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皇后,想清楚了再说

作品:《绝症娘娘挺孕肚跑路,皇上和权臣悔疯了

    烛火轻轻摇曳,在寝殿内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姜昭宁抬眸时,正对上萧景珩深不见底的目光。


    那眼神里带着她从未见过的探究,像是要透过她的眼睛,看进她刻意掩藏的过往。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喉间微微发紧。


    这个问题来得太突然,她不知该如何作答才算妥当。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萧景珩的声音在寂静的寝殿里格外清晰。


    “不是……”


    姜昭宁轻吸一口气,说道:“臣妾幼时遇到一位云游的神医,他说臣妾有学医的天赋,问臣妾愿不愿意随他学艺,后来,臣妾就拜他为师,跟着他去了神医谷。”


    她说得轻描淡写,却刻意略去了那些辗转难眠的夜晚,略去了被孟家抛弃时的撕心裂肺。


    萧景珩静静看着她,目光在她微微颤动的睫毛上停留片刻,最终只是淡淡道:“更衣吧。”


    姜昭宁上前为他解开龙袍的扣子。


    烛光下,她的指尖有些发抖,几次都没能解开那颗精致的珍珠扣。


    萧景珩身上淡淡的龙涎香萦绕在鼻尖,让她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


    “陛下……”她低着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阿砚他性子是急躁了些,但绝不会害明月公主……”


    萧景珩忽然低头,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皇后似乎很了解这个师弟?”


    这个距离太近了。


    姜昭宁能清晰地看见他喉结的弧度,能感受到他呼吸时胸膛的起伏。


    她的耳尖不受控制地泛红,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阿砚是臣妾一手带大的孩子。那年隆冬,臣妾刚入谷不久,在药圃外的雪堆里发现了他。”


    她的目光渐渐放远,仿佛穿透了眼前的烛光,回到了那个飘雪的清晨:“那么小的一个婴孩,裹在蓝布襁褓里,冻得连哭声都微弱了。师父说这孩子命硬,合该与神医谷有缘,所以就收养了他。”


    “臣妾亲自教他认药、把脉,看着他一步步长大。虽说性子是急躁了些,但心地纯善,从无害人之心。”


    说到这里,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急忙收敛神色:“陛下明鉴,阿砚他绝不会做出伤害公主的事。”


    萧景珩眸色渐深,明显的感觉出来姜昭宁说起小师弟的时候,话就变多了,


    看着她微微扬起的嘴角,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


    “或许……”他缓缓开口,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你认识的小师弟,和真实的他并不完全一样。”


    姜昭宁一怔,不解地抬头看他。


    但萧景珩已经转身走向床榻,不再多言。


    锦帐内,两人并排躺着,中间却仿佛隔着一道看不见的鸿沟。


    姜昭宁僵直着身子,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她能感觉到萧景珩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却不敢转头去看。


    萧景珩侧卧着,借着帐外微弱的烛光打量她的侧脸。


    她紧闭着眼睛,睫毛却在不停颤动,显然并未入睡。


    他想起她方才说起沈砚白时柔和的神情,胸口那股莫名的郁气又重了几分。


    夜渐深,烛泪一点点堆积,最终“啪”地一声轻响,熄灭了。


    黑暗中,两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却谁都没有再开口。


    ——


    晨光熹微时,姜昭宁醒来,身侧的床榻早已凉透。


    “娘娘。”


    青竹端着铜盆进来,见她醒了,轻声道:“沈公子天不亮就去明月公主那边了,临走时特意嘱咐奴婢,说给您配的药在红漆食盒里,要记得用温水送服。”


    姜昭宁指尖一顿。


    她心里泛起一丝暖意,随即又被忧虑取代。


    明月公主性子刁蛮,不知会不会为难他。


    姜昭宁的手指微微收紧。


    她正想着去看看,翠羽便进来通传说贵妃请她去赴宴。


    听到这话,姜昭宁突然想起昨夜孟家那封信。


    说今日贵妃要为孟夫人设宴,还要借机将美人送到陛下眼前,让她帮忙进言。


    “荒唐。”


    姜昭宁指尖微蜷,压下心头翻涌的怒意。


    孟家竟敢越过她直接安排,连半分转圜的余地都不留,分明是逼着她认下这桩算计。


    明明说好一切由她调度,可他们转头便自作主张,让崔家女在今日的宴上“偶遇”圣驾。


    真当皇帝是能被这种拙劣手段糊弄的无知稚子?


    她筹谋多时的布局,被他们这一手搅得七零八落。


    如此仓促行事,简直是把“算计”二字明晃晃地写在脸上。


    若今日事败,不仅崔家女这颗棋子要废,连她都要被拖下水。


    可还没等她细想,贵妃身边的宫女已经来催了:“皇后娘娘万安,宴会即将开始,贵妃娘娘说今日宴请的贵客已到,就等您去开席了。”


    殿外丝竹声隐约传来,悠扬婉转,却像催命的符咒,一声声碾在她心口。


    姜昭宁抬眸,铜镜中映出她绷紧的下颌,眸色沉沉。


    事已至此,她别无选择,只能去。


    只盼那崔家女别蠢到当众献媚。


    ——上一个在宫宴上献舞的,如今还在冷宫扫落叶呢。


    她缓缓起身,指尖抚过袖口繁复的绣纹,声音平静:“去回贵妃,本宫更衣后便到。”


    既然孟家执意要越过她行事,那今日若出了岔子,便让他们自己担着。


    横竖,她不会替人收拾烂摊子。


    踏出殿门时,烈阳灼目,刺得她眼前一瞬昏黑。


    走一步,看一步吧。


    ——


    御花园内,金丝楠木雕花的宴桌错落排开,每一张都铺着寸锦寸金的云纹蜀锦。


    姜昭宁脚步微顿,这规制,竟比年节时接待藩国使臣的宫宴还要奢靡三分。


    她目光掠过宴席中央那尊鎏金嵌宝的香炉,里头燃的怕是南洋进贡的龙脑香,一缕烟便抵得上寻常百姓半年的嚼用。


    更不必说席间侍女手中捧的皆是前朝官窑的雨过天青瓷,连筷箸都是象牙镂雕的。


    这般逾制的排场,若是放在往日,御史台的折子怕是早已堆满了御案。


    可这是贵妃的宴。


    姜昭宁唇角扯出一抹极淡的弧度。


    萧景珩对孟清歌的偏爱,从来都是这般明目张胆。


    她执掌中宫这些年,连多用一匹妆花缎都要再三核验,可贵妃只需蹙一蹙眉,内务府便能将库房里压箱底的珍宝都翻出来。


    “皇后娘娘驾到——”


    唱报声刚落,方才还言笑晏晏的命妇们霎时跪了一地。


    姜昭宁广袖轻抬:“诸位请起。”


    话音落下,人群已如潮水般退开,转而簇拥向亭中那袭胭脂红织金裙的孟清歌。


    “贵妃娘娘今日这身衣裳当真衬您!这缠枝牡丹的绣样,怕是江南绣娘熬了三个月才得的吧?”


    “何止衣裳?您瞧这宴席的布置,前儿我家老爷随驾秋狩,行宫的宴席都比不得今日精致呢!”


    孟夫人被众星拱月般围在中央,有诰命夫人亲热地挽住她手臂:“要我说,还是孟夫人会教养女儿。贵妃娘娘这般才貌双全的妙人,难怪圣眷优渥。”


    孟夫人掩唇轻笑,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得意:“清歌这孩子自小就懂事,从不让我操心。如今能得陛下青眼,也是她的福分。”


    姜昭宁瞧着那边的热闹,知道自己不招人待见,索性也不去凑那个热闹,独自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慢慢品茶。


    盏中是今年的明前龙井,可尝在嘴里却莫名泛苦。


    突然,一道尖锐的声音传入耳中:


    “是啊,要论圣眷,谁能比得过贵妃?有些人啊,纵使占着凤位,到底名不副实。如今连凤印都交出来了,可见陛下心中,谁才是真正的六宫之主。”


    亭中霎时一静。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声源,


    是新晋吏部侍郎刘墉的夫人。


    这些话虽然大家都知道,但是明目张胆在众人面前说出来的,刘夫人是第一个。


    随即,数十道视线又悄悄转向角落里的姜昭宁。


    只见姜昭宁垂眸抿茶,没有太多的神情变化。


    这样的闲话她早就听得太多,连辩驳都觉乏味。


    突然——


    “陛下驾到——”


    尖锐的唱报声划破宴席的喧嚣。


    众人仓皇回首,只见月洞门下,一道玄色身影不知已立了多久。


    萧景珩负手而立,玉冠下的眉眼凝着寒霜,目光沉沉地扫过全场,也不知将方才那番话听去了多少。


    “参、参见陛下……”


    满园命妇顿时乱作一团,慌慌张张地跪了一地。


    萧景珩的目光扫过全场,在那绛衣夫人身上停留一瞬,又看向孤零零坐在一旁的姜昭宁。


    姜昭宁依然安静的很,仿佛与周遭的慌乱隔绝开来。


    阳光透过枝叶斑驳地洒在她身上,衬得那袭月白宫装愈发清冷。


    那句“可见陛下心中,谁才是真正的六宫之主”和昨晚沈砚白的控诉“给了师姐皇后的身份,却没有给师姐皇后的体面”轮番在他的脑海中回荡。


    这些人平日里都是这样对待姜昭宁的吗?


    他的目光暗了暗。


    “平身。”


    他淡淡道。


    “陛下。”


    孟清歌起身,走到他身侧,熟稔地挽上他的手臂,唇角含着恰到好处的笑意,眉眼间尽是得体的亲昵。


    而另一侧,姜昭宁只是安静地起身行礼,而后又独自退回角落。


    她选的位置离主座很远,如果不特意寻找,怕是都看不到。


    这样的场景他见过无数次,过去从未觉得不妥,今日却莫名刺眼。


    就在这时,刘夫人又按捺不住地开口奉承:“贵妃娘娘办的这场宴会当真别出心裁,这布置、这排场,可见是费了不少心思呢!”


    “哦?”萧景珩突然开口,指尖在案几上轻轻一叩,“朕倒想听听,哪里别出心裁了?”


    全场霎时寂静。


    刘夫人先是一愣,随即喜形于色,以为得了圣心,忙不迭地指着四周道:“您看这琉璃盏,这金丝楠木案,还有……”


    “逾制了。”萧景珩突然沉下了脸色,冷冷截断她的话,“按礼制,妃嫔设宴,器皿当用青瓷,案几需用檀木。”


    这下子,刘夫人就算是再傻,也知道是自己说错话了,膝盖一软就跪在了地上:“臣妇愚钝,臣妇知错……”


    一旁的孟清歌也是慌忙提着裙摆跪下,请罪:“都是臣妾考虑不周,请陛下责罚。”


    随后,哗啦啦一片声响,满园命妇齐刷刷跪了一地,方才还热闹的宴席顿时变得死寂。


    “还请陛下恕罪。”


    萧景珩漫不经心地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余光却瞥向始终安静的姜昭宁。


    她神色平静,仿佛这场闹剧与她无关。


    这个认知让他心头莫名烦躁。


    “刘夫人言语无状,罚俸半年,闭门思过三月。”他顿了顿,又淡淡道,“至于贵妃……日后设宴,多向皇后请教规制。”


    这个惩罚来得突然,孟清歌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她偏头看向姜昭宁,脑海中闪过这段时间里姜昭宁所有的异常。


    先是不管宫务,再是把凤印送到她的手中,看着她频频出错,惹怒太后,又是惹得皇帝厌烦。


    反观姜昭宁,太后一向偏爱,这段时间皇帝更是频繁的留宿她的宫里。


    现如今,皇帝更是要自己向她请教,这不就是明摆着告诉众人,自己管理宫务不如姜昭宁吗?


    好一招以退为进啊!


    孟清歌垂在衣袖里面的手微微收紧。


    萧景珩却已经转身,语气里带着几分意兴阑珊:“都起来吧。”


    他本可以借机好好惩治一番,可看着姜昭宁那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忽然就觉得索然无味。


    就像沈砚白说的,他给了她皇后的名分,却从未给过她应有的体面。


    如今这一出,倒像是在自欺欺人。


    殿内气氛凝滞,众人噤若寒蝉。


    孟夫人眼珠一转,忽而笑着打破沉默:“皇后娘娘素来体贴,今日特意为陛下准备了些歌舞助兴。”


    她转头看向姜昭宁,笑容热络,问道:“娘娘,不如让那些美人上来献艺?”


    姜昭宁神色一滞。


    让美人献舞来博取圣心?


    她几乎要冷笑出声。


    这种法子后宫不知用过多少回了,上一个这般做的,如今还在冷宫扫落叶呢。


    太俗了。


    她微微闭了闭眼,压下心头那股荒谬感。


    可既然孟夫人假借她的名义开口,她若一言不发,反倒显得心虚。


    刚想抬头说些什么,却正对上萧景珩的目光。


    帝王高坐主位,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叩扶手,眼神却直直落在她身上,仿佛早已洞悉她所有的心思。


    “陛下……”


    她刚启唇,萧景珩便微微挑眉,


    薄唇轻启,语气辨不出喜怒:“皇后,想清楚了再说。”


    这话里的警告意味太过明显,姜昭宁心头一凛。


    他这话什么意思?


    是看出了孟家的把戏,还是……在试探她的立场?


    姜昭宁指尖微微收紧,有些猜不透萧景珩的心思。


    殿内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都等着她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