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滋事

作品:《昭白雪

    谢昭怔然。


    他呆滞了许久,确认自己没有听错,才缓缓抱起那卷素棉被,梦游似的踱到床前。


    他朝前迈了一小步,又像受了什么惊吓一般,迅速退了回来,好似怯懦的学生之于严厉的夫子。


    “我,真的可以吗?”


    他卑微地垂下头,等待她的允诺。


    李清白从没看过他这般卑躬屈膝,噗嗤笑了:“谢昭,这是你家啊。”


    家……


    他九年前就没有家了。


    后来救下知雨,收养了他,勉强称得上一个家。


    而现在……


    他将目光小心翼翼落在她身上,生怕亵渎了她。


    如果可以,他想和她有个家。


    他想拥住她,为她抵挡一切,更想告诉她,他十三岁便中了解元,他也曾一心入仕报国,他从未忘记过祖父临终嘱托,他与她本该并肩。


    可现在……


    她是锦衣卫指挥同知之女,她并非心甘情愿嫁给自己,她卧底到自己身边,一心擒奸惩恶,送自己下诏狱,她与他注定为敌。


    李清白看见谢昭笑得很苦,摆摆手招呼他上来:“你来呀。”


    谢昭像只迟钝的蜗牛,一点点挪到她身边,又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僵着身子不说话。


    他从未和女子同寝过。


    更何况是他珍视的她。


    李清白倒是大方得很,不仅替他把被角掖严实了,还顺便摸了摸他的手。


    “好多了,是不是?你那手跟个冰坨子似的,若在榻上过一夜,可不得冻僵啊。”


    “……”


    “你也是,自己都冻坏了,还把那裘衣给我,也不晓得照料自己吗?若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们怎么办?”


    “……”


    “欸,对了,今日在韩老府上,那富大友夫妇为何一见你就气势汹汹啊?你们从前有什么过节吗?”


    谢昭叹口气:“还不是抢生意抢地盘那些事,道上常有。他若安分守己,那便相安无事;他若有心滋事,我也不会让他好过。”


    “谢昭,你会对他下手吗?”


    一想到今日他屡次三番出言不逊,又险些害她受辱,谢昭恨不能把富大友当陀螺抽。可他的那批货极有可能是被此人劫了,他必须沉声静气,追查出一个结果。


    他坚决地摇摇头:“不会。”


    “真的不会?”


    “不会。我保证不骗你。”


    李清白像是松了一大口气似的,摇着脑袋嘀咕起来:“那可好。虽说他是个泼皮货,你也不要和他一般见识,冤冤相报何时了,大家都宽容一点,和气生财嘛……”


    她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他倒也有话想问她。


    “阿越……”他声音极轻。


    她没有回答。


    “阿越……”他凑近些。


    她颈间雪白,耳朵绯粉,像只毛茸茸的小兔,蹬了两下腿儿便安静了下来。


    只听得她咂巴咂巴嘴儿,含混不清道:“鱼饼虾球,我要吃鱼饼虾球。”


    他在心里默默记下。


    “糖醋菱角排骨。”


    又记。


    “蟹黄粉皮。”


    再记。


    他一连记下了十几道菜名,笑她做梦还不忘那些好吃的,再这样下去,府上只怕要被她吃空。这会子太晚了,喊人进来也不方便,明日再让他们做这些好菜,叫她吃个高兴。


    他也感到有些乏了,打算在心里默念最后一遍,便好好睡一觉。


    他阖上眼,黑夜令他心安。


    像是暖洋流过冰山,寂寂无声里,一袭温热扑面而来,柔软的触感令他不禁意乱神迷。


    他睁开眼。


    她抱了他。


    她抱了他!


    他丝毫不敢动,只敢绷着心弦,将所有的温柔倾注在她脸上。


    虽知道这只是她无意识的行为,他也满足得很。


    这样也算相拥了。


    他久久震撼,久久回味,直到她翻身过去,仍贪恋其中不能自拔。


    从此一夜无眠。


    ……


    一大清早,李清白就被吵醒了。


    她从未听得府里这样吵闹过,呼喊声跑动声像爆竹般在她耳边炸开,吵得她睡意全无。


    她晕晕乎乎往身旁摸……


    咦?


    谢昭人去哪了?


    她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


    被子是整齐叠过的,屋里是什么痕迹都没有的,人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


    她喊小沛,小沛迟了许久才来,急急道:


    “小姐,您赶紧随我去看看吧!出大事了,昨夜那富大友竟在府中被刺身亡,富夫人带了十几个家丁府卫,在门口叫嚣闹事。天还没亮姑爷就被官府的人带走了,这可怎么是好呀!”


    她快速理清思绪:“富大友被杀,谢昭有充足的动机,富家报了官,因此他作为嫌疑犯被带走羁押,当务之急是先平息事端,再调查清楚案发情形,替谢昭洗清嫌疑。”


    不知怎地,她十分愿意相信谢昭昨夜所说,他说不会骗她。


    这时,知雨也大哭着冲进来:“娘亲!他们把爹爹抓走了,你快去救爹爹呀!爹爹不是坏人,他不是坏人!”


    她心疼地抱起涕泗横流的小人儿,把他搂在怀里亲了亲,和他拉勾为证:“娘亲向你保证,一定把爹爹好好带回来。”


    知雨勾起小指,按下拇指与她完成约定。


    夏荫至今未归,她让小沛带好知雨,转头写了封密信,交代夏荫速去州衙打点,千万别让谢昭受刑,哪怕有身份暴露的风险。


    他那副身子骨,断断禁不起任何折磨了。


    遣了信鸽,她深吸一口气,穿过不再静谧的风景,远远就看见那位凶神恶煞的夫人,正张牙舞爪地和下人们交涉。


    “夫人来了!”


    “夫人!”


    众人齐刷刷给她让出一条道。


    富夫人今日依旧浓妆艳抹,也难为她死了当家的还有心情妆扮:“哟,这不是守活寡的小媳妇嘛?你家谢爷杀了我夫君,是要以命抵命的,我劝你趁早和离改嫁,免受牵连之苦。”


    她淡然得像秋日里一朵闲云:“我为何要和离改嫁?我夫君若死了,所有家业都是我的,说不定我就是新一任大旻首富。”


    女人瞬间吃瘪。


    “不过,我夫君又不是凶手,怎么会死?他会长命百岁,一生无虞。”


    “啧啧,没想到啊,你这小妮子这么护着他!我问你,他与我夫积怨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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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久,昨日又争锋相对,不是他报复杀人又是谁?”


    李清白胸有成竹道:“当然不是他。”


    富夫人怒目圆睁:“你说不是就不是?”


    李清白嘿嘿一笑:“他整夜都与我同床共枕,哪有工夫去你府上行凶?”


    “噫——”


    下人们骚动起来。


    “不要脸!这种浑话,亏你也说得出口!”


    “怎就不能说了?我说的是事实。”


    “骗谁呢!谁人不知谢昭患有不举之症,他怎么可能……”


    李清白故作羞怯:“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他可厉害了。”


    “噫————”


    下人们一时间忘了自己是来闹事的,纷纷放下手中武器,交头接耳地闲话起来。李清白凑近富夫人那张脂粉气十足的脸,悄声道:“只可惜,再厉害也没你夫君厉害,毕竟他都厉害死了呢。”


    “你——”


    暴怒的富夫人抬手就要扇她巴掌,她可不是吃素的,狠狠甩下她手臂:“今日这里是我当家做主,不容你们撒野,要耀武扬威,滚回你们富府去!”


    “好!好!”


    谢府家丁们齐整整为夫人喝彩,对方家丁这才想起自己是来干什么的,重操武器作攻击态。


    富夫人是个泼辣的,哪里肯善罢甘休:“哼,就算不是谢昭做的,那也是他指使底下人做的!一直跟着他的那块''铁板''去哪儿了?”


    李清白硬着头皮撒谎:“他去城外办事了,没有三日回不来。”


    富夫人这下找到了破绽,领着家丁就要闯府搜查:“一定是他!你们把他藏哪里去了?凶器和夜行衣一定就在里面,来人,给我搜!”


    两方兵戎相见,势同水火。李清白不便动武,左右拦着气势汹汹的富夫人,她却叫人来把她制住,带了两个大汉就往府里冲。


    “哎唷!”


    挣扎间,李清白看到富夫人转瞬跌在地上,指着撞她的那名男子大骂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挡我去路?”


    未着外衣鞋履的许之霄傻傻挠头:“嘿嘿嘿,村姑来了。”


    李清白暗道不妙。


    富夫人气得直跳脚,命人用木棍打了他两下,许之霄蹲在地上,嗷嗷大哭起来。


    李清白用力挣脱束缚,冲过去把他护在怀里:“富夫人!有事冲我来,不要为难他。”


    富夫人拈指调笑:“哟,你还有个小相好的。模样儿还挺俊的,可惜是个傻子。”


    李清白正色道:“莫瞎说!这是首辅大人家的公子许之霄,他……只是我的朋友。”


    “嘁,谁信哪?许大人家的公子小姐,个个都是人中龙凤,这个傻子,怎么可能?我劝你识相点让开,不然我连你一起打!”


    李清白张开身子,尽可能地多护住之霄一些,闭紧嘴唇不再辩解。


    木棍像冰雹一样砸在她身上。她想起有一年在京中,武艺尚不精进的她也是这样,为护一个被地痞欺凌的小孩,挨了此生最痛的一次打。


    从那以后她便勤学苦练,与人干仗时再没落过下风,可今日她心甘情愿吃这个亏,为许之霄,也为谢昭。


    不知过了多久,她痛得有点没知觉了,忽听得耳畔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