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风起青萍末

作品:《三国之家父吕布

    狂风卷着戈壁粗砺的砂砾,如同无数细小的刀刃,凶狠地抽打在参狼羌部落低矮的土屋上。


    土墙在风压下呻吟,木板吱呀作响,而那穿行于屋舍缝隙间的呜咽声,像极了荒野苍狼在暮色中的低沉悲嚎。


    这风,这声。


    仿佛天地都在应和我心中那个沉甸甸的决定,以一扬粗粝的仪式,为我送行。


    “事到如此……世道如此啊!”


    一声喟叹,刚出口便被狂风撕碎、卷走。


    置身这汹涌的时代洪流,人何尝不是一粒被裹挟的砂砾?


    冥冥之中,似有一双无形却力逾万钧的巨手,不由分说地推搡着我的脊背,逼迫我离开这方生养我的苦寒之地,踏上一条未卜的前路。


    该走了!


    得和牛老头、尕那好好道个别。


    站在风口,任那刺骨的寒意穿透皮袍,砭入肌骨。


    心中那份盘算,在这狂风的洗礼下,非但没有模糊,反而如被砂石打磨过的顽铁,愈发清晰、冰冷、沉重。


    自打懵懂睁眼于这片荒凉的边陲,风霜刻入骨血,寒暑磨砺心志。


    数来数去,能真正烙在心头,称得上“亲人”二字的,满打满算,也就心里这二位半了!


    牛老头那佝偻却坚韧的背影,尕那爽朗笑声里藏着的关切……


    他们是这苦寒之地赠予我仅有的暖意。


    至于剩下的那“半个”……


    心尖蓦地一股无名火,又想起他奋不顾身救我的昨晚。


    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缠绕上来——那注定是要随我一同踏入未知漩涡,共赴这命运征途的牵绊了。


    也罢!


    既已无法回头,便郑重地与这二位至亲,好好道一声山高水长的珍重吧!


    此刻,在前世今生的无数次再见中,我终于领悟到了:


    人生是一扬不停歇的旅程,我们在这一站短暂相逢,又即将身不由己的奔赴新远方。


    那些一起走过的日子,如同夜空中闪烁的星辰,照亮了彼此的生命。


    此刻分别,虽有不舍,但我相信,未来的某一天,在时光的转角处,我们会带着新的故事,再次相拥。


    望了一眼牛老头那被风沙模糊了轮廓的小院方向,我深吸一口气,裹紧袍子,逆着风,脚步沉重却坚定地转向尕那家。


    暮色四合,狂风卷起的尘烟让天色更加晦暗。


    那间依偎在古老山壁下的木石屋,经年累月的烟火早已将墙壁熏染得黢黑,此刻在昏黄的天光与风沙的帷幕下,竟透出一种奇异的光泽——那是生活打磨出的、饱含人间烟火的“华丽”。


    然而,它又是那样孤独地嵌在巨大的山影里,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弃。


    在这呼啸的天地间,显得格外渺小、孤寂,那扇熟悉的阔大木门,如同风暴中唯一的灯塔,也即将是我要告别的港湾。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沉甸甸的阔大木门。


    一股裹挟着陈年干草、浓烈酥油和岁月尘埃的熟悉气息,如同归巢的倦鸟,猛地扑入鼻腔。


    这气味,是牵绊,是塞外,也是刻在骨子里的羌寨烙印。


    只见老村长佝偻着腰背,像一尊被风霜侵蚀的石像,蜷缩在土炕边。


    他正就着窗外最后一抹如血夕照,枯瘦如鹰爪般的手指,费力地捻着骨针,修补一张早已看不出原色的破旧皮袄。


    那残阳仿佛熔化的铜汁,流淌在他脸上纵横交错的深壑里。


    每一道皱纹都像是大漠风刀、塞外寒霜亲手雕刻的印记。


    无声地诉说着这片土地的无情与酷烈,皮袄上脱落的毛屑,在昏黄的光柱里无声地飞舞。


    “阿爷。”


    我轻唤了一声,声音在这不算高大的房屋里、被烟熏得发黑的土屋中显得格外清晰,甚至带着一点空旷的回响。


    他动作一滞,缓慢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珠如同蒙尘的琥珀。


    在辨清是我身影的刹那,骤然迸发出一丝微弱却真切的亮光。


    “是二娃啊?”


    他咧开缺了牙的嘴,嗓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快进来,快!外头那风,跟刀子刮骨头似的!”


    他急切地招手,粗粝的关怀里带着羌人特有的直率。


    我依言在炕沿对面厚厚的毡垫上盘膝坐下,毡垫粗糙的纹理摩擦着膝盖。


    屋内弥漫着皮子、酥油灯和烟火混合的复杂气味,火塘里未燃尽的牛粪块散发着微弱的暖意和一丝淡淡的草木灰气息。


    我默默注视着这位被岁月压弯了脊梁的老人,他修补皮袄的动作迟缓而专注,像在进行一扬庄严的仪式。


    “阿爷。”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激荡,目光落在他手中那件承载着无数风霜的旧袄上,斟酌着开口。


    “这几日,南来北往的商队,带来的不只是货物……还有消息。”


    我顿了顿,声音压低了几分,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都说中原腹地,暗流汹涌得像开了锅的滚水。


    那原先在我们陇西郡的董卓将军,早已架空了小皇帝,独揽了生杀大权,成了无冕的暴君。


    各地的郡守、刺史,表面上俯首帖耳,暗地里都在招兵买马,磨刀霍霍……恐怕,”


    我抬起头,直视着他沟壑纵横的脸。


    “乱世,真的将至了!”


    一股莫名的灼热感从胸腔深处腾起,我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


    仿佛要挣脱某种无形的束缚,眼中燃起的光,比跳动的酥油灯火还要炽烈。


    “趁着骨头缝里还有这把没被塞外风雪冻僵的力气,阿爷,我想出去!出去走走!


    用这双脚,丈量大汉的万里河山!


    用这双眼,亲眼去看看那些搅动风云、气吞寰宇,将天下视作棋盘的英雄豪杰,究竟是怎生一副顶天立地的模样!”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陷进掌心。


    “更要为咱们参狼羌,为所有被汉人称作‘西戎蛮子’的族人,在这乱世将至的缝隙里,搏一个堂堂正正的出路来!”


    老村长布满厚厚老茧、如同枯树皮般的手,蓦地停在了半空,骨针的尖端,凝滞在皮袄的一道裂口上。


    他缓缓抬起眼,浑浊的目光穿透昏暗,定定地锁在我脸上……


    昏黄的灯光在他深陷的眼窝里跳跃、明灭,像是两簇即将燃尽的炭火,却又在深处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是惊讶?


    是审视?


    还是被尘封已久的什么东西,突然被撬动了?


    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屋外呼啸的风声,拍打着窗棂。


    突然——


    “好!”


    一声沉闷的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