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野看着他匆忙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


    真正的训练，玩的是心理。


    先给一颗甜到发腻的糖，让他们把所有的戒备都放下。


    然后再狠狠地给上一棒子。


    那种从天堂坠入地狱的绝望感，才最磨练人的意志。


    ……


    “紧急集合！紧急集合！”


    “总教官有令！全体返回营地！”


    吉普车追上了正在奔跑的队伍，灰狼拿着大喇叭拼命地喊着。


    正在咬牙坚持的菜鸟们，全都愣住了。


    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一脸茫然地看着吉普车上的灰狼。


    “都别跑了！总教官给大家放一天假！”


    “炊事班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和饭菜！还有啤酒！”


    灰狼的话，通过喇叭传遍了整个队伍。


    整个场面，寂静了足足三秒钟。


    然后……


    “噢！！！”


    “万岁！总教官万岁！”


    “我没听错吧？有啤酒喝？”


    “妈的，老子终于可以好好洗个热水澡了！”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冲天而起。


    所有人都沸腾了。


    他们互相拥抱着，又蹦又跳，像是一群赢了球赛的孩子。


    地狱周的疲惫，在这一刻被彻底释放。


    他们实在是太累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假期，对他们来说，不亚于天降甘霖。


    “所有人，都有！”


    灰狼清了清嗓子，继续喊道。


    “总教官说了，这是给你们扛过地狱周的奖励。”


    “也是你们最后一次休息的机会。”


    “从明天开始，如果再想休息，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退出选拔！”


    “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


    “想不想退出！”


    “不想！”


    一百五十二人，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回应。


    人群中。


    只有两个人，脸上的表情有些格格不入。


    庄焱和陈喜娃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警惕。


    “喜娃，我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啊？”


    庄焱压低了声音说道。


    “我也觉得。”陈喜娃咽了口唾沫。


    两个人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别人不了解陆野，他们还能不了解吗？


    他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仁慈”这两个字。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这不会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吧？”陈喜娃的声音都有点发颤了。


    “十有八九。”庄焱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不管他要玩什么花样，咱们接着就是了。”


    “嗯！”陈喜娃重重地点了点头，“咱们可不能给班长丢人！”


    菜鸟们的狂欢，陆野并没有参与。


    他只是站在办公楼的窗边，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


    “啧啧，你小子可真是个魔鬼。”


    高大壮端着个大茶缸子，从后面溜达过来，忍不住咂了咂嘴。


    “把人往死里整，再给颗糖吃。这帮小子现在估计都把你当活菩萨供起来了。”


    陆野没回头，只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蠢货。”


    高大壮嘿嘿一笑，走到他旁边，用胳膊肘拐了他一下。


    “行了，别装了。你那点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


    “突然给他们放假，还又是热水又是啤酒的，说吧，憋着什么坏呢？”


    陆野终于转过头，看了高大壮一眼。


    “老高。”


    陆野把嘴里的烟取下来，拿在手里把玩着。


    “你觉得，咱们狼牙的训练，是不是太安逸了？”


    “安逸？”


    高大壮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眼睛瞪得像铜铃。


    “我没听错吧？陆野，你管地狱周叫安逸？”


    “你摸着良心说，刚才那七天七夜，是人过的日子吗？”


    “换我上，都得脱层皮！”


    “它考验的，只是最基本的体能、意志力和忍耐力。”


    “但真正的战场，远比这个复杂。”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我要的，不是一群只知道服从命令，埋头冲锋的莽夫。”


    “我要的，是一群能在任何极端环境下，独立思考，独立判断，独立完成任务的狼！”


    “所以……”


    “我准备……给他们上点强度。”


    高大壮的眼皮狂跳。


    他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你……你想干什么？”


    “放心，我心里有数。”


    陆野将那根已经被他捏得有些变形的香烟随手扔进垃圾桶。


    “死不了。”


    “最多……也就脱层皮。”


    他拍了拍高大壮的肩膀，从口袋里掏出一份折叠起来的A4纸，塞到他怀里。


    “看看。”


    高大壮狐疑地打开那份文件。


    标题只有几个字。


    《“活体”极限环境生存测试方案》。


    他只是粗略地扫了几眼。


    高大壮忍不住爆了粗口，他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陆野。


    “你这是在训练吗？”


    “你这是在草菅人命！”


    “把一百多个菜鸟，不带任何现代化导航设备，只给最基础的生存工具。”


    “扔进东南军区最原始，最复杂的无人山区？”


    “让他们在里面待半个月？”


    “陆野，你是不是觉得地狱周的淘汰率太低了，想让他们全军覆没在里面？！”


    高大壮的声音在颤抖。


    狼牙成立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敢这么玩！


    这已经不是训练了，这是在赌命！


    “怕了？”


    陆野看着他，眼神里带着几分挑衅。


    “我怕？”


    高大壮气得笑了。


    “我高大壮什么时候怕过！”


    “我只是觉得，这不值当！”


    “为了一个所谓的极限测试，搭上这么多好苗子，万一出了事，这个责任谁来负？你吗？！”


    面对高大壮的质问，陆野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我负。”


    他回答得斩钉截铁。


    “老高，你我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人。”


    “你告诉我，战场会因为你是新兵，就对你仁慈吗？”


    “敌人会因为你没带GPS，就找不到你吗？”


    “自然环境会因为你快要饿死了，就自动给你掉下一只兔子吗？”


    陆野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狠狠地砸在高大壮的心口上。


    “不会！”


    “我们的训练，一直都存在一个误区。”


    陆野伸出一根手指。


    “我们总是在一个相对安全，所有情况都预设好的‘训练场’里，去模拟所谓的‘实战’。”


    “可这本身就是自欺欺人！”


    “真正的实战，没有预案，没有后援，甚至没有明确的指令！”


    “只有绝境！”


    高大壮沉默了。


    他无法反驳。


    因为陆野说的，全都是事实。


    “这次选拔，对我来说，不只是要选出几个兵。”


    陆野的眼神变得深邃。


    “更重要的，是为狼牙未来的训练改革，收集第一手，最真实，最极限的数据。”


    “这批菜鸟，就是我的‘试验品’。”


    “我要知道，一个士兵在脱离所有支援，仅靠最原始的工具和本能时。”


    “他的生理极限和心理极限到底在哪里。”


    “这些数据，比任何演习都宝贵。”


    “有了它，我们才能制定出真正科学、高效，能够应对未来战争的训练体系！”


    “这，才是对狼牙，对所有士兵，最大的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