹也是她们二人的师尊，她们可曾考虑过自己的感受。


    黎静思万万没想到自己身为剑修，有朝一日竟然会这般气愤，还是因为内心的嫉妒作祟。


    堂堂清漓仙子，竟然也会有嫉妒她人的一日。


    黎静思不禁冷笑一声。


    “你真的喜欢她嘛？”


    慕九思正要回应，黎静思却已是按耐不住般继续问道：


    “你们二人修行天赋犹如云泥，你真的能够承受世间流言蜚语嘛？”


    “人心易变，你能够确信顾岚嫣会喜欢你一辈子嘛？”


    “你们两人朝夕相处，你确定你对她并非友情而是爱情嘛？”


    “······”


    黎静思说出一个个问题，仅有一个目的。


    那就是慕九思回心转意。


    可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无论她说出怎样的问题，慕九思的眼神始终坚定。


    等到她再也找不出可以令慕九思迟疑的问题时，终于闭上了嘴。


    紧接着慕九思便扬声回道：


    “多谢师傅关切。”


    “我坚信我与岚嫣此生都会一直在一起。”


    黎静思凝眸紧紧盯着慕九思，再无往日倒是从容。


    她近乎是冲动般冷声问道：


    “若我还是不同意你们在一起呢？”


    慕九思听后呆呆望着黎静思，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须臾，她回过神来，幽幽一叹。


    “若是清漓仙子反对，她身为我的师尊，自然是有着反对的资格。”


    “若是静静反对，那我只会十分失望，毕竟她也不会希望看到我失落的样子。”


    此话一出，即便黎静思再有千言万语将要诉说，也再也开不了口。


    黎静思已然明白，若是她再继续反对，那她在画中世界当中与慕九思共历一世的情分，将会彻底葬送。


    良久，黎静思勉强控制着神色维持淡然，缓缓站起身子。


    “我明白了，你们二人之事，我不会反对。”


    “望你们从今往后————————”


    说到此处，黎静思离去的脚步蓦然顿住。


    似是思索了片刻，她才轻声接着说道：


    “望你们二人日后永结同心。”


    说罢，她脚步蓦地加快，走到了屋外。


    又沿着廊下走出一段距离，黎静思再也压制不住悲痛，一口鲜血再度从嘴角流出。


    一道雷霆劈下，映照得她此刻的脸色格外阴郁。


    黎静思将手抬起，缓缓拭去嘴角的血渍。


    事到如今，她已是输得一败涂地。


    自己命中注定的剑鞘，竟然被自己的好徒儿夺走了。


    好！好！好！


    自己竟然教出一个逆徒。


    黎静思明白，越是这种时刻，自己越要冷静。


    或许，有些手段也不是不能使用。


    黎静思眺望夜空，雨珠正不停坠落。


    她的嘴角忽然扯过一丝阴狠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