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梅花婶子特意过来小院一趟，把云汀喊去家里吃饭了，听自家孙子说，是小云知青带着捞的鱼，加上平时她对自家孙子的照顾，她打心眼里感激云汀的。


    云汀盛情难却，只能跟着梅花婶子过去了。


    彩云也已经读完高中了，现在高中只有两年制，这会儿工作不好找，也是暂时待家里。


    今年开始，也是要下地干活了的。


    云汀从梅花婶子家吃过晚饭，坐了一会儿，就回小院了。


    她慢悠悠的往小院走，不知道是不是她喜欢吃瓜的原因，这又被她遇到张伟和李红霞俩人了。


    她刚拐过篱笆墙，就听见院里传来压低的争执声。


    是张伟和李红霞。两人背对着院门站在篱笆墙外，张伟急得抓头发：“我妈就是那脾气，你别往心里去……”李红霞声音发颤：“脾气？那叫给脸子！我好心给她买的围巾，她瞟都不瞟，饭桌上那话酸的，谁听不出来是嫌我条件不好？”


    云汀脚步一顿，悄悄往柴垛后挪了挪。这可是年前才公开处对象的，平时好得蜜里调油，没想到过年串个门还炸了锅。


    不是说过年见完家长回来就结婚吗？那他们这婚还能不能结了？她扒着柴禾缝看，张伟想拉李红霞的手，被对方甩开，他脸涨得通红，跟院里晒的红辣椒似的。


    “你说她是不是故意的？明知道我跟你处对象，非说你们家隔壁那闺女好，那闺女有文化，还会纳鞋底，那我也会啊？”李红霞越说越气，声音都带了哭腔。


    云汀差点笑出声，赶紧捂住嘴。


    说有文化可以理解，会纳鞋底这算啥优点？


    这瓜吃得有意思，平时看李红霞温婉成熟，遇上未来婆婆刁难，倒像只受了委屈的小母鸡。


    她蹲在柴垛后，听着两人从“未来婆婆态度”吵到“到底还要不要在一起”，又绕回“那围巾到底该不该扔”，她觉得，谈对象真复杂，爱情还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太可怕了。


    她刚想悄悄离开，张伟猛的转身，眼神朝柴火垛看去，刚好看到探头探脑的云汀，


    云汀身子一顿，有点儿尴尬…


    她赶紧站直了，一脸无辜地指了指不远处的小院：“我……我就是路过。”


    然后转身，跑的比兔子还快。


    两人瞬间噤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后续如何，云汀没去打听，这是人家的事，不过倒是没听到两人要结婚的消息。


    很快就开始上工了，照旧要做春耕前的准备。


    彩云让自家爹给安排跟云汀在一块干活，这两姑娘天天叽叽喳喳个不停，一天天上工地头里都是她们的笑声，非常有感染力。


    “云姐，我跟你说啊！那李翠儿要结婚了。”彩云压低声音跟云汀说。


    “什么？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说是她大姨给说的人家，是镇上食品厂的工人呢！说是年纪大了些，但是家里条件不错。”


    “那人家条件这么好，咋年纪大了才娶媳妇儿？”


    “我听说，那男的前头的媳妇儿没了，有一个五岁的儿子呢！不过这些只是少数人知道的。”


    俩人就嘀咕了几句，就没有继续了。


    谁知，临下工前，李大嘴还特地绕一个圈过来找云汀了，那喜气洋洋的样子，就像是她要出嫁似的。


    “小云知青啊！后日我家翠儿出嫁，来家喝喜酒啊！”


    云汀脑袋上三个问号


    特意请她吃席？她们关系这么好吗？不对劲。


    “哎呀！恭喜李婶啊！终于把闺女嫁出去了。”


    李大嘴没听出话里有啥不对，乐呵呵的。


    “记得来啊！不用带什么礼。”说完转身扭着腰就走了。


    “彩云，你说她这是几个意思？村里谁不知道她可讨厌我了。”


    彩云摇摇头，“会不会是想着显示她肚量大？”


    “意思是连我这么不对付的人，她都没计较？”


    “说不准，她思想跟咱不一样。”


    李翠儿结婚这天，云汀是跟着梅花婶子还有刘婶一起去的，因为知青里，就请了她一个。


    云汀就随了五毛钱的礼，正好——既没让李大嘴挑出“看不起人”的错处，又没让自己显得上赶着。


    吃席时，李大嘴接过礼单瞥了眼，嘴角撇了撇，却没说啥。


    嗓门亮得能穿透雪雾：“小云知青有心了！快坐快坐，刚出锅的猪肉炖粉条，热乎！”


    云汀没接话，坐下就夹了块带皮的五花肉。粉条滑溜，猪肉喷香，混着酸菜的酸气，比李大嘴那点小心思下饭多了。


    刘婶凑过来：“她这是给你赔不是呢？”云汀咽下肉，笑着往她碗里拨了块肉：“婶子，吃肉吃肉，这肉炖得烂乎。”


    “还别说，李大嘴这次倒是大方了一回，居然还有肉菜了。”


    梅花婶子轻笑一声，小声道：“你小心待会儿她听到了给你赶出去。”


    云汀可不管她啥目的，随了礼，吃了肉，这趟不亏。云汀瞅着李大嘴在主桌忙着招呼客人，嘴角那点得意藏不住，心里暗笑：要显肚量就显呗，反正这猪肉炖粉条，是真好吃。


    “新郎来接新娘子咯…”


    “新郎来咯…”


    这都开席了，新郎才姗姗来迟。


    小娃娃们在外面喊着，热闹了起来。


    云汀也好奇的朝门口望去，“哎妈呀…这新郎…”


    男人很矮，目测都没有一米六，皮肤黝黑，还是地中海，听说名字叫赵老四，这长相，李翠儿能看上？莫非她也没见过？


    “哎哟，这新郎，看着年纪有点大啊！”


    “谁说不是呢！样子也不咋周正…”


    周围的人也都议论纷纷。


    李翠儿出来的时候，本来是笑容满面的，可一出来，看到新郎后，脸上的笑就僵住了。


    李大嘴似乎知道自家闺女接下来会干什么，赶紧过去阻止了，嘴里说着：“女婿，这吉时快到了，你们赶紧一块回吧！不要耽误了，翠儿就交给你了。”


    手里却紧紧抓着自家闺女，压低声音不知道说些什么，李翠儿只能不情不愿的跟着新郎上了自行车。


    云汀都怀疑，赵老四那小体格，能栽得动李翠儿吗？


    果然，只见那赵老四蹬得龇牙咧嘴，车链子都快磨出火星子，车子愣是没挪出三尺远。


    “你、你先下来！”他满头汗，脸憋得通红。李翠儿嘟囔着下来，拍了拍沾灰的新裤子。


    赵老四深吸口气，猛地蹬车蹿出去，回头喊：“跳！快跳上来！”


    云汀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笑出声来。


    李翠儿瞅着车轮子转得飞快，卯足劲往前冲，一把抓住车后座，身子一掀——只听“哐当”一声，车把猛地往左边一歪，赵老四像被拽着的陀螺，连人带车往旁边的柴火垛扑过去。


    李翠儿没坐稳，顺着惯性往前一趴，正压在赵老四身上，新做的红棉袄在雪地上滚出个印子。


    自行车前轮还在空转，车铃“叮铃铃”响个不停，像是在起哄。赵老四被压得哼哧哼哧，李翠儿撑着他的背想起来，手一滑又坐了回去，两人在雪地里滚成个红黑相间的球。


    围观的人笑得直不起腰，指着他俩喊：“你俩这是拜天地呢？还滚上了！”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