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块钱大娘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陆续来了几次终于给还清了，同时唐小柔也得知她儿子康复出院的消息。


    想到她家的艰难，唐小柔也是很同情。还抽空去了她家一趟。


    去的时候就顺道买了些米面粮油，再加上两罐麦乳精。这东西现在也算个稀罕玩意儿，大娘看见她带着东西上门，又是感激又是不好意思。最后到底是在她的劝说下收了这些东西。


    稿子转眼投出去两个多月了，却一直都没收到回信，还真让她心里也有点没底起来。男人倒是没立即提生孩子的事儿，让她心里暂时松了口气。


    她投稿的事儿大院里几乎都知道了，眼下迟迟收不到回信，总会有人传些风言风语。她倒也没放在心上。


    暂时没有营收，却让她心里觉得没有安全感。男人虽说把钱都给了他，可她也没想着就靠人养着啊？


    妇女能顶半边天这话可不只是喊喊口号。再说她对当崔旭东的小娇妻可没兴趣。


    在家里写了几天稿子，她实在憋不住了。就想着出门走走逛逛。


    刚巧部队周边有条小河现下结了冰，部队打算派点人把冰面上凿个洞，看能不能弄上些鱼来给战士们加个餐。


    负责这事的恰巧是崔旭东手底下的兵，唐小柔跟男人打了声招呼，下午就戴着毛线帽子和手套跟着他们一行五个人去了那小河边。


    十一月的天早就冷得人都穿上了粗布大棉袄，她也不例外。再加上她头上戴的帽子，远远看去还真像个行动不便的企鹅。看得崔旭东嘴角忍不住微勾。


    不知是不是顾虑着她团长媳妇儿的身份，一路上五个小战士对她的态度都十分恭敬，就是其中有个看起来只有不到二十岁的小战士都只敢和其他战友笑闹。


    唐小柔看着他们一路说笑着，心里也觉得高兴。


    几人不一会儿就到了那河边。


    虽说河中心的冰层会薄一些，但是为了安全起见，他们还是把洞打在了河边，这样哪怕周围的冰层突然破裂，人掉到河里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与此同时，他们还看见不远处有一对父子正在河中心打着洞。她本想好心提醒一下，可一看人家的打扮就知道是当地的村民。她也就没多这个嘴。只和同行的一个小战士通了气：注意着点那边的动静，要是真有什么万一，他们人多又几乎都是精壮汉子，也好及时赶过去帮个忙搭把手。


    河边缘冰层厚，两个小战士用冰刀凿了半天才勉强凿出个成人上半身那么大的洞，还害得他们头上都出了汗。这大西北的寒风一刮，可让他们的脑瓜子嗡嗡的。


    凿开洞，他们把带来的渔网撒开，这渔网已经提前用鸡蛋液涂抹过了，直接从洞里撒开就能当鱼饵引诱鱼过来。


    入了冬，鱼儿不好找吃食，闻到鸡蛋液的味儿就会寻着过来了。到时候他们就能一网打尽。


    凿洞的时候唐小柔就想试试，被两个小战士果断拒绝。


    小战士心里都门儿清，就是之前没见过这崔团长家的嫂子，但传闻中的消息就够他们了解她的了。


    就凭着崔团长那从前从来都没有的对嫂子的黏糊劲儿，他们哪里敢让嫂子动手，要是再把嫂子给伤到了，他们岂不得把两条腿两只胳膊都给练废。


    这大冷天的，不管是负重越野还是其他常规体能训练可不像天暖和时那样手到擒来。


    就说前一阵他们围着营地周边的山负重越野那回，最后要不是团长替他背着背囊在他身后撵着他跑，他早就瘫在不知道哪个矮坡上了。


    回去后还因为出汗太多着了凉，吃了三天的药才好利索。


    就那几天同住的几个战友没少嘲笑他身体素质不行，他虽年龄小，但男人嘛，最忌讳被说不行。不管是哪方面不行。


    渔网被他们绑在两个木桩上，几人就开始欣赏起周围的冬景。


    西北这边入冬早，往日里满树或繁茂的树叶或芬芳的花朵，此时都被皑皑白雪覆盖，像是穿上了白色的大衣一般。


    寒风裹挟着冬日里特有的凛冽味道吹在人的脸上，还真有种钝刀子剌脸的刺痛感。被吹了一会儿后，唐小柔就受不住转了个身。同时忍不住从口袋里掏出不想出门的手挨在一起搓个不停，时不时往脸上烘一烘。


    太冷了，这样的天，她丝毫不怀疑要是被冻出鼻涕来，那鼻涕会立马冻成冰坨坨挂在她脸上。


    安静等了得有小二十分钟，忽然听到一个小战士惊呼：“渔网有动静！”


    她立马也顾不上冻脸冻手了，迫不及待转身朝着那洞赶过去。


    探头冲那洞里的渔网看，还真看见十来条大小不一的鱼在里面活蹦乱跳的，可把她稀罕坏了。


    后世抓鱼的工具多，法子也多，想吃鱼能买的地方更多，她还真没自己尝试抓过鱼，更没看过人抓鱼。


    这会子，虽说才十来条鱼，大也不算多大，可亲眼看到网兜里有鱼，那感觉可真不一样。


    真抓到鱼了，几个小战士也特别高兴。把渔网捞上来几人合力把鱼倒在随身带的鱼篓里，他们又往鱼网上撒了些鸡蛋液。


    再次把网兜放洞里的时候却听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叫：“快来人呐，我孩子掉冰河里了！”


    虽说那话是没指明冲着谁喊的，但他那人确实是冲着他们几个来的。


    都是当兵的，他们几个又怎么会袖手旁观，当即留下两人看渔网，其余三人带着唐小柔都往那边赶过去。


    河中心冰层本就弱，他们这动静那么大，只见河里的裂纹越裂越大，听着冰层裂开的“咔咔”声，唐小柔立马低喝：“大家都别跑了，冰层裂地更大了。”


    几人当即停下脚步，战士们都受过训练自然知道怎么在冰层上前进才最安全，当即都慢慢蹲下身子，随后让整个身子都趴在冰层上，两只胳膊轮换着往前划拉，就这么匍匐了好一会儿，终于是到了出事的洞旁边。


    唐小柔怕冷，是躺下正面朝上一点点靠双腿蛄蛹过去的，自然比不上他们匍匐来得快。


    孩子已经掉下去一分钟了，这大冷的天可不能再耽搁，那男人见小战士开始脱外套，他竟也跟着脱，却被唐小柔给劝住了：“大哥，你再着急也不能跟着一起下去啊，这河里情况不清楚，水又那么冷，万一你下去以后体力不支，咱们几个还得再找好几个人救你。不如你留在上面和我们一起等他把您孩子救上来。”


    那大哥急得出了一头的热汗，听了她的话到底没再坚持要下水。


    小战士脱了外套鞋袜就要下去，又被唐小柔拦住了：“你别急，咱们得用根绳捆在你腰上，免得好回头要是有个万一，咱们也好及时给你拽上来。”


    小战士或许是年轻气盛，竟然摆摆手说不用，最后到底被另一个年纪稍大些的战友给劝住了。


    时间不等人，他们几人飞快从背囊里掏出指头粗的麻绳捆好，这才让他下去。


    下去之前商量好了，只要他一拽绳头，他们就立马把他拽上来。或者十来分钟后即使他不拽绳头，他们也会把他拽上来。


    毕竟这刚下去的小战士最好的冬季潜泳成绩就是十五分钟。


    幸好，背囊里还带了平时测试成绩用的秒表。


    他一下水，唐小柔就摁下了秒表上头的疙瘩。开始了紧张的计时。


    转眼，人就下去了五分钟，可那麻绳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唐小柔心里打着鼓，秒表似乎都粘上了她手心里的冷汗。一分一秒都那么让人忐忑不安。


    好不容易熬到了八分多钟，她耐不住看向那年纪最大的小战士：“要不……我们还是把绳子拉上来吧？”


    那小战士闻言却摇了摇头：“嫂子，你得相信栓子，他从前可是能一口气把长江游个五个来回的个中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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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可唐小柔却见他嘴上虽那么说，抓着那麻绳的手却更用力了些，根根清晰的青筋在他的手背上盘踞着，昭示着他内心并不似面上那么平静。


    那大哥听唐小柔这么说，也忍不住合手哀求：“求您了，可别让人现在就上来，我孩子还在水里，还指望那小战士救他的命啊！”


    唐小柔听了他的话突然就有点窝火。


    那大哥看着就是这附近的村民，怎么会连河中心的冰层比边缘的薄都不知道？那就只可能是他明知道有危险还带着孩子去河中心。


    现在孩子掉下去了，却把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甚至不自觉的开始道德绑架别人。这让她怎么不生气？


    可最后到底是顾及着战士们和自己的身份，她才冷冷瞥了那大哥一眼，没再出声反驳。


    又是一分钟过去，眼瞅着秒表指针就要指到数字十上，唐小柔也用眼神示意战士们随时准备往上拽麻绳。


    让人没想到的是，没等他们往上拽，绳子那头却传来了轻微的晃动。


    大家的心突然都跳到了嗓子眼，手上收绳的动作却不慢。不过十几秒就看见河面上露出一个黑乎乎的小脑袋，随后就听身旁大哥带着哭腔的喊声：“大力啊，你快睁眼看看爹！爹这就抱你上来！”


    几人合力把小战士从河里拉上来，两个战士把小战士扶到一边休息，那个年纪最大的战士就立马双膝跪地给那一动不动的小孩做急救。


    唐小柔虽不会急救，却也跪在孩子身边给他搓手搓脚，就希望还能把孩子给救回来。


    小男孩看着有十来岁，乌黑的头发散乱地盖在脸上，五官看不大清楚。却让人觉得是个懂事的孩子。


    自打带过年年后，她对小孩也有了些滤镜。眼下又见这孩子了无生气地躺在这冰面上，心里也是愈发焦急。


    急救做了十来分钟，男孩的肚子还是微微鼓着，唐小柔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但那小战士却不放弃，依然有节奏地按压着他的心脏部位，不时配合规律的人工呼吸。


    就在孩子父亲眼泪快哭干，都准备要放弃的时候奇迹却出现了。


    孩子先是突然吐了一小口水，随后微抬起脖子又陆续吐了好几口水。直到那微鼓的肚子恢复了平坦，人也逐渐恢复了意识，缓慢睁开了一直闭着的眼睛。


    注意到儿子的动静，那大哥一个飞扑就抱住了半坐起来的儿子：“大力啊，你可算醒了，爹以为你就这么没了呢！可把爹吓坏了！”


    抱着说了好一会儿话，又把孩子哄了哄，才想起来让孩子跟那小战士们道谢，就见他指着战士们跟孩子说：“大力，喏，就是这几个叔叔救了你，快跟叔叔们说谢谢。”


    “谢谢叔叔们。”


    孩子显然受到的惊吓不小，说话的声音低低的几乎都快听不见了。可战士们还是露出欣慰的笑来：“没事，这都是叔叔们该做的。”


    之后那大哥跟他们道了别就抱着孩子回了家。


    等他们再或躺或趴回到他们的那个洞旁时，虽有两个小战士留守，却因他们忙着密切关注对面的动态，导致渔网里的鱼都已经因为似乎是被鱼群们挣扎弄破的洞里逃走了，只剩两三条不大机灵的还在挣扎。


    就连放在旁边鱼篓里的鱼也都把篓子撞翻，从篓子里逃回河里了。


    想着带回去那两条鱼给谁都不够吃，唐小柔就做主给放生了。也算是饶了两条鱼一命。


    精神抖擞地出门，回去的时候却有一个人湿淋淋的，这当然不可能瞒得过大院里的人。


    等部队领导了解清楚情况，当即决定对几个小战士和她予以嘉奖，她自觉没做什么，但心里也觉得与有荣焉。


    晚上躺在床上，她回忆起今天的事，只觉虽没有吃到鲜美的大肥鱼很可惜，但是救了一条人命，瞬间让她觉得口腹之欲没有得到满足也不是那么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