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难日-水灾-第七日】


    一个拳头猛得砸向虚空的光字，狂躁的叫骂声和唾沫星子一起喷出，陈枫枫像个疯子，不留余力地向这个所谓的“系统”表达仇视。


    她顶着一头乱草般的寸头，晒伤的皮肤红一块白一块，本就经常锻炼的身体现在看起来更加矫健。


    陈枫枫已经记不清在海上飘多长时间了。


    王姨李叔变成丧尸后，不会开船的她们只能在驾驶舱里胡乱尝试。运气不好，本就见底的柴油很快被耗尽，船再也不动了。


    她们被彻底困在海上，随波逐流。


    巨大的浪头从系统页面后面打过来，陈枫枫没有后退躲闪，她上前两步攥紧甲板上的栏杆。


    水重重打在她身上。


    在睁开眼时，刚才汹涌的浪已经消散。


    陈枫枫最后朝半空的系统“啐”了一口。


    那个只有她能看到的页面在这些天有了巨大的变化。


    【陈枫枫：目前能量值-19


    已兑换技能：无


    天赋技能：杀鱼高手-您杀了很多鱼，您的技能是变得更擅长杀鱼，3次\天，60秒\次-全身三分之二浸泡在水中时，将自动吸引周边一百米的水生生物。


    末日领主系统实时为您服务】


    这条船上再钓上来一只鱼，能量值就可以转成正数了。


    她绑定的是末日领主系统，在海上漫无目的漂泊一天一夜后，陈枫枫开始做系统任务了。


    那天，她躲在蓄水桶后面哭了。


    好像从看到系统页面的那一瞬间，她就被绑架了。系统是人贩子，带着她远离正常生活，将她带到末世，逼她做莫名其妙的事情。


    让她感到恐惧的是，她反抗过，从始至终她都在反抗，但最终发现摆脱困境的唯一方式就是按着她所反抗的路走。


    她是一只被放牧的羊，抽打是为了让她老实回归牧场。


    陈枫枫重新接受了末世第一天发布的任务。


    【你发现了你的领土，是否为它进行命名。】


    陈枫枫输入：【是】


    【你将领土命名为“是”】


    陈枫枫两眼一黑，破口大骂，再也没了学生会干事那装模作样的样子。


    【“是”：面积为2000亩，幸存者人数为231——】闪烁的光字仅维持了一瞬，眨眼间被修正成新的数据：【幸存者人数为 229人】


    怒骂的嘴缓缓停住，陈枫枫后知后觉的感到些许恶心。


    末世，真的到了。


    走出那片阴影后，日光晒得陈枫枫有些头晕。


    她抬手遮挡太阳，放下手时，同伴们已经围上来了。


    焦急、恐惧像寄生虫，蠕动在皮肉里，陈枫枫能清醒感知到大家的精神气正逐渐消散在无边的大海里。


    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陈枫枫低头，那是一袋几乎化成水的士力架。


    那个认识了没几天的女生嚅嗫道：“吃点甜的吧。”


    关怀的目光和阳光一起将她笼罩，陈枫枫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她们是在关心自己。


    精神萎靡，又无声无息躲起来，双眼干涩发红，看起来确实是要自杀的样子。


    陈枫枫没有拒绝那颗包装袋几乎磨破了皮，不知道在人手心里日夜摩挲了多久的士力架。


    她咧着干裂的嘴角笑起来，哭过的红眼尽可能演绎喜悦、自信。


    她在人们的簇拥中，在把人晒伤了一遍又一遍的烈日下，迎着海风欢呼：“家人们！我绑定系统了！”


    陈枫枫的绑定的领土是白海大学。


    往日里一个食堂都不下上百人，现在幸存者只剩229个。


    所有生活在白海大学的幸存者都算她的子民，领土内的生产活动、贸易往来都能为系统提供能量。


    一天下来，领土内能量值供给为零，幸存者减员13。


    第二天，偶然接收到信号的众人终于联系上了学校，这才得知，水位上涨了。


    大海无时无刻的涌动，可能她们已经飘到了深海，对潮水的涨落没有一点察觉。现在的白海市已经淹没在银白一片中。


    【我们这里有人绑定系统了，一颗在白海大学播种的种子，从播种到收获能为系统提供50能量点；幸存者人数上涨一个能增加20能量值；和校外幸存者进行贸易收获物资，也能增加能量值


    现在能量值是负一千二百多，能量值变成正后，我们也许就有办法带着鱼回去了】


    海上信号不好，只偶尔能接收到一瞬，陈枫枫等人一口气把所有消息发在学校大群里。


    那天他们没收到回复。


    但到了晚上十二点，正在熟睡的陈枫枫突然被刺眼的光幕照醒。


    系统弹出了一条信息。


    【灾难日-水灾-第一日】


    【种植：“是”种下了13颗蒜瓣，1颗死蒜瓣，能量值+13.5；“是”萌发了212颗黄豆，能量值+212】


    【渔猎：“是”捕捞到31条小银鱼，一条鲅鱼*，23颗毛蛤……能量值+135】


    【领地人口：“是”人口增减持平，能量值+0】


    【今日能量值总收入：347】


    【您的能量值余额为：-985】


    陈枫枫是为了给学校的同学们找吃的，才去的海边，在海边救下了正被丧尸追赶的王姨李叔后，和同伴们一起出了海。


    她知道，末世不是自己带来的。


    可道理明白与否，对人的行动并不具备完全的约束力。


    陈枫枫还是不受控制的去帮助自己见到的每个人，无数的手捏在她的心脏上，别人的痛会牵扯她的心。


    和许尧一样，陈枫枫成了白海大学的妈妈。


    发出去的消息很荒谬，后来也断了联系，可白海大学幸存者们竟然真的坚持了下来。


    灾难日的日期一天天更新，每天都有零零碎碎的能量值进账。陈枫枫想，有灾难日就应该有安全日。她每天都在期盼着手机能连上网，她想跟同学们说这个消息。


    熬下来，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灾难日进行到第四天的时候，凌晨两点，系统页面准时更新，夜钓的陈枫枫一愣，陪在她身边等待系统信息更新的同伴们轻声追问怎么了。


    陈枫枫盯着半空，缓缓念起来：


    “……种出了变异土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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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颗，出现变异莲一枝……捕捞到变异章鱼一只。”


    增加的能量值似乎不少，但陈枫枫完全被下面的光字吸引。


    这张页面只有她自己能看到，她像是一个宣读讣告的灾难使者，恍惚有那么几个瞬间，陈枫枫开始恐惧自己。


    她说：“温馨提示，黑鱼妈妈正在找它的宝宝们哦~”


    愣了一下，再抬头往上看，陈枫枫才注意到渔猎里面还有一句【捕捞到普通黑鱼仔12只】


    无边无际的大海只渔船上的这一点小夜灯亮着，黑暗滋生恐惧，陈枫枫发现大家心神震荡，黑白分明的眼睛都晃起来。


    只是顺着那些目光，陈枫枫只看到了她自己。


    看不到真实灾难的情况下，传递灾难信息的人成了恐惧载体。


    “那句话是系统留言，我只是念出来。”陈枫枫看起来甚至有些慌乱，她着急道：“我没注意，才用那样的口吻说了出来。”


    “啊我们知道，当然了当然了你别误会。”


    “不过确实有点吓人……”说这话的人被悄无声息打了一下。


    “变异动物是怎么回事，丧尸还没结束，变异动植物又出来了是吗？”


    “说起来，这两天船舱里的鱼是有点暴躁，不会是变异前兆吧？”


    她们今天早上还在甲班上发现了一只十几只触手的章鱼，用刀砍死后穿成串晒了起来。晒鱼干的很多，章鱼干不知道有没有。


    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陈枫枫知道这是在安慰自己，但她的心就是跟随着脚底的船晃来晃去。


    突然，神思恍惚的陈枫枫大叫起来。


    她的声音在颤抖，看着人群，仿佛在对着人群说话。


    “黑鱼妈妈，发现了你们。”


    直到灾难日第五天凌晨更新，陈枫枫才知道在黑鱼妈妈的攻击下，白海大学死了多少人。


    因幸存者减员造成的能量值减少，几乎使系统能量值一朝回到解放西。


    那一晚，漫过白海大学的潮水，不仅混合着丧尸的血液。


    白海大学的主校区，校门口正对着大海，和大海只有一个红路灯的距离。


    这里最早涨水，也最晚落下。


    被海水浸泡的土地终究是出了问题。


    水灾第六天，跟着大水一起涨起来的，还有大片碧意。


    宿舍大小的荷叶密密麻麻漂浮在水面上，甚至高处水面数米，水已经涨到五六楼高了，幸存者聚集在最高的行政楼里，贴在玻璃上，感觉目之所及都是满眼的绿。


    变异莲并没有完全保留原本的特性，异变不止体现在体积上。


    浮在水面的叶片薄得像塑料布，甚至会随着水面的波动而卷曲、褶皱。


    高出水面的叶片几乎和正常莲叶没有区别，质地厚，油亮，有支撑，狂风吹过而不倒。


    看起来似乎都没有什么攻击力。可巨型变异植物给人带来的恐惧，并不亚于昨晚那只狂躁黑鱼。


    世界彻底变样了。


    韩伟丽小心地贴在玻璃上，低头看校园里那些生机昂扬的绿，恍惚中生出一个念头：


    这已经不是人类的大学了。


    这里是变异动植物的幼儿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