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天鹅湖
作品:《化身小说家》 安室透从鹤原的公寓离开第二日,就接到消息说那起杀人事件结案了,原因是犯罪嫌疑人在离开现场后躲在天桥下自杀,于昨日下午尸体被找到,当时所持的杀人凶器-一把长水果刀也在身边,不论指纹对比还是后续调查了他的身世经历的犯罪心理侧写都能对得上。
而由于安室透的特殊态度,警察在找侦探时,被少年侦探团那群小鬼缠住,经他们和另一位有名的侦探调查,确认结论无误,这才结案。
将情报从手机中删除,安室透神情严肃,他也在想自己是不是太过紧张,然而想到那位遇袭的官员,还有鹤原在这短短时间内达成的犯罪履历,他就无法轻视于其,尤其看到自己从警视厅中搜寻到的有关心理咨询师、犯罪心理侧写师-鹤原的情报,更是警惕拉满。
这样危险的家伙渗透入警察部门中,所谋划的一定没那么简单,以了解到的传闻中鹤原的手段,想要做成任何事情都轻而易举,然而安室透深知自己无法轻举妄动,他还没有探知清楚对方的底细和能力,纵使心底压力巨大,却要装作得若无其事。
既然已经决定主动靠近并试探鹤原,安室透再次回想起思考昨天在鹤原的公寓中所见到的一切,虽然不能想明白她身上的装扮哪里值得他在意,但他仍记下了这个疑点,当回忆到书房时,便不由想起了那本《死天鹅湖》。
当下畅销国内外的小说《死天鹅湖》,作者笔名与鹤原的名字一致,虽然不知道是否有所关联,但他还是决定下班后再次试探,毕竟他是情报人员,并且组织里现在他们两人搭档,鹤原不与他共享任务内容就算了,除此之外的交集太少也说不过去。
做下决定之后,一整天服务生的工作结束,安室透在昏沉的夜中前往鹤原所在的住址,摁响门铃后鹤原来为他开门,室内的灯光明亮,鹤原没有传统日式家庭那样的讲究,她一个人居住,也根本不考虑客人准备一次性拖鞋或其他。
安室透在上次来找鹤原时,已经知悉了她部分习惯喜好,直接穿着鞋进屋,坐在沙发上,发现鹤原没有问他来做什么的打算,他抬了抬眼问道:“朗姆酒说你最近不接任务了,除非特别紧要、没人能完成的任务?”
近乎是有些冒犯的、居高临下的质问,配合冷漠十分的神情,是安室透从一开始就在组织内为自己打造的形象。
他的一头金发在灯光下宛如发着光,然而那双眼里满是冰冷的审视意味,看得出他还在衡量自己的‘搭档’,而现下他端坐在沙发上,姿态如常,却是做好了一切准备,手边轻触到金属硬物,简单的西装装扮下矫健有力的体魄蓄势待发。
——假使对方有所异动,他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击,但主要目的是带给对方十足的压迫和紧张感。
不论对方的脾气好不好,听见他这样的质问,一定会有所回应,但安室透没有心存侥幸,以为这样就能让鹤原暴露出什么,他看着坐在自己斜对面的年轻女性抬眼。
鹤原的黑发、蓝眼、白皙的肤色……很是平常的模样,但安室透的目光扫视在她身上,明明只是浅经体能训练的躯体,且称得上柔弱,却觉得她有一种近乎魔魅的气质,在极少数时候那种怪异之感会透过她的皮肤和骨血渗透出来,就像是溢散在风中的香气又或者别的物质。
安室透想着事情,很快那些所想全都在脑海中消失无踪,而他还未曾知觉。
但他仍在审视,看到那双晦暗无光的眼底深处像是住着什么东西,它们鼓动着,拥挤在一处浮躁又喧闹,就像是活物那样还会表达出自己的情绪和态度,安室透观察着它们,但从某一刻起——
它们变得安静了。
它们发现了那道窥探,而视线的主人还没意识到这一点,于是在他眼中它们平静下来,然后、缓慢地……
他和它们视线相对。
瞬息之间无数嘈杂的、疯狂的、尖利的虫鸣兽语如同轰鸣巨响般炸开在安室透耳边,他突然从出神的状态中脱离出来,身形略微僵硬着,然而完全不记得自己方才的遭遇,他听到窗外巨大的雷雨声,手指微不可查地动了动,感受到浑身血液仍在流淌。
没有异常。他还在等鹤原的回应,手腕上的钟表只走过了两三秒,鹤原平静地道:“我还有工作。”
工作和任务是不同的,很合理的说辞,但安室透感受到了怪异,她为什么要说道‘工作’而不是任务?而‘工作’真的是指犯罪心理侧写师的工作吗?假使不是的话,它还有什么所指?
鹤原的语声轻轻,但在雨水拍打玻璃窗的声响中仍能听得很清晰,“如果你好奇的话,波本,就把你的任务共享给我吧。”她能代为完成,也不会介意最后的功劳划分问题,毕竟那笔任务奖金不会比她在这一周内同样做任务获得的报酬更多。
安室透微妙地读懂了她的潜台词,眼底微暗。
有一扇窗户敞开着的,风携着细小的雨滴从客厅穿过,两人之间的话语暗藏机锋,安室透无时无刻不在试探,甚至不断下套,然而鹤原的应对着实完备无缺,她倚靠在沙发一侧的扶手上,似乎不设防的模样。
“上次忘了问,鹤原你是打算写小说吗?”安室透问道,“如有需要的话,当下畅销作者的写作教程我也能为你找来。”
毫无疑问鹤原婉拒了,他却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并不友好的笑,兴味盎然,“似乎《死天鹅湖》的作者与你同名呢。”
鹤原道:“是啊,真巧,我以为我也能写点什么。”
她身上的确具备一般人认知中的文人气质,安静、平静,日常深居简出,并不与人过多地交流,有自己的精神世界。
安室透顺势道:“那你的书会取名叫什么呢?”
“它会叫——”
……
《世界之下》
雷雨声不歇,时不时有一道亮光划破黑夜,安室透从鹤原的公寓出来,走时借了她一把伞,从楼下走去停车场,头顶纯黑的伞面没有任何花纹,他踩着地上浅浅一层的积水,溅起许多细小的水花。
道路旁的绿化带中似乎有异动,安室透投去一眼,一道黝黑的影子从草叶中蹦出来,跳一下,歇好一会儿才再动。
‘咕呱’地叫了声。是一只青蛙或者虫合虫莫。
雨夜里许多蛙类都接连起伏地叫着,还有别的鸟啼和虫声,安室透不知觉地皱了下眉。
于第二日在波洛咖啡厅工作时,他听到挂在墙上的电视播到一则新闻,是说今年田地除草难度大,各类昆虫活跃异常,对种植产业产生了不利影响,为此邀请了数位国内外专家共同攻克,盖因日本的可耕地面积少,粮食大半依赖于进口,在上世纪起就海外屯田,而国内实施精耕细作,以此保障粮食安全。
新闻播报的篇幅不长但也不短,由此可见今年种植产业上的问题并不轻,不少企业应该早做准备、积极囤粮,届时粮食价格略微调拨,对资本而言也是不亏的买卖,甚至大赚一笔。
安室透想着一些事情也不妨碍手上的工作,还在去后厨的时间里简单回复了下琴酒的消息,琴酒说……要他看鹤原身上究竟有什么异常,虽然用词冷酷、不见端倪,但安室透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不信任,或者说这就是琴酒所想要表达的意思。
——不要相信鹤原,连他都怀抱警惕,并不将其视为同伴,只因那位先生的命令才迫不得已接纳了这么个人。
并不算高端的挑拨,但黑衣组织内的代号成员波本疑心深重,确实会因琴酒的话而开始不择手段地试探鹤原,那么琴酒的目的也就达成了,他对他们两人都不信任,而他们相互敌对、最好在交锋中暴露出什么问题就是他最乐意见到的事情。
琴酒也是一头藏匿于阴影中的恶狼,见到他们任何一人的破绽和漏洞都会毫不迟疑地上前扑咬,直接冲最脆弱的脖颈下手,不留分毫余地。
安室透回复他的消息也很简单,仅有‘死天鹅湖’几字,误导也好,作弄也罢,这都是琴酒所想要的情报内容,他能猜到对方纵使不会将他的敷衍放在心上,但也一定会分出心神自己探查一二。
榎本梓收走桌上的餐盘和杯具,安室透正擦拭着桌面,突然就听到电视中插播的内容,是说一起爆炸事件在某地发生,犯罪嫌疑人暂未找到,请公民们提高警惕见到可疑人员后立即报警以及举报有赏。
在新闻末尾,几则广告过后,又是一起溺水者身边无身份证明,于是发布了寻尸启事(社会悬赏,有奖励金额),简述身形特征,待人提供线索以查明尸源者。
虽然事件发生令人痛心遗憾,但那不是他现在应该关注的事情,即使波本威士忌作为情报人员理所应当收集和整合各类信息,但他是‘犯罪分子’,不论如何都不会和公安和警察共情,安室透时刻谨记着自己当下的身份和应保持的立场。
他在收好帕子转身将走时,突然想到。
起码三起事件了,地点都在鹤原所居住的公寓周边,且呈中心扩散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