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人祸

作品:《昭白雪

    众人瞳孔巨震。


    夏荫:“这……”


    许灵阶:“阿昭,看来我那龙虎葆真丹疗效颇佳,一会儿再多给你几瓶服用。”


    许见卿:“看来好事将近了。”


    许之霄:“生娃娃!生娃娃!生个又白又胖的娃娃!”


    谢知雨:“好耶!我想要个妹妹!”


    谢昭:“……”


    当年正因他借口自己不能生育,想收养一个孩子,这才从许灵阶手中保下知雨的命,从此对那些坊间传闻忍气吞声。此言一出,倒是多少能替他挽回些声誉——代价是继续以身试药,与慢性中毒无异。


    不过,也多亏她找了这个借口,让许见卿没法带着许之霄去这种庄严之地,他才好借机离开,与元旌会合。


    李清白凑到他耳边,笑嘻嘻道:“听闻南山寺的素斋是一绝,我们也去试试吧。”


    谢昭有些烦躁:“阿越,我下午也有事。”


    “你不陪许大人,不招待见卿他们,也不陪我,能有什么事?”


    “总之就是有事。有空我再陪你去,或者你自己去。”


    许灵阶见他们耳鬓厮磨了半天,调笑道:“怎么,这是一刻也分不开了?”


    李清白拉着谢昭的手,佯装羞涩跑开了。


    ……


    午后,禁不住她的软磨硬泡,谢昭终于还是同意,先陪她去一趟南山寺。


    夏荫那死出,借口说万一遇到危险没人保护他们,非要死皮赖脸跟着,加上她在一旁极力劝说,他只得应允。


    三人走在街上,天色碧空如洗,谢昭却抬眼望了望天际线处一抹不易察觉的灰霾,微微蹙眉。


    他知道不出半个时辰便有急雨倾盆,又见街旁来了两三个挑担提篮的卖伞人,将一柄柄式样精致的油纸伞依次铺开,提议道:“一会儿要下大雨,我们先买把伞备用吧。”


    李清白望了望那尚好的天色:“这哪有一点要下雨的样子?等我们走到南山寺,估计都落不下来。”


    夏荫附和:“就算要下雨,前面也有许多卖伞的小贩,未必一定要在这买,拿在手里也沉得慌。”


    谢昭吞吞吐吐道:“可是……越往前走,伞卖得越贵,现下三十文一把,再走百步可能就要卖到四十文了,待下了暴雨会卖到五十文,我们还不如就在这里买三把。”


    李清白深感不可置信:“不是吧谢昭?你连一把伞的价钱都要计较?”


    “该俭省就俭省嘛。”


    夏荫有些瞧不起谢昭,嗤笑道:“我说谢爷,您都富甲一方了,还在乎这几十个铜板?”


    谢昭心叹他们这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想起可能承担的货损和亏欠许灵阶的银钱,顶着头痛付钱买了一把,想着一会儿雨下下来,可以和她共撑一伞,至于夏荫,就让他自个儿淋雨去。


    李清白和夏荫在前头疾步走着,谢昭在后头吃力追着,果然没走多远,天幕扯下一道闪电,豆粒般的雨点便哗哗啦啦砸了下来。


    他忍着双膝疼痛,小跑迎了上去:“阿越!”


    等他追到身边,夏荫却已为她撑起一把雪芦寒鹭图样的油纸伞,更递了巾帕让她擦去身上的雨水。


    “好看吗?百里挑一的一把,也就区区一百文。”


    这话很有些挑衅的意味,偏偏她也没说什么,由着夏荫嘲弄他。


    谢昭不再搭理他俩,五步当一步行,闷头往南山寺走,李清白和夏荫亦紧随其后。


    又行了约一刻,上书“南山寺”三字的黑底金字匾额终于就在眼前。


    山门立于数级青石阶上,两侧古柏参天,枝干遒劲如龙,雨势虽渐小了,仍有几名香客躲在树下避雨。小沙弥用宽大的袖筒掩住经卷,匆匆跨过磨得褪色的门槛,他们随行而入,见寺内殿宇深广,梁柱高耸,不免庄重了心神。


    主殿中央供奉着一座丈六金身的释迦牟尼佛坐像,低眉敛目,神态慈祥,右手结施愿印,掌心沐在长明灯里,更显宝相庄严。香客们跪在蒲团上喃喃祝祷,烟气如轻纱般缭绕升腾。


    李清白虽一心惦记着素斋,却也懂得尊重佛祖的道理,待香客们拜完,有样学样跪了下去。


    她捏着裙角,小声嘀咕:“要先诵经吗?还是先许愿呢?”


    正摇摆不定时,谢昭掀袍跪于她身侧,轻声道:“静心三息,默念心中所愿,再三叩首即可。”


    说着亲自示范,动作熟稔而从容。


    李清白依言照做,默念“身康体健,得偿所愿”,略显局促地叩完首,用蚊蚋一般的声音问谢昭:“哎,你许的什么愿呀?”


    谢昭并未答她,垂眸敛袖,取过三支线香就着长明灯点燃,虔诚地望向佛像金身,而后深深三揖。


    她不懈追问:“你怎么会信佛的?那许灵阶不是狂热的道教教徒吗?你敢来这儿,不怕他找你麻烦吗?”


    谢昭依旧不语,插香入炉后,又退回蒲团前,合掌跪下,行了标准的三拜九叩大礼——额心触地,掌心向上,起落间衣袂轻响,如风过竹林。


    礼毕,他才侧首看向李清白,沉静道:“家母信佛,自幼便教我们礼佛。”


    李清白忆起成婚那日谢昭双亲的灵牌,虽感到有些冒昧,还是好奇发问:“你爹娘因何早逝?洪灾,旱灾,还是不幸染了什么疾病?”


    谢昭答:“人祸。”


    “人祸?你家原是做什么的?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


    谢昭不愿再说下去,余光瞥见案上放着的签筒,岔开话题道:“你不是来求子的吗?还不去求一签?”


    李清白眼波一转:“那不得我俩一起求才灵验吗?”


    回头问心不在焉的夏荫:“阿夏,你要不要也来抽一签?”


    夏荫摇头:“我不信这东西,不抽。”


    于是二人各抽一签,转到殿侧解签处。


    一位眉目慈和的老方丈接过李清白那支竹签,沉吟道:“女施主此签是‘镜里观花’——缘劫一体,如影随形,命中注定无可化解呀。”


    李清白没当回事:“有这么玄乎吗?我才不信呢。”


    方丈无可奈何地摆摆头,又展谢昭那支签,微微一怔:“施主此签乃‘鹤影沉塘’。”


    他抬眼深看谢昭一眼,“鹤踪渺渺,得失相生。欲有所得,必有所舍——世间因果,皆在取舍之间。”


    谢昭捏着签文的指节微微一紧。


    既已拜过佛求过签,三人便转至斋堂用膳。


    堂内陈设简朴,却端上几样精致的素斋:一碟醋熘素黄鱼,一盅莼菜竹荪汤,以及本地特产的姜丝香干、香油拌马兰头。


    李清白吃得眉眼弯弯,尤其喜爱那碟淋了糖醋汁的“黄鱼”,连赞厨僧手艺高明。谢昭本没什么胃口,见她吃得那样香,也禁不住连夹了好几筷。


    正说笑间,忽见一只羽色苍劲的海东青掠檐而下,稳稳停在窗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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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昭解下密信,读完倏然起身:“我有急事,得先走了,你们可在这多玩一会儿,大约说个时辰,我让人来接你们回府。阿越,这几日要麻烦你多照顾下知雨。”


    话音未落,人已疾步而出,袍角带翻半盏清茶也浑然不觉。


    李清白和夏荫对视一眼,悄摸跟上,只见谢昭正跨步上马,扬鞭疾驰而去。


    夏荫径直奔向寺后马厩,抛给管马沙弥一角碎银,解下两匹鞍辔齐全的骏马,口中急道:“借马一用!”


    便翻身跃上马背,伸手将李清白拉上另一匹马。


    二人一路跟紧谢昭,途径密集的河道、农田,纵马疾驰三个时辰,眼见天色由青转金,终于在一片开阔的滩涂之地勒马停驻。


    咸涩的海风扑面而来,耳边传来浪涛拍岸与风声交织的呜咽。


    眼前便是丰纯盐场——


    但见无际的盐田如棋盘般向天际铺展,一方方盐池中,卤水映着落日,泛出碎金般的光泽。


    一道石砌海堤蜿蜒绵亘,堤外是碧波万顷的东海,堤内无数灶户赤足穿梭于田埂之间,或引水,或耙盐,在夕照下如剪影般忙碌。


    数十座高大的砖砌盐灶巍然矗立,冒出青烟袅袅,堆砌成山的盐垛宛如雪岭,在暮色中闪烁着微蓝的冷光。


    然而谢昭的目的地却并不在此。


    他径自穿过盐场衙署旁一条不起眼的小径,直奔向海堤下一处僻静的礁石湾。那里系着一艘乌篷小船,正随波起伏,船头站着个戴斗笠的老艄公,似是等候已久。


    暮色深处,笼在薄雾中的海陵岛若隐若现,散发出迷人又危险的气息。


    谢昭毫不迟疑,纵身跃上船板,低声道:“开船。”


    篷船当即解缆。就在此时,两道身影忽从岸边的礁石后闪出,趁着船速未起,疾跑几步,手忙脚乱地跳上了船。


    小船显然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重量,猛地一倾,谢昭闻声回头,见是他们两个,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你们怎会在此?”


    李清白见谢昭好像生了大气,陪着笑脸道:“哎呀,我好奇你来干什么,就带着阿夏跟了过来。你别那么小气嘛,有赚钱的路子,也带我一个。”


    谢昭声音里压着愠怒:“谁许你跟过来的?很危险,知不知道?”


    李清白猛猛摇头。


    谢昭冷眼扫向夏荫:“还有你!怎么保护夫人的,竟让她来这种地方?回去就扣你三个月月钱,关半个月禁闭。”


    夏荫倔着脑袋偏过头,平复好情绪,掏出怀里的姜梅饼同薄荷油,献宝似的捧给李清白。


    “这样就不会晕船了。”


    谢昭听说她晕船,当即勃然大怒:


    “怎么回事?晕船还要坐船,你不是自讨苦吃,平白惹人担心吗?”


    李清白刚要反驳,斜瞟的目光却被那老艄公的手所吸引。


    那双手骨节粗大,虎口与指根布满厚茧和深疤,分明是常年握惯刀剑、拉紧弓弦留下的痕迹,绝非寻常船夫所有!


    更要命的是,与她对视的一霎,他竟松开了摇橹,在船帮某处看似修补过的痕迹上猛力一按——


    李清白来不及细想,猛地扑向谢昭:“快跳船!”


    话音未落,船底猛然传来一声闷雷般的巨响,炽热的火浪裹挟着碎木与铁片冲天而起。


    三人被巨大的冲击力掀飞出去,坠入冰冷的海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