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香菇肉馅飘进鼻子里，秦睿顿时感觉有些饥饿，肚子不争气地发出一声抗议。


    他缓缓转头看向沈宵，发现自己和蒋玥在吵架，这里的第三个人——沈宵，居然在吃包子，还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那个，要吃吗？”沈宵非常大方。


    他已经顺利干掉了一个肉包，另外一个刚刚咬了一口，留下一排整齐的牙印和一点点晶亮的唾液。


    秦睿一脸嫌弃。


    蒋玥抱怨道：“沈宵你管他做什么？你身体好些了吗？”


    沈宵点点头，捧着肉包子，继续细细咬着包子皮，还不忘吸两口甜豆浆，细软的头发衬得他肤白唇红，一双大眼睛无辜地盯着秦睿，看上去十分乖巧。


    再加上松垮垮地穿着一身白底居家服，胸口的棕色小熊可可爱爱，像极了某种小动物。


    本来气势汹汹的秦睿楞了一秒，心底忽然萌生了一种上前揉两把那松软头发的冲动。


    他喉头上下移动，理智立刻打消了这不太礼貌的念头，整个人顿时有些拘谨起来，但嘴上却依然不满道：“他能有什么不舒服的，大半夜还有力气打我。”


    “可是我立刻补救将你抱进屋。”沈宵丝毫没有察觉秦睿的小情绪，他平摊自己的上臂，做出公主抱的姿势，“后来还亲切地照顾了你一晚。”


    看着沈宵脸上的真挚，秦睿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他醒过来的时候，正光着上身躺在垃圾堆里，身上仅仅盖着一件破旧的棉衣。


    那件棉衣还是女式的，粉色！


    再然后就看见沈宵香喷喷地蜷缩成小动物一样，睡在回收站另一头架子床上。


    甚至就连自己起身翻行李箱拿衣服也没有听到。


    “所以说，两清啦。”沈宵咽下最后一口包子，把最后一点点豆浆吸得啪啪作响。


    蒋玥听得很明白，她当然是站在沈宵一边，转头对秦睿道：“原来如此，那按道理说，沈宵还吃亏了。”


    又大度地说道：“秦睿，我就不再计较了，省得有人说我和你一样小心眼。”


    说完蒋玥看着沈宵还有些担心：“今天我去小区上门回收，你守在这里好好休息吧。”


    沈宵脸乖巧：“我没事的。”又眨眨眼，看着秦睿要发作，连忙拉住蒋玥，这种时候最好的选择就是让秦睿圆润地离开。


    外面熟悉的狗叫声又响起来。


    一个大妈推门而入，穿着赛博花色风格的外套，头上短发烫着小羊毛卷，透着几分时髦。


    跟来的狗子乖巧地坐在门口，沈宵这才看清楚狗子的样貌，一条中等体型的黄狗，看着像是本地品种。


    蒋玥见大妈立刻脸上堆起笑容，道：“黄阿姨，怎么有空，今天这么早。”


    这大妈就住在隔壁，是个热心肠的人，平时还会帮忙看守回收站，或者送点家里吃不完的食物过来。


    “早。”


    黄阿姨一进门就瞥见了秦睿，对那张脸啧啧称奇，一副恨不得立刻年轻三十岁的表情倒追的表情，又看到旁边小动物一般乖巧的沈宵，转头对蒋玥道：“蒋妹子有这么多好看又帅气的男朋友，啧啧啧，要是我年轻三十岁，不对，我孙女儿再大个十几岁……”


    秦睿一听不乐意了，‘男朋友’三个字让他心里膈应得慌，冷冰冰地挎着脸。


    沈宵笑眯眯地颔首就算是打了招呼，他记忆中托管身体这几天有见过这位阿姨。当时蒋玥还介绍了一番。


    当时阿姨还跟蒋玥夸赞男朋友就要找懂事乖巧的。


    蒋玥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处于应急反应的秦睿，回答：“阿姨想多了，这只是我的同学认识而已，就恰巧路上进来坐坐。”


    黄阿姨笑眯眯地看着秦睿不爽的表情，也没有再纠结其中的关系。


    而那立在门口的狗子安静了几秒，又抬头看见秦睿，瞬间变了脸，开始龇牙咧嘴，仿佛下一秒便要扑过来。


    秦睿瞬间脸色骤变。


    哦豁，没有牵绳。


    危。


    秦睿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往身旁的沈宵靠，嘴里喃喃说道：“去去去，我不和狗一般见识。”


    狗子哪里肯罢休，它认得是昨天晚上在回收站闹事的人，正好主人也在，蓄势待发便想扑过来。


    黄阿姨低头吼了一句狗子：“大黄，闭嘴。”


    那黄狗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抬头看了一眼主人，见黄阿姨表情严肃，便呜咽了一声，扭头跑开了。


    见大黄的狗影消失在三轮电动车后面，秦睿这才松了口气。


    蒋玥看着觉得好笑，顺便白了他一眼。


    沈宵则不动声色，吃完包子想去洗漱，于是往后退了小半步，打算转身去厨房，背部正好顶到秦睿胸口，身体一晃。


    秦睿下意识伸手便抓住了那个小熊图案以及睡衣下面更柔软的沈宵本体。


    小熊的脸瞬间皱巴巴的，仿佛在抗议。


    手感极佳，秦睿顿了一秒，才不着痕迹松开手，又顺手抚平了小熊的脸。


    “……”沈宵表情跟着身体僵硬了一秒。总觉得哪里不对，他低头看了一眼胸口笑得已经不怎么开心的小熊，又直勾勾地盯着秦睿无处安放的手。


    感觉好像被占了便宜。


    蒋玥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小状况，正在聚精会神听着黄阿姨的小道消息。


    “我去河边跳广场舞，看到来了一俩大巴车，下来好些人，大概二三十个吧，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但肯定不是我们这边的人，都是生面孔……”河边小广场大清早晨练的都是附近的居民，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大家都差不多认识。


    “然后那些人开始搬下来好多矿泉水……”黄姨一边说一边比划着，“就在小凉亭那边，卸下来很多矿泉水，整整齐齐码着，足足有人高。”


    沈宵不太明白，矿泉水瓶有什么好稀奇的吗？


    蒋玥却听得津津有味。


    黄阿姨继续说道：“我还以为是要搞什么活动来着，连忙凑上去，打算领几瓶回去。”


    “结果你猜怎么着，”黄阿姨提高了声调，“来了一个穿黄色僧袍的老尼姑，开口就是‘慈悲’‘众生’，我以为是找我要钱的，赶紧站开了。”


    沈笑看着黄阿姨比划的手舞足蹈，顿时有了画面感。


    在早晨的小河边，这里本来已经划分好了区域，广场舞大妈们正在自己的地盘随着音乐节拍忘情扭动着身体。


    此时来了一辆大巴车。


    下来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共二三十个人。


    领头的是个黄袍子老尼姑。


    那些人将一箱箱矿泉水搬下车，引起了广场舞大妈们的注意。


    本着有便宜不占白不占的原则，大妈以为那些人是免费发放，于是围了上去。


    结果！


    “然后你们猜怎么着，”黄阿姨神秘兮兮道，“那群人把瓶盖拧开开始往河里倒矿泉水。”


    “哎哟，那真是活久见呀。”


    沈宵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难道这是小世界有如此奢侈离谱的风俗？


    秦睿也一脸懵。


    只有蒋玥迅速抓住了重点：“您是说有很多矿泉水瓶对吧？”


    黄大妈连连点头：“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蒋月目光灼灼：“那还不赶快去回收那些瓶子。”


    沈宵恍然大悟，满满都是商机。


    黄阿姨大腿一拍，露出赞许的目光：“我已经让扫马路的张老头帮你看住，要是去晚了就让拾荒的捡走了。”


    沈潇和秦瑞面面相觑，看着这一老一少一唱一和。


    黄阿姨说完就往外走，回头嘱咐蒋玥：“这信息我可告诉你了，把握住机会。我先走了，还要送孙女儿去上学呢。”


    送走了黄阿姨，蒋悦立刻打算去河边先收矿泉水瓶子。平时拾荒的大爷大妈拿空瓶子过来卖最多也不过十几二十个，像这种一次性回收数量大的好机会不常有。


    想着都心里美滋滋的。


    沈宵趁机拿着自己的脸盆去了门口。刚刚肚子饿没刷牙就吃了早餐，现在嘴里还有一股黏腻的感觉。


    牙刷牙膏，口腔里清凉感满满，沈宵觉得整个人都清爽起来，他甩了甩额发，接满一脸盆水，捧起来往脸上轻泼。


    厨房的水冷冰冰的，沈宵指尖滑过水面，睁眼便看到秦睿的美倒影在脸盆里泛起阵阵涟漪。


    沈宵转头盯着跟过来的秦睿，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怎么还没走’。


    而秦睿就跟木头似得杵在他身后，让狭小的空间变得更窄。


    秦睿烦躁地挠了挠头发，干巴巴道：“我想洗把脸。”


    沈宵倒掉水端起脸盆让开一点点身位。厨房空间很小，往后靠便是油污的灶台，比起和秦睿贴近沈宵更讨厌睡衣上沾到油渍，毕竟他就这么一套睡衣，回收站没有洗衣机，脏了他还得手洗。


    秦睿他蹙起好看的眉眼，装作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沈宵，他一米八五的身高，比沈宵高差不多十公分，擦身而过闻到沈宵发间的味道，廉价的花香洗发水混着奶味轻柔地绕在鼻尖。


    秦睿动作一滞，手臂轻微碰触到沈宵。又回想起刚刚的触感，柔软，丝滑，比女孩子还香。


    沈宵抬眼：“干嘛？”


    湿漉漉的无辜撞进秦睿的眼眸。


    秦睿心里一紧，猛地弯下腰，给自己的脸上浇了一把凉水。


    莫名其妙。


    沈宵一脸懵，不过近距离美颜暴击也不错。


    在心里默默点了个赞，秦睿不说话的时候真是赏心悦目。


    沈宵转了个弯走进室内。


    私人物品收好在柜子里，生怕有小动物光临。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洋洋洒洒又是灿烂的一天。


    沈宵眯起眼伸了个懒腰，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和蒋玥一起出去工作。


    眼看着时间不早了，蒋玥还没出发，正在忙着打电话。


    沈宵心里替矿泉水瓶捏了一把汗。


    只见蒋玥脸上表情严肃又焦急，转身到角落里最后‘哦哦哦’‘好好好’说了几声挂断了。


    还没等沈宵开口，蒋玥道：“今天可能又要辛苦你了，我们两兵分两路吧。”


    蒋玥解释了一下：“我去小区收废品。保安大哥说好些个大妈大爷，一大早就将东西堆积在小区大门那边，现在正等在那边，催着我赶快上门处理。听说有冰箱洗衣机这种大件。我想过了，你身体欠佳，小区那边我去，你去河边回收矿泉水瓶子。”


    “好。”沈宵点点头，矿泉水瓶相对轻松一点，也不需要和大妈大爷们讨价还价。


    “至于被捡走的瓶子就不要了，如果巴士那些人要花钱回收的话，嗯，就看看价格，现在的市场价是三分钱一个，贵了不要哦，我们卖出去撑死也就五分。”蒋玥对于废品的价格了如指掌，沈宵听得一头雾水，只能连连点头。


    “回头我发个价格表到你的手机上，记得存到备忘录里。”


    蒋玥径直往门口走，撞上开门的秦睿，她一脸‘你怎么还没滚’‘我没空理你’的表情，懒得和秦睿说话，直接打开门走向放置在门口的小电动三轮车。


    才不过几秒钟，又想起了什么，折了回来。


    “沈宵你先开去河边。如果没有瓶子你就到小区来找我，如果有先拿瓶子回来，再去小区找我。”蒋玥拍了拍开口想拒绝的沈宵，“就这样了，你别太累着，有车会轻松一点，有什么事电话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