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个好奇的学生，安静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江楚没有打扰她，只是在她看过来的时候，报以温和的微笑。


    飞机开始在跑道上滑行，速度越来越快。


    林婉清的心不自觉地提了起来，双手下意识地抓住了扶手。


    一股强大的推背感袭来。


    下一秒，机身猛地一倾，整个世界开始倾斜。


    她扭头看向窗外，地面上的建筑和车辆正以惊人的速度缩小，最后变成了一个个小小的方格。


    北京城，在她的视野里，逐渐变成了巨大的、灰黄色的地图。


    从清河县的黄土地，到北京城的四合院，再到此刻的万米高空。


    她的人生，正在以一种她从未想象过的方式，急速向前。


    “感觉怎么样？”


    江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很奇妙。”


    林婉清转过头，眼睛里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光芒。


    “像做梦一样。”


    江楚看着她眼中的光，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他喜欢看她这副样子，充满了对世界的好奇与生机，像一株迎着太阳拼命生长的植物。


    漫长的飞行时间里，江楚成了她最好的向导。


    他会告诉她，现在飞机正飞过西伯利亚的广袤森林。


    他会向她解释，为什么在高空看到的云朵是平铺在脚下的。


    空姐送来飞机餐的时候，林婉清看着餐盘里的小份黄油、独立包装的面包和一小块精致的蛋糕，有些不知所措。


    江楚自然地拿起餐刀，撕开黄油的包装，均匀地涂抹在一片面包上，然后递给她。


    “尝尝看，味道还不错。”


    他的动作优雅流畅，仿佛排练过千百遍。


    林婉清接过面包，咬了一口。


    黄油的咸香与面包的麦香在口中融合，是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味道。


    她默默地吃着，心里却有些五味杂陈。


    这些对江楚来说习以为常的东西，对她而言，却是需要学习和适应的新世界。


    她忽然想起了上一世自己刚到部队大院时的窘迫。


    那个时候，她连煤气灶都不会用，也听不懂大院里家属们时髦的谈资。


    是顾野，笨拙地一点点教她。


    只是，顾野的世界，边界就是那个大院和他的部队。


    而江楚的世界，广阔无垠。


    她闭上眼睛，将脑海里那个穿着军装的身影驱散出去。


    都过去了。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后，飞机终于在布鲁塞尔扎芬特姆机场平稳降落。


    当机舱门打开，一股清冽而湿润的空气涌了进来，带着青草和泥土的味道。


    与北京干燥的空气截然不同。


    林婉清走出机场，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


    天空是那种澄澈的、水洗过的蓝色，云朵低得仿佛触手可及。


    映入眼帘的，是与国内完全不同的建筑风格，尖顶的房屋，古朴的石墙，街道两旁是叫不出名字的、开着绚烂花朵的树木。


    路上的汽车款式新颖，颜色各异。


    行人的穿着也让她大开眼界，男人大多西装革履，女人们则穿着剪裁合体的裙子，色彩鲜艳，自信而优雅。


    她身上的确是新买的衣服，一件米色的风衣，在国内已经算是时髦的款式。


    可站在这里，她还是感觉到了一丝格格不入。


    “我们的酒店在市中心，离大广场很近。”


    江楚已经叫好了一辆出租车，一辆黑色的奔驰。


    司机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先生，穿着马甲，戴着鸭舌帽，很有风度地为他们打开车门。


    林婉清坐进车里，柔软的真皮座椅让她有些拘谨。


    汽车平稳地行驶在石板铺就的道路上，发出“咯噔咯噔”的轻响。


    这声音，仿佛是来自另一个世纪的回响。


    她贪婪地看着窗外的一切。


    古老的哥特式教堂，阳台上开满鲜花的小楼，街角悠闲喝着咖啡的人们。


    这里的生活节奏，似乎比北京要慢上许多。


    没有行色匆匆的自行车洪流，也没有嘈杂的叫卖声。


    一切都显得那么从容不迫。


    江楚一路上用她听不懂的语言和司机交谈着，偶尔会侧过头，用中文为她介绍路过的某栋著名建筑。


    “那是布鲁塞尔市政厅，你看那个塔尖，有将近一百米高。”


    “这边是圣于贝尔长廊，欧洲最古老购物长廊之一。”


    林婉清努力记下这些名字。


    酒店是一家看起来就很有年头的建筑，门口旋转的木门，铺着红色地毯的大堂，还有穿着燕尾服的门童。


    江楚在前台办理入住，林婉清站在一旁，看着大堂里悬挂的巨大水晶吊灯和墙壁上的古典油画，有些恍惚。


    她想起了清河县那个破旧的小院，想起了在北京那个六十多平米的小家。


    那些地方，构成了她生活的全部。


    而眼前的世界，华丽得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江楚为她订的是单独的房间，就在他的隔壁。


    他用钥匙打开房门，帮她把行李箱提了进去。


    “你先休息一下，倒一倒时差。一个小时后我来叫你，我们去吃晚餐。”


    房间很舒适，铺着柔软地毯，一张宽大的床，还有一个可以看到街景的小阳台。


    江楚交代完，便退了出去，体贴地为她关上了门。


    林婉清走到阳台上，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街道，和远处教堂的剪影。


    晚霞将天空染成了瑰丽的紫色。


    她的人生，真的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到了全新的轨道上。


    这是她活了两世第一次出国。


    一个小时后，江楚准时敲响了她的房门。


    他们没有去什么高级餐厅，而是走进了一条充满生活气息的小巷。


    巷子两旁都是小餐馆，门口摆着露天的座位。


    江楚选了一家看起来很温馨的小店。


    店里的光线昏黄，木质的桌椅上铺着红白格子的桌布，空气中弥漫着黄油和蒜蓉的香气。


    “这里有布鲁塞尔最地道的青口，尝尝看。”


    江楚为她推荐了菜品。


    很快，一大锅热气腾腾的白葡萄酒煮青口被端了上来，还配了一大份金黄色的炸薯条。


    江楚熟练地拿起一只青口，用另一只空壳夹出肥美的贝肉，示范给她看。


    林婉清学着他的样子，笨拙地操作着。


    鲜美的汤汁混合着贝肉的嫩滑，在味蕾上绽放出奇妙的滋味。


    “好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