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互相拍着对方的后背，感受着那份劫后余生的喜悦。


    “行了，别耽误时间，赶紧收拾东西去。”


    何晨光关掉水龙头，催促了一句。


    陆野只给了一个小时。


    他们可不想因为迟到，给教官留下任何不好的印象。


    两人裹着浴巾，冲回宿舍。


    宿舍里已经是一片忙碌的景象。


    所有人都在兴高采烈地收拾着自己的行囊。


    那些在他们看来破破烂烂的玩意儿，此刻却成了最宝贵的战利品。


    “哎，晨光，艳兵，你们看见二牛了吗？”


    一个战友一边往包里塞着作训服，一边问道。


    “刚才洗澡没瞅见他啊。”


    王艳兵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四下张望着。


    “那小子，不会是太激动，掉厕所里了吧？”


    他开了个玩笑，引来周围一阵哄笑。


    何晨光也笑着，目光在宿舍里扫了一圈。


    很快，他就在角落的床铺上，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李二牛已经穿戴整齐，身前的背包也已经打好。


    只是，他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兴奋地与人交谈。


    而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何晨光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了。


    他快步走了过去。


    王艳兵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跟在了后面。


    “二牛，你干啥呢？”


    “东西都收拾好了？动作够快的啊。”


    王艳兵大大咧咧地拍了拍李二牛的肩膀。


    李二牛抬起头，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晨光，艳兵。”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何晨光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二牛……”


    何晨光的声音有些发颤。


    “你……”


    王艳兵也反应了过来，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你他娘的……你被淘汰了？”


    李二牛的嘴唇哆嗦着，他想笑，想说点什么，但眼圈却先红了。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


    “轰！”


    王艳兵的脑子炸开了。


    “为什么！”


    他一把揪住李二牛的衣领，双目赤红。


    “俺……”


    李二牛低着头，声音里充满了自责。


    “俺在最开始的时候……把坐标给算错了，往沙漠深处多跑了十几公里。”


    “等俺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俺……俺对不起大家。”


    何晨光和王艳兵都愣住了。


    王艳兵松开了手，一拳狠狠地砸在了旁边的铁皮柜上。


    “操！”


    李二牛伸手，笨拙地帮王艳兵揉着发红的拳头。


    “是俺自己的问题。”


    “黑虎的教官专门教过俺们怎么算坐标，怎么用指北针。”


    “可是俺……俺脑子笨，一看到那些数字就头疼，给记混了。”


    他抬起头，看着何晨光和王艳兵，挤出了一个笑容。


    “晨光，艳兵，你们进了狼牙，可得好好干。”


    “要替俺……替俺多杀几个敌人。”


    “你们当上了狼牙特种兵，就跟俺当上了一样，俺在老家……也跟着沾光！”


    他越说声音越哽咽，可他还在笑。


    何晨光的心，像是被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他知道李二牛。


    这个来自农村的憨厚汉子，进入狼牙，是他最大的梦想。


    他不想离开。


    他怎么可能想离开！


    何晨光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酸楚。


    他知道，狼牙的规则就是铁律。


    如果人人都能因为各种理由被留下，那狼牙，也就不是狼牙了。


    可是……


    可是那是李二牛啊！


    是跟他们一起流血流汗的兄弟！


    不行，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何晨光眼神一凝。


    找陆野？


    他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个男人的世界里，只有规则，没有人情。


    去找他，无异于自取其辱。


    那还能找谁？


    一个名字，猛地跳进了何晨光的脑海。


    范天雷！


    也许，他有办法！


    “艳兵，你在这里陪着二牛。”


    何晨光当机立断。


    “我去找范参谋！”


    王艳兵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对！找范参谋！他肯定会帮咱们说话的！”


    “晨光，你快去！”


    何晨光转身就朝外冲去。


    他跑下楼梯，在指挥部外面，找到了正在和军官交代事情的范天雷。


    “报告！”


    何晨光一个立正，声音洪亮。


    范天雷转过头，看到是他，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晨光啊，收拾好东西了？”


    “不错，这次表现得很好，没给我丢脸。”


    何晨光没有接话，表情异常严肃。


    “参谋长，我请求您，留下李二牛！”


    范天雷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身边的几个军官也面面相觑。


    “参谋长！”


    何晨光往前踏了一步，声音里带着恳求。


    “李二牛的实力，您是清楚的！”


    “他的体能还有意志，绝对是顶尖的！”


    “这次失误，只是因为他文化基础差，对坐标计算这种东西，天生就……就不开窍！”


    “他只是……只是缺乏相关的知识，这不代表他不是一个好兵！”


    何晨光一口气把心里的话全都吼了出来。


    范天雷沉默了。


    他叹了口气，挥了挥手，示意旁边的军官先离开。


    等到周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范天雷才无奈地开口。


    “晨光，你以为我不想留下他吗？”


    “李二牛是我亲手挑出来的兵，他的底子怎么样，我比你更清楚。”


    他语气沉重。


    “但是，我无能为力。”


    “为什么？”


    何晨光不解地追问。


    范天雷苦笑了一声。


    “因为，淘汰李二牛的命令，不是我下的。”


    “是陆野。”


    “这次狼牙选拔的总负责人，是陆野。”


    “所有的规则由他制定，所有的人员去留由他决定。”


    “我这个参谋长，你别忘了，前面还挂着一个‘代’字。”


    范天雷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说白了，在这次选拔中，我没有最终决定权。”


    “如果我强行把他特招进来，你觉得，能瞒得过陆野那双眼睛吗？”


    “到时候，不仅李二牛还是要被退回去，连我这个代参谋长，恐怕都得当到头了！”


    “你懂我的意思吗？”


    何晨光如遭雷击，愣在原地。


    “那个茅坑里的石头……”


    范天雷低声骂了一句，显然对陆野也憋了一肚子火。


    他看着失魂落魄的何晨光，终究还是心软了。


    他走上前，重重地拍了拍何晨光的肩膀。


    “回去吧，好好劝劝二牛。”


    “告诉他，男子汉大丈夫，在哪跌倒，就在哪爬起来。”


    “这次不行，不代表永远不行。”


    “让他回去以后，把文化课给我狠狠地补上！以他的底子，明年再来，绝对没问题！”


    何晨光紧紧地攥着拳头，指甲都陷进了肉里。


    他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是……”


    他转过身，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宿舍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