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天鹅湖
作品:《化身小说家》 那次夜里见面后没两日安室就透换了住所,搬到鹤原的公寓对门,以‘搭档’身份作为借口,在搬出组织的命令时还借了琴酒的势。
出门时看到对面房门仍紧闭着,他因在波洛咖啡厅的工作和另外几份零工的缘故,近乎早晨四五点就起来,这时候通常鹤原还在睡觉中,毫无动静,她的作息很是规律,晚十点睡、早八点起,而几乎不自己做饭,通常叫外卖。
在这几日的试探相处中,鹤原深居简出,却不会拒绝他的拜访,基本没有什么领地意识,除了会将他不动声色装进去的监听器在第一时间损坏,态度平和地陈述她不喜欢如此冒犯的行为外,甚至不太像是组织的人。
八点左右的时候,安室透回到公寓中做早餐,一共做了两份,等鹤原起来收拾完,他直接拿着钥匙去开她的门,倚靠在门边,语气意味不明地道:“今天你要去警视厅开展讲座活动?”
鹤原明面上的履历着实完美,在官方组织看来是相当优秀的人才,尤其犯罪心理学这方面的研究颇深,在追捕犯人的事情上帮助了他们许多,为了学习那份才能,还邀请她去开展讲座,不过只在内部宣讲不对外公开,这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
安室透从得知这个消息起就处于匪夷所思的状态当中,政府部门邀请犯罪组织的人去开展关于犯罪心理分析、辅助查案思路的讲座,这算是专业对口吗?
安室透盯着鹤原,她轻一点头,然后就去他的公寓里吃早餐,只是简单的三明治而已,但由于做饭人的手艺很好,味道十分美味,鹤原没有表达出明显的喜好,吃完后也不收拾餐具,直接去他的书房,走时展开了手掌示意。
“用下订书机。”
她的态度太过坦然了,已经进出他的公寓好几次,却什么都没放也没翻动过,说不清是沉得住气还是她根本对他不在意,安室透收拾清洗了餐具,推开微阖的门去找鹤原时,她正要出门,提着纤薄的公文包,换了一件浅灰的长风衣,他挑了下眉,“你这么尽职?”
开展讲座,那么必定要提前准备好资料和稿子,安室透想探知清楚她混入官方组织中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透过这次讲座活动来打击组织内的卧底,还是在警视厅中安插眼线、获得支持,亦或是……她在警视厅的公职人员中搜寻自己的目标。
鹤原的犯罪心理侧写师身份,除了他以外还有好几位代号成员知晓,至于其余的人几乎没见过鹤原当面,也理所当然将她和这个身份联系不起来,而纵使组织中的卧底能将关于她的消息传回、与日本公安沟通,可是,她的完美履历找不到任何一丝破绽。
也就意味着,一旦揭露鹤原的组织成员身份只会打草惊蛇而不会带来任何收获,他们甚至不能将鹤原抓捕,因为——没有犯罪档案、没有犯罪动机,也更加没有证明她犯罪的证据。
年轻女性面容温和,平静地道:“这是工作。”
纵使安室透心急如焚,也只得看着鹤原乘搭出租车前往讲座会场,而他请假后开着车在自己以为可能发生事件的地点游荡,不断揣摩鹤原的意图,当正午十二点看到东京银行一处金库被炸、总值上亿的现金金条被抢走时,他悬着的心才猛然落下。
安室透在赶去的路途中联系了风见裕也,就从公安内线中得知,在一伙人攻击金库的同时,东京银行副行长一家六口被发现惨死家中,而不论以行动方式或者目的来说,皆被推测是不同人员同时实施犯罪,只不过恰好撞在了一起。
然后,鹤原被邀请到去两处现场查看,与几位著名侦探一起现场辅助警察破案。
……
真相与否在鹤原涉入案件的时候就已变得次要,安室透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思维,鹤原究竟要做什么,她的目的是什么,是不是她一手导致了这两起案件,她又会不会掩饰真凶、令无辜者冤屈伏法。
盗取金库案破获得很快,数名嫌疑人并未逃远,但仍有数十公斤黄金遗失,而银行副行长灭门案却在鹤原给出犯罪侧写后暂未能锁定嫌疑人目标,虽然知悉犯罪心理侧写的作用,但对于警察而言,还是更依赖于侦探。
于傍晚六点,鹤原回到公寓之中。
晚餐是由外卖员送来的寿司、关东煮和小份寿喜烧,鹤原去楼下丢垃圾,回来时在楼梯间遇见了在等她的安室透。
楼道的灯光昏沉,金发男人就站在暗处,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而鹤原未曾表现出丝毫情绪波动,随着迈上阶梯,两人之间的距离愈近,他骤然发问:“你今天去做的是工作还是任务,鹤原。”
它们是有本质上的不同的,并且安室透在试探着偷换概念——鹤原会将她的犯罪心理侧写师与犯罪组织成员的身份分割开吗?
鹤原无疑能知会到他表达的意思,她仰起头,目光中像是盛着灰蒙蒙的月光,即使看到安室透以枪口对着她眉心时也面不改色,“工作之余顺便做了一点任务?”
“合格的现场教学案例,同时回收组织物品。”
她的意思是她知道那两起案件的发生、或者就是由她一手促成,工作完美落幕,任务也获得圆满,安室透握着枪支的手紧了紧,冰冷地嗤笑一声,而将杀意全都按捺住,“不愧是组织的……犯罪导师啊。”
安室透直到今天才明白鹤原在组织内的定位是什么,她不需要亲身上阵,只是很平常地做着自己的事情、维持明面身份的活动,然后于幕后发出指令,于是她的所想都会被实践,在此前诞生自人们构思当中、被艺术作品夸大的犯罪活动成为现实。
鹤原走到和他踩着的同一级台阶上,略微侧过脸说道:“你不应该拿出枪,你是波本威士忌。”
波本威士忌不应该对她展现出敌意,但鹤原毫不在意,甚至给出提示,暗沉的楼道中响起另一道沉重而稳健的脚步声,银发黑衣男人冷笑道:“在这种地方开小会是吗,难道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小秘密要交流?”
鹤原道:“厨师二号。”
一号其实是伏特加,因为琴酒不愿意,于是厨师身份落到了伏特加身上,看在她的才能能为组织带来利益的份上,琴酒这才勉强忍耐了她。
三人一起向楼上走去,琴酒的目光像是刀刃那样钉在安室透身上,极端冷酷的审视持续了好一会儿,然而这时候他已经收好了枪,面上看不出丝毫端倪,最终琴酒遗憾地收回目光,他对鹤原说道:“我是来警告你的,鹤原,你该收敛一点了。”
是叫她别太出格,死去的人太多,如果她被发现异常、被严密监控起来,他们也会有些麻烦。
……
纯白房间里,系统浮在空中小声地道:[又被发现了吗,试炼者?]
这里的鹤原坐在书桌前,手肘撑在桌面上支起下颌,有些昏昏欲睡,“啊,没有关系。他怕鹤原暴露身份、给组织带来危机,所以给出警告,但是,”
但是小说《死天鹅湖》已在全球发行,各地的自杀率都开始逐渐升高,力量在影响下逐渐复苏和收拢,她困得想要睡觉,雾蓝色的眼眸微阖,“种子。”
种子落在东京这片土壤上,已然生根发芽,她的意志传播得仍旧不够,影响算不上巨大,不仅不够达成试炼、完成晋升,仅凭现在的力量连从高维生物吞噬食物之前解救这个世界都不能够。
那具化身只不过本能地聚集死亡,又因为身份和立场而稍微做了一点什么,鹤原逐渐陷入沉睡中,系统在这次看到了房间中有微薄的雾气聚拢,灰雾平静而诡异,却避开了它的所在,就像是鹤原所说的对它的庇护。
而现实世界中,梅雨季还没有过半,季节交替之时就开始起雾。
这样从天气才持续了两天,安室透就觉得自己的房间乃至衣物都变得潮湿了,就算不情愿,也往公寓中带回了所买的烘干机,衣服洗后晾干还有点湿润,如果是以往时候那么问题不大,但在现在,他看着正在被烘的衣物冒出许多水汽。
在琴酒来找鹤原那天过后,这位在组织内部隐约获得‘犯罪导师’之称的无代号成员就不再有动作,犯罪心理侧写师的工作在警视厅普遍依赖于侦探的情况下并不频繁,于是开始她的心理咨询师的工作。
鹤原名声在外,时常有人上门求助。
安室透继续自己的打工日常,还有在组织和公安之间周旋,顺便逮住某个小子叫他别太嚣张自信,于是早出晚归,有时有空闲就履行他‘厨师二号’的做饭义务。
灰蒙蒙的雾气近乎全天笼罩着东京,只在人流量较多的地方才变得微薄,因为这个原因,新闻播报上总是重复让人们注意行路安全,还有气象专家们的各种分析,但总绕不开粮食种植这个问题,说今年的经济作物大概率也会受到影响,政府并没有明确表态,但网络上与此有关的猜测沸反盈天,也导致了不少人都选择囤积一点粮食,还有生存包一类的装备。
雾气导致人们除了必要活动一般不会外出,毕竟以现代环境来说,基本雾等同于霾,雾中包含着灰尘颗粒,为了健康考虑也要少出门或者戴口罩出行。
咖啡厅的工作还好一点,客流量固定是周边范围的工作党,减少一些也没有怎样影响营收,也有很是熟悉的一些客人才会打电话要求送餐,和从前的工作量差不多,只不过多了跑腿(有送餐费)。
但安室透在别处兼职的送餐工作就变得忙碌火热,每日来去匆匆,有时送餐或者做别的事情,有意无意地靠近了现在他和鹤原所居住的公寓,能看到找鹤原的心理疾病患者从雾中来,在雾中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