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楚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问道。


    “嗯！”


    林婉清用力地点了点头，唇边沾上了一点汤汁，她自己却没有发觉。


    江楚的目光顿了一下。


    他拿起餐巾，身体微微前倾，似乎想帮她擦掉。


    但他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最终只是将干净的餐巾递了过去，眼神示意了一下她的嘴角。


    “慢点吃，还有很多。”


    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一些。


    林婉清的脸颊瞬间有些发烫。


    她接过餐巾，胡乱地擦了擦嘴，低下头专心对付眼前的食物，以此来掩饰自己突然加速的心跳。


    这顿饭，她吃得有些心不在焉。


    窗外，夜色渐浓，古老的石板路在路灯下泛着柔和的光。


    林婉清低着头，用叉子拨弄着盘子里剩下的薯条，假装专心致志。


    江楚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安静地吃着自己的那份，偶尔抬眼看她一下，目光温和。


    终于，一顿饭在一种微妙的沉默中结束。


    走出温馨的小餐馆，布鲁塞尔的夜风带着一丝凉意，吹在林婉清发烫的脸颊上，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


    江楚走在她身边，两人之间隔着半步的距离，不远不近。


    “博览会的颁奖典礼在后天晚上。”


    江楚的声音打破了宁静，听起来比在餐馆里时恢复了惯常的从容。


    “明天带你四处转转，就当是提前庆祝。”


    “不用了，还是正事要紧。”


    林婉清下意识地拒绝，她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已经偏离了纯粹的合作伙伴关系。


    江楚停下脚步，侧头看她。


    路灯的光线在他金丝边眼镜的镜片上投下一小片光晕，让他那双深邃的眼睛显得更加难以捉摸。


    “了解当地的市场和文化，也是正事。”


    他的语气并不强硬。


    “放松一点，林总。你把弦绷得太紧了。”


    林婉清无言以对。


    她确实很紧绷，从踏上这片陌生的土地开始，新奇、兴奋、不安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的内心并不平静。


    回到酒店，旋转的木门隔绝了外面的夜色。


    大堂里安静下来，只有水晶吊灯的光辉。


    “晚安。”


    江楚将她送到房门口，声音低沉。


    “晚安。”


    林婉清低声回应，迅速地用钥匙打开了房门，像是某种逃离。


    她没有回头看他，关上门，后背抵着冰凉的门板，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这一夜，林婉清睡得并不安稳。


    她梦见了清河县的那个小院，又梦到了北京那个小小的家，最后，画面定格在江楚递过餐巾的那一幕，他微微前倾的身体，和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


    第二天，江楚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


    他开着租来的车，带着她穿梭在布鲁塞尔的街头。


    他们没有再去那些宏伟的著名建筑，而是去了更具生活气息的地方。


    江楚带她去了一家传承百年的手工巧克力店。


    店里弥漫着浓郁的可可香气，穿着白色制服的老师傅正在玻璃窗后专注地制作着巧克力。


    “尝尝这个。”


    江楚买了一小盒，递给林婉清一颗。


    微苦的可可粉下是丝滑的黑巧克力，入口即化，浓郁的香气瞬间充斥了整个口腔，带着奇妙的果酸味。


    “这是他们用最纯的可可脂做的，没有多余的添加。”


    他像个知识渊博的向导，为她讲解着每一种巧克力的不同风味和工艺。


    林婉清看着他，他谈论这些的时候，眼神专注，嘴角带着天生的笑意，整个人散发着迷人的魅力。


    这种魅力，来自于他优渥的家境，良好的教育，以及行走世界的开阔眼界。


    这是顾野身上所没有的。


    顾野的魅力是山石般的坚毅和沉稳，是烈日下的汗水和担当。


    而江楚，则像一杯醇厚的红酒，需要细细品味，却也可能在不知不觉中让人沉醉。


    下午，他们去了一家欧洲知名的高端百货公司。


    江楚的理由依旧冠冕堂皇。


    “了解一下欧洲一线化妆品的柜台陈列、包装设计和销售模式，对‘清露’未来的发展有好处。”


    林婉清无法反驳。


    她确实像一块海绵，贪婪地吸收着这里的一切。


    那些设计精美的瓶瓶罐罐，那些训练有素、妆容精致的柜台小姐，那些前所未闻的营销概念，都让她大开眼界。


    当经过一家奢侈品牌的丝巾专柜时，江楚停下了脚步。


    他拿起一条湖蓝色的真丝方巾。


    “这个颜色很衬你。”


    丝巾冰凉柔滑的触感让林婉清的身体微微一僵。


    她看到镜子里，江楚站在她的身后，两人靠得很近，他的手指几乎要触碰到她的皮肤。


    “这条丝巾，配你那件旗袍，会很合适。”


    他的声音就在耳边。


    林婉t清的心又是一阵猛跳，她连忙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


    “不用了，太贵了。”


    江楚却不理会她的拒绝，直接对导购员说了一句她听不懂的话，然后拿出了钱包。


    “这是公司的置装费。”


    他将包装好的丝巾递给她，理由无懈可击。


    “你是‘清露’的门面，在国际场合，形象很重要。”


    林婉清拿着那个精致的纸袋，心里五味杂陈。


    她知道，这超出了“置装费”的范畴。


    这是他以工作的名义，送出的私人礼物。


    晚上的那顿饭，江楚选在了一家可以俯瞰城市夜景的餐厅。


    柔和的灯光，悠扬的钢琴曲，穿着笔挺制服的侍者。


    一切都完美得像是电影里的场景。


    林婉清有些局促，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手。


    “明天，‘清露’就要接受全世界的检验了。”


    江楚切着盘中的牛排，动作优雅。


    “紧张吗？”


    “有点。”


    林婉清诚实地回答。


    江楚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然后认真地看着她。


    “婉清。”


    不是林总，不是林女士，而是婉清。


    “你身上有一种力量，很安静，但很倔强。你让我想起我母亲书房里养的一盆兰花，不争不抢，却自有风骨。”


    林婉清的心猛地一颤。


    兰花。


    她想起了清河县那个小院里，她亲手种下的那些花草。


    “你做的每一件事，都超出了我的预料。从改良‘三露’，到建立‘清露’，再到把它带到这里。你让我看到了一个中国女性身上，最了不起的坚韧和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