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等你

作品:《等风也等你

    毕业那年, 温黎应聘记者,京北房租昂贵,她找了一周最终选择离公司房。


    即便如此, 温黎过得仍然很拮据, 实习的工资低, 房租和存的钱。


    新媒体忙碌, 每天除了编辑稿子, 开会, 就是外出跑新闻,温黎职,偶尔周末休息的时候工作, 赚点饭钱。


    半年后,总编将各个板块的记者召集在会飞非洲采访森林公安, 保护野生动物者,我们将采访并记录森林公安与盗猎团伙多年的“战争”,这些记录将会剪辑成片发布在上星卫视作为宣传, ”


    会议室几乎所有人都低着头, 没有一个人愿意。


    非洲是什么地方,时常断电断水没有网络, 伙食住宿不好,盗猎团伙各个手持枪, 每天都陷入危险与混乱中。


    主编又将去往非洲的待遇简单提了一下,最后只有温黎一个人愿意飞非洲。


    散会后,同事忍不住道:“你一个刚毕业的小姑娘去非洲, 回来也不知道几年后了,你还是女生,不怕危险吗?你家里人不担心啊, 找对象也难。”


    温黎倒没在意:“找对象这事暂时我没考虑,我现在还年轻,想多闯闯多奋斗几年。”


    在京北,靠着现在的工资,温黎根本交不起房租,去了非洲待遇提高几倍,等拍完采访回来,资历、经验、名声都有了,肯定会比现在要强。


    得知她要去非洲,岑溪从南潭跑到京北骂她一顿:“万一出什么事怎么办啊,以前从没觉得你胆子这么大。”


    温黎笑着说:“总得为了生存。”


    不然,她在京北根本活不下去。


    岑溪哭得满脸眼泪:“回南潭不好吗。”


    温黎大学这几年只去了四趟,每回都是给父母给奶奶扫墓,南潭对于她来说不止是悲伤,遗憾,只要回到那个地方,她总觉得那个人还在她身边,总觉得他们尚未分开过。


    她淡道:“不想回去,怕梦醒。”


    梦醒了,看到与之相反的现实,漫长的痛苦会跟着她一辈子。


    岑溪抱着她,坚定地说:“黎黎,你以后一定会很有钱,你这么努力,如果上天不让你成功,我每天都要骂醒他!”


    温黎嘴角弯弯,被她的话逗笑。


    离开京北那天,吕思雨去机场为她送别:“去那儿有网记得给我发消息啊,也不知道你要去多久,一定要注意安全。”


    温黎抱着她,笑:“好,我会的。”


    两年后,国内微博#7月13日,我方与非洲公安,保护野生动物者共同破获一起残忍猎杀野生动物并收售贩运野生鸟类、猫头鹰、象牙等野生动物的案件#话题登上热搜。


    半个月后,一则两个多小时的采访,跟踪,实时拍摄的记录视频在上星卫视播出。


    画面的最后,25岁的温黎褪去青涩,五官精致,杏眸坚毅,气质清冷又清纯,她穿着缀有“京北日报”标志的冲锋衣站在弥漫黄沙的非洲。


    她拿着话筒,看向镜头,双眼泛红:“713案,我国因保护野生动物殉职两名优秀的森林公安,他们永远是我们的英雄。”


    “保护野生动物,人人有责。”


    “我是《京北日报》的记者,温黎。”


    《非洲》纪录片收视第一,所有人被纪录片里的内容所震撼,各地警察,森林公安,保护野生动物者看红了眼,仅仅一个月,抓捕盗猎团伙共一百多起。


    而温黎在最美新闻工作者的评选活动中被评为“最美记者”。


    连带微博粉丝从两位数飙到了五位数。


    回到京北,温黎请吕思雨吃饭。


    吕思雨知道温黎的情况,她开着车说:“我想吃张亮麻辣烫了,我记得你们公司附近不是有一家?”


    两年没回来京北,温黎看着拥堵的交通,多少有些不适应。


    她侧头,笑着说:“现在没以前那么缺钱,在非洲我也没什么花销,存款够每月的房租水电,也够我买辆差不多的车子了,而且借着非洲的纪录片我的工资也涨了些,现在还是副编的候选人。”


    “别吃麻辣烫了,请你吃你最喜欢的泰餐。”


    吕思雨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真好,我们黎黎终于熬出来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今天要好好宰你一顿!”


    吕思雨将车打转向,往泰餐开去。


    到了商圈,吕思雨把车子停到地下停车场,两人上楼到泰餐店坐下,点了四道菜。


    吕思雨吃着侍者送来的餐前水果荔枝,问:“那你接下来准备租哪儿?”


    温黎昨晚刚从非洲回来,住的宾馆,一晚上她都在看房子。


    “还没找到。”


    吕思雨说:“我租的这个房子三室一厅,有个租客刚走,她的那间房一个月两千八,但就是空间小,只能摆一张床,和一个衣架子,其他什么都没了,有窗户,离你公司坐地铁也得四五十分钟,你要有想法,我问下房东看租金能不能便宜点。”


    温黎看了下吕思雨手机里房子的照片,老破小,七楼,没有电梯,房间很小一间,没有光,很暗;卫生间和厨房小,设备老化严重,但胜在客厅大,阳光充足,有个晾衣服的小阳台。


    价格也比她去非洲前租的房要便宜几百,温黎急着找到住处,没犹豫:“行,就这间吧,房间小不是大问题,能避风雨就行。”


    吕思雨:“呜呜呜太好了,我们又能在一起住了。”


    温黎给她盛了碗冬宫阴汤,递给她时,吕思雨凑过来八卦道:“你去非洲有艳遇没?”


    “啊?”温黎愣了下,她失笑,“怎么可能,在那儿每天都要扛着一二十斤的摄像机,拍摄记录,编稿,有时候晚上还得时刻注意着盗猎者,有一丝风吹草动我们都得集合,不然有些重要素材拍不到。”


    吕思雨也不失望,在她的意料之中:“指不定对你有意思,见你是个事业狂,都望而却步了。”


    “哎,前不久,赵津执还朝我打听你呢。”吕思雨撞了撞她的胳膊,“现在混得很不错,本来就是京北人,出过国,富二代,有房有车,人长得也特帅,追你几年了,你真不打算试试?”


    赵津执也是她们同年考上京大的学生,金融专业,京大校草。


    温黎抬眸:“我也想过与他发展试试,可,还是不太行,最多只是朋友关系。”


    吕思雨犹豫片刻,开玩笑道:“你该不会还是没有忘掉贺郗礼吧?”


    这是这么多年里,温黎第一次从其他人嘴里听到贺郗礼的名字,她愣了下,看着眼前的菠萝炒饭出神。


    七年前,和贺郗礼最后一次见面,她仍记得他在会所里说过他有谈的很久的女朋友的话,也记得他坐在超跑里,懒洋洋又漫不经心地以“不合适载女生回家”拒绝林郝的话。


    那晚她又请吕思雨喝了一小时的酒,也是那天,吕思雨知道贺郗礼是她的前男友。


    原来离那天已经过去七年。


    他们分手了也有八年。


    温黎回过神,敛下眼睫,将眼底的酸涩压下去。


    她笑了笑,并没有否认:“不都说初恋难忘嘛。”


    何况是贺郗礼这样炙诚又热烈的桀骜少年。


    “赵津执长得简直就是翻版的贺郗礼,你不行了跟他谈谈呗,反正我觉得像赵津执这种富二代也不会多用心,你都单身八年了,找不到正主,先找个替身凑合凑合。”吕思雨说,“和赵津执谈,也不算亏。”


    温黎被吕思雨的替身论打败了,她笑:“你啊,少看点电视剧吧。”


    即使单身一辈子,她也不可能去找贺郗礼的替身。


    贺郗礼永远是唯一的,没有任何人能替代他的存在。


    ......


    当晚,温黎搬到了吕思雨的住处。


    房租靠着吕思雨的三寸不烂之舌从每个月的两千八降到了两千五。


    温黎的生活用品,床单被罩之类的必需品都是刚买的。


    第二天,温黎正式在京北上班,因她拍摄的非洲纪录片出圈,一来公司收获不少夸赞,她一一感谢。


    “这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拍摄么,谁不会啊,我要去非洲,纪录片肯定完成得更好。”乔绒撩着波浪长发,红唇轻启,嘲讽地扫视一圈,“也就你们当回事。”


    说完,乔绒踩着高跟鞋往主编办公室走。


    见她离开,在温黎旁边工位坐着的覃琴忍不住低声道:“你别在意,乔绒一直就是这种人,不就是看你突降,都是副主编候选人,怕你争她的位置。”


    覃琴越说越不爽:“真不知道从哪个野鸡学校毕业的,靠着关系户干到现在。”


    能被《京北日报》录用的毕业生都是名校新媒体传媒等方向的,其他的则有多年经验跳槽的老记者。


    只有覃琴,学历一般,能力一般,靠着一张伶牙俐齿的甜嘴,活干得不多,但该拿的不该拿的都有,甚至去年年底的绩效除了上司领导班子外最高的。


    “你对她可得注意点,别被她捅刀子。”覃琴说,“去年有一个女同事,能力特别强,都要升职了,也不知道乔绒干了什么,弄得那女同事最后辞了职。”


    温黎从电脑屏幕移开:“谢谢你,我知道了。”


    身后传来门“砰”地声音。


    覃琴的脚连忙扒拉一下,转椅回到工位,假装编辑稿子。


    眼前覆过来一道身影,温黎抬头,看到主编徐志国站在她面前,笑着说:“小温啊,你知道时澜集团吗?”


    温黎愣了下,她听说过这家公司。


    时澜集团最开始是做房地产的,时澜总裁以最精准的眼光、行事狠辣的手段在短短三年内在京北立足,名号打出来后,时澜顶着众多行业人士的不认同及反对,开始研发AI人工智能、芯片、医疗器械、医疗设备方向,然而从近几年看来,时澜总裁的选择是正确的,目前时澜集团年收益额,年盈利额已排在首面。


    但时澜总裁一贯神秘,从不将照片泄露,每一家报社每天的采访邀约多不胜数,然而没有一家能够正式采访到这位。


    “你的任务就是采访时澜总裁,若拿到一手资料,咱们京北日报的位置彻底稳了。”徐志国说。


    办公室的人互相看一眼,没人开口说话。


    温黎想了想,说:“主编,可我是社会新闻记者,采访时澜集团的总裁应当是财经记者的工作。”


    徐志国没料到她会当众抹他的面子,他表情瞬间沉下来:“你是主编还是我是主编?现在的年轻人没有一点责任心,像我们那时候给你工作,不管是不是你的,只要领导下达的任务,都得干,你看看有谁跟你一样推辞的。”


    温黎翻了下最近的工作记事本:“好,我这就准备采访的提纲。”


    徐志国的脸色这才好看些。


    乔绒趾高气昂地对她笑了笑:“小温,加油啊。”


    “无语了,乔绒这就已经沉不下来气了?”覃琴翻白眼,对温黎说,“这采访时澜总裁的工作本来就是她的,她拿不下去,怕影响今年年底的升职和绩效,就把这烂差事丢给你了。”


    “乔绒,她跟主编有一腿。”覃琴担心道,“你小心别得罪主编,让他给你穿小鞋。”


    温黎沉默了会儿说:“没事,车到山前必有路,再者,升职这事儿还得看总编。”


    若是她能拿到时澜总裁的第一手资料,不仅年底升职在望,年薪也会增加两倍。


    温黎想至此,她重新投入工作中。


    接下来几天,温黎白天跑新闻,回到公司编辑稿子发给主编,晚上十点坐一个半小时的公交回到出租屋,开始查时澜集团的有关信息,拟定采访提纲。


    周一晚上,在京北郊区的五星酒店举行一场科技峰会的晚宴,温黎不确定时澜集团总裁是否会参加,想了想,她还是拿着记者证在下班高峰期挤着地铁,又转了两趟公交车才抵达目的地。


    到了酒店,温黎浑身疲倦,她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整理头发,又补了层口红,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精神不少,她才走出去。


    走到大堂,酒店内一阵骚动。


    “刚才过去的就是时澜总裁?”


    “不会吧,这么年轻这么帅......看着也才二十六七吧,哎,人家已经是总裁,而是还是个打工的。”


    “也不知道有女朋友没有,看他一眼,我觉得我都长寿了两年。”


    “你们瞧瞧他那张脸,绝了。”女生感叹道,“比娱乐圈男明星还要带劲儿,身边肯定不少女人,但是像时澜总裁这种地位怎么可能看上咱们啊,女人玩玩可以,娶回家那肯定得是豪门千金。”


    “怪不得咱们记者进来都要上交手机,摄像机。”另外一个女生说,“原来传闻都是真的,时澜总裁不喜欢拍照,更不喜欢采访,那咱们的工作何时才能有进展啊。”


    几个人哭丧着脸:“谁知道呢。”


    温黎听到时澜集团总裁在这里,立刻打起十分的精神,她将提纲稿子掏出来又看了几遍,开始守株待兔。


    酒宴内各个西装革履,灯光流转,推杯换盏,每一个人的面上都洋溢着假笑。


    温黎在地铁,公交里站了两个小时,双腿又软又麻,又等了一个小时,周围几个记者聊了几句,纷纷打着哈欠离开。


    “都十点了,时澜总裁肯定走了,你还不回去?”


    温黎说:“回。”


    她只想找个地方捶捶腿休息几分钟。


    隐约想到来酒店前,看到二楼的露天小阳台有休息的地方,温黎拖着沉重的身体,上楼。


    推开推拉门,夜里的冷风刮在她脸上,长发荡在半空。


    刚踏一步,温黎发现这里除了她,还有其他人。


    穿着西装的男人背对她站在栏杆前,他身型颀长挺拔,一手拿着高脚杯,里面红酒摇曳,一手自然垂下,露出性感突出的腕骨。


    温黎下意识顺着往下落,在看到那人的手时,心口倏地坠落,随后剧烈的跳动,她指尖紧紧攥着,松开时虎口烙下几道印记。


    他的无名指有心形胎记,被扳指遮得七七八八,但也足以让她辨认出来他是谁。


    似是听到声音,男人偏头,灯光从上方打来,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彻彻底底地暴露在她面前。


    贺郗礼的侧脸被灯光裁剪的立体分明,眉眼硬朗,眼里没有了以往的漫不经心,落在她身上,冷淡漠然又锋利,如同看向陌生人的目光。


    温黎脸色泛白,被贺郗礼的眼神刮得心像是被无数根细线割得刺痛,也不是特别痛,但足够刻苦铭心。


    从分开以后,她不敢也不能主动了解过他的一切。此时酒会嘈杂声像是被她自动屏蔽,眼下只剩下这个人。


    他虽着西装,但也能看得出常年健身的痕迹,后脖颈的大片纹身隐匿进离经叛道里,没有半分雅致贵气,反而加重了痞气。


    贺郗礼与七年前相比,更帅了,更成熟,更有魄力,也更招人飞蛾扑火地往他身上撞。


    两人以这种状态静默了几分钟,张特助隐约觉得空气氛围不太一样。


    贺郗礼放下酒杯,点燃手中的烟咬上,青白色的烟雾弥漫他的眉眼。


    他夹着烟弹了弹烟灰,撩起眼皮,嗓音冷冽挟着磁沉:“张特助,这里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张特助吓得冷汗冒出来,下意识去看温黎,只见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半晌,温黎从怔愣中回神,笑着说:“贺郗礼,好久不见啊。”


    贺郗礼走过来,低头时自带迫感,眯着眼像是仔细辨认,随着时间的迁移,温黎的脸色愈发苍白,她被浓烈的烟味刺激得咳嗽,心也沉到了谷底。


    一只手骤然出现她眼前,温黎看到贺郗礼拽走她的记者卡,握着胸卡的手骨节分明,青筋脉络与手臂相连接,有力又带着暧昧的欲。


    贺郗礼将嘴边的烟扔进红酒杯,呲啦一声,烈火浇灭,同时,男人被烟浸透低哑的嗓音落下来。


    “哦,原来是温小姐。”


    “是好久不见,久到我已经把你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