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医生看向护士，怪她多嘴。咬恶魔的胳膊，疯了吗？她不想活他们还想活命呢。大家都一身冷汗，屏息等待着他的暴怒。


    结果却出乎意料，他只是轻飘飘的说了一句，“都滚出去。”


    真难得。


    医生们抱头鼠窜，病房内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他走近，床上的女孩依然在忍受巨大的痛苦。她眉头紧蹙，额头上冒着密密麻麻的汗珠，死死咬着下唇，血流不止。


    “别咬了！”


    他掰开她的嘴，一根手指抵了进去。


    解救她惨不忍睹的唇。


    “嘶——”他拧眉，平时看着瘦瘦小小的，风一吹就倒，没想到力气能这么大。


    他坐在椅子上，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手指被她咬的血肉模糊，血水顺着嘴角淌下来，顺着脸颊滴到床上，


    床单血红一片。


    过了一会儿，她舌尖毫无意识地嘬了嘬他的手指，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


    她回到了爸爸离世的那天。


    早晨，爸爸把她送到学校门口，对她说；“宝贝乖，下课给买冰淇淋。”


    她心下欢喜，但面上依然保持生气，“哼.....我要草莓味哒。”


    “好。”他弯腰摸了摸她的脑袋。


    她走了几步，背着书包回头看，爸爸还站在那里和她招手。


    她从来没有那样渴望下课。


    下课后，她没有等到爸爸来接她，也没有等到草莓味的冰淇淋。


    等来的，是一具面目全非的，黑黢黢的尸体。


    怎么看也不像是个人......


    她拼命喊叫，可一句回应都没有。


    *


    睡梦中，陈星冉不安分的扭动着，想要抱住什么，可什么都抱不住，她好着急，哭的泪流满面。


    周樾拽出手指，顺势躺在她身边，有些僵硬地把人圈在怀里，按住她的双手，不允许她乱动。


    似乎是感受到了温暖，睡梦中的人儿抱住他的胳膊，紧紧搂住，又抓又挠。


    胳膊被抓的渗了血，还不够，她一口咬了下去，颤抖着流泪。


    “爸爸……别离开我......”


    什么？把他当成她爸爸了？


    那就勉为其难地当一回吧。


    周樾另一只手擦掉她脸上的泪水，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在呢。”


    怀里的人贴的越来越近，温热的呼吸透过一层单薄的布料，渗透到他跳动剧烈的心口。


    她的头抵在他的胸上，逐渐变得安静。


    不一会儿，小小的，缩成一团的人抽抽嗒嗒地睡过去了。


    周樾低眸看，怀里的小脸儿哭的像个小花猫，楚楚可怜。


    他保持着身体不动，放开禁锢她的双手，回手捞起桌上的手机，打开相机，拍了一张照片。


    *


    陈星冉醒过来时，先是闻到淡淡的烟草味，然后是很浓的消毒水味。


    手指微动，传来一阵钻心的痛，左手绑着绷带，右手正在输液。


    思绪回到被绑那天。


    震耳的枪声中，有人冲过来救她，是他救了她。


    她微微侧眸，就看到躺在另一张病床上，像小孩儿一样，熟睡的周樾。


    他正对着她，脸色苍白，下巴长了很多胡茬，衣服也皱巴巴的，怎么感觉，他变老了。


    那天，白雪亲口说她布下了天罗地网，周樾去了一定会死，他到底是如何把自己救出来的？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视线，周樾缓缓睁开眼，两人四目相对。


    “怎么？救你一命，感动的要以身相许了？”


    男人一开口，声音像砂纸磨过，沙哑难听。


    陈星冉刚冒头的一点点莫名情愫瞬间消失不见，满脑子都是如何微笑，讨好。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樾哥，谢谢你。”


    “最近没睡好吧，医院里面吵，要不，还是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吧。”


    用完就要赶他走？


    还真是够没良心。


    看在她刚从鬼门关回来的份上，不计较。周樾掀开被子下床，揉了揉发酸的肩膀，问：“饿不饿？”


    “不饿。”


    陈星冉这才看到他衣服上面的血渍。肩膀上缠着纱布，胳膊上有很多触目惊心的抓痕。


    他的脸惨白、憔悴的厉害。


    她有些紧张地问，“你受伤了？”


    见她眼睛湿漉漉的，周樾的神色有一些复杂，说不上难看，但就是别扭。


    从小到大，刀伤、枪伤、被铁棍抽打到吐血、骨折，哪一个不比现在的重？区区一点小伤，咋咋呼呼的。


    矫情！


    他没什么情绪地抓起椅子上的外套，走了出去。


    “砰”一声，房门紧闭。


    他又生气了？


    女孩眸光闪了闪，她没说错什么吧。


    过了三分钟，房门再次打开，是方惠。


    陈星冉再次轻扯出一个微笑，因为咬破的嘴唇刚结痂，她不敢太用力。


    “方姨，你来啦。”


    方惠看她那伤痕累累的样子，心里难受的厉害，她双眼通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小姐，对不起，是我没用。”


    如果不是她被迷晕，安娜趁机偷走钥匙，就不会把小姐差一点害死，想想就后怕。


    陈星冉有些焦急，左手下意识地动了下，牵动了手指，疼的眼泪哗哗往外冒。


    “方姨，不怪你啊。他们用那些偷袭的方式，谁也没办法的。”


    “你快起来啊。”


    这个时候，陈星冉就像一个温暖的小天使，安慰着方惠。


    “况且，我也没事了不是吗？坏人们都会得到惩罚的！”


    方惠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见她脸色惨白，说话也很费力，赶紧起身上前查看她的情况，“小姐，你哪里不舒服？”


    “没事了。”


    方惠此刻也顾不得愧疚，匆忙打了一盆水，浸湿毛巾轻轻地帮她擦去脸上的汗。


    陈星冉感觉自己没那么黏腻了。


    “渴不渴？”


    方惠倒了一杯水，坐在她旁边，想要扶起她，陈星冉摇了摇头，不是不渴，而是她一吞咽，就感觉浑身上下哪里都疼。


    “不喝水怎么行呢？嘴起皮的厉害，人都要脱水了。”


    况且医生要求，必须要喝点东西的。三天不吃不喝，正常人都会被饿垮，更别说一个病人。


    方惠怎么劝都不管用，只好搬出周樾。


    “小姐，这是少爷要求的，你不喝，他会生气的。”


    任何人都不敢违抗少爷的命令。


    陈星冉依然不为所动，她很无奈。现在不想喝，一会想喝自然就喝了，为什么非要强迫她？


    方惠乱了阵脚，怎么哄都不行，索性出门去打了电话。


    大约十分钟后，周樾沉着脸进来，扔掉外套，倒了一杯温水，插了吸管，递到她嘴边。


    陈星冉看着他，柔声道，“我现在不想……”


    他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耐着性子道，“张嘴！”


    她不张。


    软的不行，只好用强的。


    他一手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张开嘴，吸管伸了进去。捏的力度有点大，结痂的伤口微微渗血。


    她神色痛苦地皱眉，几滴泪无声落下，被他的大手三两下擦掉。


    “喝！”


    水都在嘴边了，陈星冉并不敢违抗他的命令，她只好慢慢地喝了起来。中途她想停下，偷瞄一眼，男人的眼冷冷地看向她。


    咕咚咕咚，一杯水见底。


    周樾脸色稍微缓和了些，像变魔法一样，手里变了一碗米汤出来。


    吹了吹，勺子递到她嘴边。


    “真喝不下了。”她摇头，眼神中满是乞求，“一会儿喝可以吗？”


    “乖，少喝一点。”周樾蹙眉，有些不太温柔的诱哄着。


    这可是专门找人熬了两个小时的，说不喝就不喝？


    况且哪有人三天不吃东西的，给她输了那么多血救她，现在就要绝食寻死？


    对得起他吗？


    见她极为委屈的别过头，他仅有的一点耐心消耗殆尽，再次将米汤送到她嘴边，气势凶狠道：“给我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