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数据的重量

作品:《被儿女冻死后,窝囊老爹重生了

    一场前所未有的战争,在红星厂铸造车间的钢铁丛林里,以一种近乎荒诞的形式打响了。


    它的武器,不是炮火,而是钢尺与卡尺发出的清脆鸣响。


    它的战壕,不是泥土,而是画在粗糙水泥地上的一道道白色粉笔线。


    它的敌人,不是有血有肉的对手,而是潜藏在每一颗螺丝、每一寸钢板、每一台机器深处的,那个被称作“误差”的无形幽灵。


    工人们的热情,像一炉刚刚出膛的铁水,滚烫而炽烈。


    然而,这股热情很快就撞上了第一堵冰墙现实。


    “六百五十……不对,是六百五十一毫米!”


    一个负责记录的年轻工人,对着手里的游标卡尺,几乎把眼珠子瞪了出来,额上青筋暴起。


    “放屁!”


    负责测量的壮汉一把抢过卡尺,粗大的手指笨拙地拨弄着那精密的游标,“你看花眼了吧!这明明是六百五十点五!后面那根线,跟上面对得齐齐的!”


    “点五?差了半毫米,那叫差吗?以前咱们做模具,差一毫米的都不当回事!”


    “路总工说了!相信数据!半毫米就不是数据了?”


    类似的争吵,在车间的每一个角落此起彼伏。


    一毫米,这个在过去被他们视若无物的单位,此刻仿佛成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将昔日里称兄道弟的工友们,分割在了对立的两岸。


    他们为了零点几毫米的读数争得面红耳赤,为了一个数字的书写规范而大打出手,那股认真劲儿,比当初跟王德发的狗腿子们干架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李铁牛的“测绘机动队”,成了全场最忙碌、也最焦头烂额的团队。


    他们像一群救火队员,端着工具箱,在各个“战区”之间疲于奔命。


    “牛哥!三组的卷尺拉断了!”


    “牛哥!五组的两个人为了一根轴承的内径是不是椭圆打起来了!”


    “牛哥!八组把墨斗线弹到刘主任刚换的玻璃上了……”


    李铁牛的咆哮声几乎要掀翻车间的屋顶,他那颗朴素的脑袋里,第一次被塞进了如此多琐碎而要命的细节。


    他终于痛苦地意识到,路总**中那句“建立数据库”,每一个字背后,都堆积着如山一般繁重的、令人抓狂的工作。


    这比让他扛着一百斤的铁锭跑上十个来回,要累得多。


    路承舟始终没有介入这场混乱。


    他只是缓步穿行在这片喧嚣的战场,像一个经验丰富的将军巡视着他那支刚刚拿起武器、却还不知如何列阵的新兵。


    他的目光平静而锐利,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发现最核心的问题。


    他走到一台旧式钻床前,那里,两个工人正为钻头卡口的磨损程度该如何量化而犯愁。


    “用手摸,感觉这里凹进去一块,可卡尺又量不出来。”


    一个工人苦恼地说道。


    路承舟没有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小盒东西,递了过去。


    那是一盒工业上常用的红丹粉。


    “把它均匀地涂在卡口内壁,然后用一根标准的圆钢**去旋转一圈。”


    他淡淡地开口,“红色被磨掉最多的地方,就是磨损最严重的地方。数据无法抵达的死角,就用逻辑和方法,让它现形。”


    两个工人恍然大悟,眼神里瞬间充满了敬佩与折服。


    他又走到另一边,一个小组正试图测量一根悬在半空的蒸汽管道的长度,几个人爬上爬下,用短尺一截一截地量,效率低下且危险。


    路承舟叫停了他们,指了指管道在地上的影子。


    “今天是晴天,光线角度很稳定。”


    他捡起一根一米长的钢筋,垂直插在地上,量出它的影长。


    “有了这个比例,你们只需要测量管道影子的长度,就能用最简单的乘除法,计算出管道的实际长度。这种方法,叫三角测量法。”


    工人们仰着头,看着那根平平无奇的管道,又看看地上清晰的影子,再看看路承舟,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位点石成金的神只。


    知识。


    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知识”的力量,正通过路承舟这个媒介,化作一个个具体、实用、且威力无穷的方法,清晰地展现在他们面前。


    它不像经验那样模糊,也不像蛮力那样粗暴。


    它优雅、精准,带着一种令人心醉的、属于秩序的美感。


    如果说,“相信数据”是路承舟为他们开启的第一扇门,那么此刻,他正在亲手教他们,如何建造通往这扇门之后的整个世界所需要的,一级又一级坚实的台阶。


    与这片普遍的混沌相比,孙长海的“一号冲天炉评估小组”,则像风暴中的定海神针,沉稳得可怕。


    这几位全厂资格最老、手艺最精湛的老师傅,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撼与迷茫后,迅速展现出了他们骨子里那股属于顶尖工匠的专注与严谨。


    他们没有急着去测量炉身的尺寸,而是做了三件看似毫不相干的准备工作。


    第一件,清理。


    他们用刮刀、钢丝刷和高压水枪,将冲天炉外壁上积攒了二十年的铁锈、油污和尘垢,一层一层地刮了下来。


    当那台灰黑色的庞然大物,终于露出了它那遍布着伤痕与焊缝的金属本体时,所有人都有一种错觉,仿佛他们不是在清理一台机器,而是在为一个即将接受解剖的病人,进行术前备皮。


    第二件,校准。


    孙长海亲自带着人,在距离冲天炉十米开外的地方,用铅垂和水平仪,拉出了一条绝对水平、绝对垂直的基准线。


    这条线,就是他们接下来所有测量的“原点”,是这场审判中,不容置疑的“法典第一条”。


    第三件,分区。


    他们用白色粉笔,在巨大的炉身上,画出了一个个一米见方的网格,并用数字和字母进行了精确编号。


    从A1到Z20,这台冰冷的机器,被他们用一种近乎于艺术创作的方式,变成了一张巨大的、等待填写的坐标图。


    当这一切准备工作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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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半天时间已经过去。


    车间里的喧嚣,不知何时已经平息了下来。


    所有的工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活计,远远地围成一个半圆,屏息静气地看着孙长海的团队。


    他们看懂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测量了。


    这是一种仪式,一种对科学、对真理的,庄严的朝拜。


    孙长海深吸一口气,从工具箱里,取出了一件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工具一个听诊器。


    那是他从厂医务室里借来的。


    他将冰冷的金属探头,郑重地贴在了编号为“C5”的格子里,然后用一把小锤,在探头旁边,轻轻地、有节奏地敲击着。


    “咚……咚……咚……”


    清脆而沉闷的声音,通过听诊器,清晰地传进他的耳中。


    他闭上眼睛,神情专注得如同在聆听一个垂死病人的心跳。


    “声音清亮,回响均匀。”


    他低声说道,旁边负责记录的老师傅,立刻在C5的格子里,画上了一个代表“优良”的圆圈。


    他又将探头移到旁边的“C6”格。


    “咚……咚……嗒……”


    敲击到第三下时,那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发闷,失去了回响。


    孙长海的眉头,猛地一皱。


    他加大了敲击的力度。


    “嗒……噗……噗……”


    那声音,愈发浑浊,像是敲在了一块包裹着棉花的朽木上。


    孙长海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扔掉听诊器,拿起一把更为沉重的检查锤,对着C6区域,狠狠地砸了下去!


    “当!”


    一声巨响,火星四溅!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那块区域的钢板,竟然……


    竟然被砸出了一个浅浅的凹坑!


    炉壁外壳那厚达数厘米的特种钢板,在这里,脆弱得如同锡纸!


    “这……这不可能!”


    一个老师傅失声惊呼,“这里的钢板,都是统一规格的,怎么可能这么软?”


    孙长海没有说话,他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凹坑,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到,在凹坑的边缘,因为金属延展而崩裂的表层之下,露出的,不是钢材应有的银灰色,而是一种带着暗黄斑点的、丑陋的灰白色!


    那是铸铁!


    而且是质量最差的、含硫量和含磷量严重超标的劣质铸铁!


    有人,在建造这台工厂心脏的时候,偷工减料!


    用廉价而脆弱的劣质铸铁,替换了本该用在这里的特种耐热钢!


    一股寒气,顺着孙长海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猛地抬起头,与不远处同样脸色凝重的路承舟,四目相对。


    他们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这已经不是设计缺陷了。


    这是**。


    一场蓄谋已久的、针对整个红星厂的、长达二十年的慢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