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玩完一遍游戏，翻完论坛，林衡迷迷糊糊有了个念头。


    系统口中的游戏基于他所在的现实。从那些过场图和过场动画来看，像是在‘拍摄’，‘记录’他所在的现实，再根据制作组的需要修改细节，做成游戏。为了吸引‘非小众’的广大玩家，游戏给出的剧情只着重表现各位卡池角色，不敢完全讲清楚前因后果。


    林衡看到有玩家认真讨论是不是陈素鸢发现了魔晶石，讨论为什么最后一章苏有月拉门销的过场图不拍礼堂，都因为信息太少得不出什么结果，最后贴子被玩梗发图的压下去。他发现会认真聊剧情的是极少数，大多数玩家玩游戏就是找乐子来的，他们的心态和他们对苏有月l的描述‘旁观看戏乐子人’差不多。


    “感觉你们制作组，和我们世界里的各种自媒体还挺像。”林衡对光球道，“因为异能者们更厉害更有话题度，就追着异能者们跑，拍摄他们的生活。特别是为了赚钱，得显出异能者有多厉害，取材后把普通人相关的东西cut掉，只剪辑异能者的部分。”


    “宿主这么理解也可以。但宿主不需要考虑那些商业问题，专注于剧情就好了。”


    “可商业和剧情很难分割吧，比如这个。”


    林衡指了指论坛里的《没有双人行任务？角色咋都不单箭头主角？》，他刚才点进去看了下，这层楼里的人都不太在乎剧情，也不在乎苏有月是乐子人还是别的什么，更关注策略战斗和女性角色。


    他试探着问：“这个双人行任务，看上去是系统你说的业界惯例？玩家们想要和某个卡池角色单独来一场冒险，想更接近角色。以舟娅为例，我们需要让苏有月和舟娅两个人同框说话，做事聊天？”


    光球顿了顿：“差不多。”


    “但这不太可行。”林衡立刻道，“苏有月这一周要么独自行动，要么是被风笑笑拉着一起。让他和舟娅两个人出去还可以想想办法，要让他跟离霞一起出去就难了，他俩完全没交集。后面还有更多卡池角色，我怎么想都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是的，制作组也正在考虑这一点。”光球接话，“业界另一种做法是设计场景，如修复室，心理治疗室，禁|闭室之类。在这个设计好的场景下，卡池角色必须对主角坦白他们过去的经历。


    “可惜我们是校园风，这种方式用不了。现在的主角又不是随叫随到，到处帮忙的老好人性格，制作组正在考虑改成别的。”


    “禁|闭室？”林衡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太好的词，决定忽略不管。


    他脑海里的念头更清楚了些：虽说那什么游戏制作组给出了大纲人设未来剧情发展方向之类的东西，但那不是限制和控制，更像是新闻资讯节目里的‘专家预测’。


    系统给出制作组的大纲，预测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再让主角团去处理。就算没有系统，那些事情也会发生。他帮系统做任务，也算是在拯救世界了。


    那系统自称是世界意识，到底……


    “宿主，有重大情况。”光球突然亮了起来，“苏有月又闹出乱子了。”


    “他这会儿不是跟风笑笑他们一起在专管所吗？”林衡一下子从椅子上坐正，“能闹什么乱子，总不会在专管所里放魔兽吧？”


    “事情严重，但不紧急。”光球先做了个定性，再解释，“之前一切都很顺利，费掣事先打过招呼，黎爱可同意让学生们进档案室。”


    黎爱可，长竹市异能专门管理所的副所长。内测剧情里，她和她的手下会在墨水怪物事件中给主角团提供帮助。


    帮助的第一步，就是准许主角团进入档案室，查找最近一年长竹市里‘不明怪物’的目击档案。


    “黎爱可只同意主角团看半天档案，要他们晚饭前离开。刚才主角团离开档案室的时候，苏有月平地摔了一跤。”


    “平地摔了一跤？”


    “他摔了一跤，把所有档案架都弄倒了。”


    “怎么做到的！”


    #


    长竹市市中心，异能专门管理所，一楼档案室。


    苏有月捂着鼻子呛了两口灰，从地上爬起身，看向室内。


    积年的烟尘冲上天花板，蒙住了灯管。略显暗淡的白光下，深褐色的木架子一个接一个层层叠着倒在地上，深黑色的资料夹，土黄色的文件袋，漆红色的牛皮本，都从架子上倾倒而出，发黄的白色印刷纸散成七零八落地几堆，又东一张西一张地从半空缓缓飘落。


    看着这一片狼藉，苏有月心道幸好没压到人，回头看向门口。


    事发时其他人都正往门口走去，现在都停了下来，看着一转头就变了个样的档案室发愣。


    门口站着一高一矮两位职业打扮的女性，分别是专管所的所长和档案管理员，此刻也和学生们一样反应不及。


    “抱歉，给大家添麻烦了。”


    苏有月主动开口，让所有人都回过神来。


    “小月你……你怎么做到的！”风笑笑两眼放光，“太…太神了！”


    云啸一手刀轻轻打在风笑笑脑袋上，示意她住嘴，又转头对门口两人说道：“对不起黎所长，雪耳小姐，都是我们的错。”


    舟娅也向门口半鞠下躬：“真的非常抱歉，所长姐姐，雪耳姐姐，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我们一定会负责的！”


    钢蹦仍看着档案架瞪眼：“这么多档案……我们整理得完吗？”


    陈素鸢也看着室内：“我们有六个人，花上今晚一整晚，应该可以。”


    风笑笑凑到门口，水汪汪的粉色大眼看向黎所长：“所长姐姐，对不起。给我们一个补救的机会好不好？”


    黎所长留着又长又直的黑发，胸口夹着副黑框眼镜，很有职业女强人的气质。


    面对如此飞来横灾，她闭了闭眼，脸上表情丝毫未变：“你们先留在这儿，我还有事，一会儿再处理。”


    留下这句话，她径直离开，只留下粗底高跟鞋敲在地砖上的哒哒声。


    “你们……哎你们……”


    另一位叫雪耳的矮个子职业女性皮肤苍白，眉眼高耸，白色波浪短发看着很温和。


    她叹了口气：“所长说要你们别离开专管所，那先去旁边会议室歇一会儿吧。我叫郝南来照顾你们。”


    六人一声都不敢出，乖乖跟着她走进旁边会议室。全部进去后，雪耳当着他们的面关上了门。


    苏有月听到门外传来咔啦一声，似乎是锁头在响。


    “小月，你真是个天cai……呜呜！”


    风笑笑刚想夸人，就被自家竹马未卜先知地捂住了嘴。


    可惜云啸光知道风笑笑缺根筋嘴上没把门，不知道同伴里还有另一个缺根筋的家伙存在。


    “不会吧苏有月？”钢大蹦惊讶道，“因为他们不给我们看档案，你故意把档案柜推倒了，好让我们继续留下来？”


    当时的状况确实很像这么一回事。


    黎所长和管理员姐姐事先说明了只能让他们看到吃晚饭，来喊他们的时候，每个人都沉浸在手中的档案里无法自拔，不愿离开。等众人慢吞吞地走到门口，就发生了这么一档子意外。


    但这种事情吧，不管它是不是意外，一旦有人戴上有色眼镜看还嘴上说出来，那意外的制造者怎么都说不清了——苏有月很清楚这一点。


    他摇头：“我不是故意的。”


    陈素鸢点着额角沉思：“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能留下来了，不知道雪耳姐姐会不会再给我们机会……”


    苏有月无奈地笑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巧合。”


    “没想到那些档案柜那么容易倒……”舟娅移开话题，“异能专门管理所应该很专业才对，他们竟然还在用木头档案柜，还没有把柜子订到地上。”


    苏有月顺着解释：“异能专管所的历史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我们所在的这栋大楼，前身是长竹市的一家旧图书馆。可能档案室里的架子，原本都是老图书馆里的吧。”


    风笑笑眨眨眼：“小娅好细致啊，小月知道的真多！”


    苏有月：“这没什么……进专管所前，我碰巧听附近居民说起而已。”


    几人正聊着，门外忽然传来响动，一个体型瘦削的男子走进。


    他穿着外卖小哥似的冲锋衣，头带一顶针织帽，进门就招呼：“嘿呀小朋友们，你们闹得挺大啊！”


    “郝哥！”风笑笑立刻迎上。


    “郝先生。”云啸喊道。


    其他人都没风笑笑那么热情和粗线条，跟着云啸点头致意。也不是他们不想热情，主要是连着‘郝’这个姓氏喊哥哥，有点怪。


    “雪耳小姐都跟我说了，委屈你们再在专管所留一会儿啦。”


    郝南长得很普通，没什么记忆点，但嘴角总带着一丝痞气地笑，说话口吻也很油滑，和他专管所员工的身份不太搭。


    专管所类似于异能者的警察局，不仅会在每个异能者觉醒时把人抓过去做培训，还负责调查城市中的所有异能相关事件。对学生们来说，这里是维护秩序与和平的地方，理应保持尊重和严肃。


    看到郝南，看到这个完全不符合印象里专管所作风的痞气大哥后，学生们下意识去思考他为什么会是专管所的人，在对比中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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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地恢复了严肃和谨慎。


    舟娅小心翼翼地问：“郝先生，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我一跑腿的哪知道，让黎所长头疼去。”郝南嘿嘿笑着，“你们是老费介绍的，我估计她肯定要和老费投诉你们了，这不是，先把你们软禁上了吗？”


    学生们看了眼紧闭的会议室大门，互相交换眼神：事情好像闹大了。


    郝南哈哈大笑：“好了急什么，吓唬你们一下，又不会吃了你们。趁现在有空，先想想晚饭的事吧，我来帮你们点外卖。有没有想上厕所的？哥哥陪你们去哦。”


    #


    与此同时。


    异能专管所，副所长办公室。


    费掣在沙发里坐下：“火急火燎地喊我来做什么，屁大点事，在电话里说不就行了。”


    “反正你的异能跑来跑去很方便，你的学生，自然要叫你当面来看看了。”黎爱可说着，摁下监控画面的暂停键。


    “我就一管后勤的，他们哪算我的学生啊。”费掣笑着摸了摸下巴。和校长室里不同，他剃了胡茬。


    黎爱可在他对面沙发里坐下。她带上了黑框眼镜，身姿板正，看着有几分古板，和名字完全不搭。


    费掣看她公事公办的样子，扫兴道：“那些档案有贵重资料吗？”


    “没有，都是陈年档案，还有很大一部分是以前图书馆的老资料。我只是感觉被一群小孩算计了，心里很不爽，又是你请我帮忙照顾的，喊你来让你也烦烦心。”


    黎爱可向他扬了扬嘴角。


    “嚯，爽快，我就喜欢你这一点。”


    费掣往后一靠，随意伸手比了个拇指，又随意地放下。


    “不过嘛，这群学生和我没关系，是郭老东西请我帮的忙。你知道的，那家伙出了名的婆妈，前两天……”


    “别扯开话题，那个带剑的男孩，和那个一身宝气的女孩是什么来头？”


    “你说云啸和舟娅？今年异能者学生就招了两个班，却卧虎藏龙地比往年都要多。长竹站中立，对所有学生一视同仁，你要问我，我只能说不知道。”


    “呵。”


    “好了黎大小姐，你心里哪里不舒服？监控里照得明明白白，小苏同学的幸运又是出了名的，他真不是故意假摔算计你。这里和学园隔了不到二十公里，开学典礼闹出的事儿你不会没听说吧。”


    “他们想调查那个墨水怪物？你希望我帮把手，不要阻拦他们？”


    “是嘞，小孩子玩玩嘛。你看你最近也忙，没空管这些小事。让他们跑跑腿消磨消磨精力不好吗？”


    “如果我说不呢？”


    “何必跟一群小孩置气？”


    黎爱可摇了摇头，透过镜片凝视着对面：


    “老费，我听说十多天前，长竹学园遇到了些麻烦，险些开不了学？”


    费掣瘫在沙发里，嘴角勾着笑，并不说话。


    空调打着冷风，发出轻轻地，连绵不断地呜呜声。


    “你们是怎么解决的？”黎爱可继续追问。


    “什么怎么解决的，还是老一套呗。”费掣再次摊手，“郭老东西拉着我们去学生家长那里下跪哭穷，死皮赖脸地，多说一句我都得羞得钻进地里。”


    黎爱可扬了扬嘴角。


    费掣笑出一口白牙。


    “又在骗人了。”黎爱可冷下脸来，“你们的亏空可不是一两个有钱的家长能补上的。”


    费掣晃着脑袋，大大地叹了口气：“所以郭老东西带着我们去求了好多家嘛，搞得我膝盖老毛病犯了。对了，我这两天自己缝了个护膝，做针线活时给自己扎了好几个眼，你看看你看看。”


    他站起身，把粗大的手伸到黎爱可眼皮底下，被对方一把推开。


    “你不告诉我，我就不陪你喜欢的学生过家家了。没有专管所的档案记录和情报，他们很难查得出什么。”黎爱可双手抱胸。


    费掣只笑：“别把气撒到学生身上。”


    “我哪里撒气了，那些学生想调查怪物，对他们来说很危险吧？作为专管所的副所长，我阻止他们继续调查，理所当然。”


    黎爱可撇过脸去，同时高高扬起了头。


    费掣收了笑：“那你问学校的亏空，是以什么立场问的？是黎大小姐，还是专管所？”


    黎爱可转过头来，打量着对面的人：“果然事情没那么简单。”


    两人沉默对峙。


    不知过了多久，费掣的手机响了三声，打破了办公室里的宁静。


    他拿出手机。新消息提示里，来信人的头像是一个红色圆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