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

作品:《等风也等你

    温黎缓缓睁开眼, 眼前天花板是白色的,鼻尖是浓郁的消毒水的气味,她


    “黎黎, 你担忧的声音落下来, 握着她冰冷的手, 小心翼翼地问。


    时延和李奕祠站在旁边, 温黎眼睛还有些模糊, 他们的神情坐起来, 刚起身,脖子和脑袋砸了几下。


    刀......


    温,是贺郗礼冲过来将他打倒在地, 刀子刺向贺郗礼,尖锐的刀刺穿他左手, 鲜


    最后的画面,谭清握着刀把,苍白阴冷的笑意浮现在他们面前, 他自杀了。


    巷子里被血染满, 地狱里盛满妖冶的花。


    温黎心口骤缩,她连忙从病床上起来, 起得猛,她整个人眩晕, 在跌倒之际,岑溪抱着她,心疼地道:“黎黎, 你还受着伤,得躺着。”


    “阿车呢。”温黎双眼通红着看着她,眼泪无声地顺着眼眶流淌, “贺郗礼他人呢,他在哪儿?”


    时延和李奕祠没有说话,所有人都没有说话。


    病房外传来几道震惊又八卦的声音:


    “怎么会这样,真死人了?”


    “现场到处都是血,送到医院人就已经死透了,据说嫌疑人还是学生,刚高考完。”


    “这种人就是心理有疾病,不会是考试没考好故意谋杀的吧?”


    “谁知道那人怎么想的。”


    “杀人犯呢。”


    “还能怎么,被抓了。”


    “别听了,黎黎,那都是假的。”岑溪抱着温黎,温热的眼泪砸在她手背上,她哽咽着,“黎黎,你别信那些人说的话。”


    温黎猛地推开她,光脚下床,头痛欲裂,她双腿发软跌在地上,她爬起来冲到外面抓着还在八卦的人:“他没有,他没有杀人,你们不能胡说!”


    中年女人被温黎吓了一跳,眼前的女生头发凌乱,额头被绷带包裹,眼睛红得惊人,抓她的力道大得她踉跄,像是个疯子。


    “神经病吧你!”中年女人推开她,“杀人犯就该处死,就该判死刑,怎么了,难道我说的不对?现在的学生三观怎么这么不正,神经病,给我松开!”


    温黎齿尖咬紧打着颤,她嘶哑地喊:“他不是杀人犯,他不是!我说了他不是!”


    “来人啊来人啊,这姑娘疯了,快来人。”中年女人推开她,她就又粘过来,“大家快来给我评评理——”


    李奕祠和时延拉着温黎的胳膊,将她拉回病房时,两人才发现温黎的胳膊细得可怜,也瘦得可怜。


    她跌在病床上,眼角流着一行行的眼泪,无声地流泪,她睫毛颤了颤,声音很轻:“你们相信他吗,贺郗礼真的没有伤人,真的,他真的没有伤人。”


    一直以来,温黎是所有人心目的乖乖女,但她不曾软弱,她从小失去父母,奶奶病重,为了生活为了给奶奶治病去打工去兼职,被记者,被吃人血馒头的人们造谣,诽谤,被孤立,被暴力,被这一切一切阴霾溃烂压着,她的背脊仍挺得很直,她没有哭,坚强地面对地眼前的狂风暴雨。


    可现在,她就像是被撕碎的破布娃娃,眼里没有一丝希冀,绝望地仿佛风一吹,她人便刮得七零八落。


    岑溪再也忍不住,眼眶微湿,她努力控制着情绪,语气平静道:“黎黎,睡一觉好吗,别想了,你的身体要紧。”


    “再这样下去,你能撑得下来?我待会儿给你带点清淡的饭,你不能再瘦了。”岑溪说,“黎黎,如果被贺郗礼看到,他会心疼的。”


    良久,温黎缓缓抬起脸,她张了张唇,没发出来声音,她垂头,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她哑声说:“溪溪,贺郗礼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我到现在还记得。”


    贺郗礼的声音仿佛就在她耳边:“别怕,睡一觉一切都会变好,我会没事的。”


    温黎埋在膝盖,她眼泪决堤,手背指间被温热浸湿:“我醒了,可一切都没有变好,贺郗礼不在,怎么会变好,怎么可能会变好。”


    高考结束,一中漫天飞舞的试卷从天而降,地面上铺着一层又一层,所有人满面漾着笑容,欢呼着,雀跃着,庆祝着解放与自由。


    唯有贺郗礼。


    他活生生被掩埋在支离破碎的灿烂下。


    下午,岑溪照常来医院,推开病房门,病床上空荡荡的。


    温黎不见了。


    ......


    警局里人往来匆匆。


    记者扛着长.枪短炮站在门口,南潭群众拉着红色横幅抵制,嘴里喊着口哨,要将犯人绳之以法。


    温黎跑过来时就看到眼前这一幕。


    和当年温成,赵林晴被谭燕石害死,谭家将所有罪责嫁祸在他们温家,和温黎所遭遇的暴力一模一样。


    如今,她所经历的全数加还在贺郗礼身上。


    可他是无辜的,因为保护她,贺郗礼才遭受了这一切。


    温黎脸色苍白,还穿着医院里的病人服,她跑进警局,之前报过案的男警和女警看到她:“你醒了?我们刚想找你了解情况。”


    温黎被贺郗礼敲晕后,他打电话给时延,让时延带着她离开那个一片血泊又肮脏的巷子里。


    尽管贺郗礼告诉他们在场的人只有他和谭清,可时延抱着满头血的温黎跑出巷子的身影被不少路人看到。


    温黎无声地听着警方的话,她像是生了场重病,烧得她头重脚轻,四肢无力,倒在地上。


    即便是这样,贺郗礼仍护着她,不愿流言沾染她分毫。


    他清楚地知道在南潭这样小又贫穷的镇子,若是被他们知晓她被谭清猥亵,她会遭受怎样的恶意流言与蜚语。


    温黎突然站起来,对警方道:“贺郗礼是无辜的,他没有杀人,谭清是自杀的,像他这样的恶人什么事干不出来,就是为了让我们生不如死,他到底有什么事干不出来!他是自杀的,求求你们了,放贺郗礼出来好不好,他是要上清大的,他的前途一片光明,他不能因为谭清毁掉他的一辈子,他是无辜的。”


    她哽咽着,抓着警察的手,一字一顿道:“他是无辜的,谭清是自杀的。”


    “哪有人会自杀啊,你跟杀人犯什么关系,还想为他脱罪?”路人看着她,“警察同志你可不能听她的啊,杀人伏法,放了他,人就跑了!跑了我们南潭百姓怎么办,天天提心吊胆他什么时候跑出来也给我们一刀。”


    “现在还在调查中,不信谣不传谣,大家都回去吧。”


    等人散去,温黎已经恢复了平静,她眼眶还泛着红:“人是我杀的,贺郗礼是替我顶罪,我现在来警局就是来自首的,你们把贺郗礼放了把我抓进去吧。”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警方说,“这可不能乱说。”


    温黎抬头冷静道:“是真的,谭清之前骚扰我,偷拍我,在我家放死老鼠,放幼猫的死尸,谭燕石害死我的爸妈,他们一家人让我爸爸妈妈背了那么多年的黑锅,我和奶奶被造谣,过的日子完全不是人过的,我早就恨透了他,想让他死,刀子是我准备的,你们可以去查监控,有我买刀子的录像,至于六月八日,他把我拖进小巷子里是想要猥亵我,我就趁机把他杀了。”


    “这一切都和贺郗礼没有关系,他那时候刚高考完,来找我是想要阻止我,他的手也是被我不小心砍的,直到我把刀子刺入谭清的心脏,贺郗礼才把我劈晕。”温黎笑着说,“所有的事情都和贺郗礼无关,他纯粹就是受害人,他喜欢我,所以要来替我顶罪,人是我杀的,你们把我抓了吧。”


    她的话让在场的人沉默不已。


    “这是一件极其严肃的事,这不是你们小打小闹,事情我们该调查清楚的一定会调查清楚,你要相信我们。”


    “相信?”温黎声音破碎,她笑着,笑得很难看,轻嘲地问,“相信有用吗,贺郗礼能清白地走出来吗?”


    她静静地看他们良久,转身离开,留给他们一道瘦弱纤细的身影。


    病服穿着她身上像是大褂子,被风一刮,摇摇欲坠。


    警局的人,对视一眼,不禁唏嘘。


    早在贺郗礼以嫌疑人身份逮捕时,他仍是一副漫不经心的姿态,像是开玩笑道:“如果有一个女生来警局说她来自首,请不要相信她,因为她在说谎。”


    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才会为对方顶罪坐牢。


    或许是高山移平,也或许是海枯石烂,湖泊干涸竭绝。


    -


    贺郗礼这件事很轰动,整个南潭都关注着动向。


    嫌疑人无法进行探视,温黎跑了几趟仍见不到贺郗礼。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不敢再赌,温黎再次从医院逃走,拿了银行卡坐火车去京北。


    到京北火车站,靳司屿和绫苏冉已经提前抵达,温黎上了车,两人指责,恼怒的话在看到她这一刻,熄了半分。


    车内异常安静。


    温黎将所有事情告诉他们,靳司屿看着她:“所以,你来京北做什么。”


    “我要找贺家。”


    靳司屿嘴角扯了道讽刺的弧度:“贺家?巴不得他死。”


    温黎指尖泛白,她撑着身子,被谭清砸的脑袋还是懵的:“可贺郗礼毕竟是他们的孩子,他们怎么可能会放弃他。”


    “像我们这种家庭。”靳司屿淡道,“是不只有一个孩子的,死了一个,还会有下一个。”


    温黎怔在原地,她咬着唇:“我要试试,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要救他出来,他是无辜的。”


    “你也知道他是无辜的。”半晌,靳司屿没忍住,他道,“你知道贺郗礼以前经历过什么,你是该救他,或者,他就不该来南潭,他不该遇到你,不该对你上心,没有你,他未来的路一定是一帆风顺的。”


    “行了,你别说了。”绫苏冉看着温黎低着头,整个人佝偻着,抬不起头,更抬不起身子,她拽了拽靳司屿,“别说了。”


    贺郗礼现在这样,痛苦的不仅仅是他们,温黎比他们更痛苦。


    温黎打了车去贺家别墅。


    她坐在车上浑浑噩噩,车窗外是京北的繁华昌盛。


    是她和贺郗礼的未来。


    可现在,他们的未来是光是暗,她看不真切。


    温黎无力地垂眸,脑海里浮现着靳司屿之后说的话。


    贺郗礼从一开始便是不被人喜欢的存在。


    也是靳司屿的话,让温黎明白贺郗礼的家世,她与他之间的距离比银河还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