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逆子

作品:《昭白雪

    夜色渐浓,霜华堂灯火如昼。


    谢昭走进屋内,见李清白正陪着知雨读《千字文》,温声道:“感情这么好,不如今晚你陪着他睡吧,母子俩多说些体己话。”


    李清白不疑有他,笑着应下。


    待园中彻底静默下来,换上夜行衣的谢昭与元旌从后门悄然掠出。


    谢昭调整着脸上的面具,焦急道:“这么久没去,也不知孩子们过得怎样,有没有好好温书学习。”


    元旌宽解道:“爷,您放心,咱们从未断过接济,何伯办事也向来稳妥。孩子们能吃饱穿暖已是福分,读书识字这等事,循序渐进便好。”


    二人身影在月色下疾行,很快便抵达承平养济院。


    敲开何伯房门时,只见这位老管事正就着一碟酱黄豆小酌,身上穿着新絮的棉袄,桌上还摆着半壶难得的金华酒。


    谢昭目光在酒壶上顿了顿,何伯急忙起身:"前日帮隔壁布庄清点库存,东家硬要塞给老朽的。"


    "无妨。"谢昭摆手,目光扫过窗外安静的院落,"何伯,近来院里一切可还安稳?孩子们可都好?"


    何伯恭敬回道:“劳您挂心,一切都好。孩子们吃得饱、穿得暖,有几个大点的,白日里还跟着老朽去隔壁街的纸扎铺、木匠坊帮点小忙,也能换些零碎贴补。”


    “嗯,”谢昭点头,“若有难处,或是出现生面孔打听,请务必及时告知。”


    他顿了顿,状似不经意道:“我瞧何伯你近来气色不错,可是有什么喜事?”


    何伯脸上掠过一丝慌乱:“没、没有,托您的福,日子总算还过得去。”


    正说着,里间传来窸窣声,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揉着睡眼走出来,正是阿莳。


    “爷爷,我渴了……”她迷迷糊糊地说着。


    何伯忙道:“我这就给你倒水,快回去睡吧。”


    就在阿莳转身的刹那,借着屋内光线,谢昭的目光迅速锁定在她的脖颈上——那里挂着一只用红绳系着的、沉甸甸的足金长命锁!


    那锁上繁复精美的缠枝莲纹和暗刻的“长命富贵”字样,他再熟悉不过,分明是知雨周岁时,他亲自盯着城中最好的金匠打造的。


    谢昭蹲下身,用尽量平缓的语气叫住她:"阿莳这项圈真好看,是谁给的呀?"


    阿莳见是常来看望他们的“面具叔叔”,像小蝴蝶一样扑进他怀里:“面具叔叔!你怎么好久都没来啦?”


    谢昭将她抱起来:“对不起,叔叔前阵子有些事情耽误了。”


    阿莳拨弄着大金锁,噘嘴道:“那叔叔这几日每日都要来。”


    谢昭摸摸她的头:“好。不过阿莳先告诉叔叔,这项圈是怎么得来的呀?”


    阿莳奶声奶气道:“是我的好朋友知雨哥哥送给我的。他说是他一直戴着的,送给我保平安。”


    “哦?他是什么时候送给你的呀?”


    “就是……就是上个月,有一天晚上还下着雪,他从家里偷跑出来,走在路上冻晕了。我把他带进来取暖,后来有位极美丽的夫人带着仆人过来寻他,他就把金锁送给了我,后来我们再没见过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好不好。”


    谢昭气得七窍生烟。


    不仅离家出走,还将保命祈福的长生锁拱手送给他人,好一个逆子!


    忆起成婚那日,这小子对李清白的种种排斥和陷害,更是怒火中烧。


    这就回府将他痛揍一顿,好好长长记性。


    元旌心知不妙,边走边劝:“爷,这会儿已经很晚了,还是不要动气的好,免得惊扰了夫人。知雨他年纪尚小,并不太懂得长生锁的意义,您就宽容他一回吧。”


    谢昭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这小子是越来越大胆了。私自出府,欺瞒长辈,如今连贴身之物都敢随意赠人,再不教训还得了?我可以暂且饶他一晚,不过明日他无论如何都躲不过这顿打。”


    元旌暗想:这火气怕是只有夫人压得住了。


    ……


    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谢昭便沉着脸坐在琢玉书屋,对元旌吩咐道:“去,把那个逆子给我叫来!”


    元旌领命,正要转身,房门却被轻轻推开一条缝。


    只见知雨小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竟双手捧着一根比他胳膊还粗的家法板子,眼眶红红地走了进来。


    “爹爹,”知雨带着哭腔,将板子举过头顶,“孩儿来向爹爹请罪了。都是孩儿不好,让娘亲担心,惹爹爹生气,功课也……也未有长进。”


    说着,他竟自己搬过一旁用于惩戒的长凳,笨拙地趴了上去,撅起屁股,带着视死如归的哭音道:“请爹爹重重责罚孩儿吧!”


    这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把谢昭看得一愣。


    他看向元旌,元旌连忙避过他眼神,摆摆手道:“爷,属下突然想起马厩还没喂草,就先退下了。”


    说罢,竟溜得比兔子还快。


    谢昭再看回趴在长凳上,身子瑟瑟发抖的儿子,那满腔怒火不知怎的,竟已消了大半。


    他清了清嗓子,板着脸道:“哼,你倒是自觉。说说,都错在何处?”


    知雨抽抽噎噎地开始背诵,竟是《弟子规》中的一段:“父母呼,应勿缓;父母命,行勿懒;父母教,须敬听;父母责,须顺承……身有伤,贻亲忧;德有伤,贻亲羞……”


    他背得磕磕绊绊,却努力将意思表达得很清楚——自己让父母担忧,是德行有亏,令爹娘蒙羞了。


    听着这稚嫩却恳切的认错,谢昭的心又软了几分。但他仍硬着心肠,列举罪状:“离家出走,该打!欺瞒长辈,该打!将贴身贵重之物随手赠人,更该打!今日这顿家法,你无论如何都逃不掉。”


    知雨一听,哇地大哭起来,心里又委屈又怕。


    娘亲明明说主动认错就不会挨打了呀!


    他紧紧闭着眼,小手死死抓着凳沿,等待着疼痛降临。


    只听“啪”的一声轻响,板子落在了他的小屁股上,力道却轻得像拍灰一样。


    接着又是两下,依旧是不痛不痒。


    还没等知雨反应过来,谢昭已扔下板子,一把将他从长凳上抱了起来,搂在怀里,用指腹擦去他脸上的泪珠,叹了口气道:“罢了!以后绝不可再私自离家,也不可再将爹爹娘亲给你的重要东西随便送人,记住了吗?”


    知雨懵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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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点头,窝在爹爹温暖的怀里,小声问:“那……那长生锁……”


    “既已送给了阿莳,便是她的了,哪有要回来的道理。”谢昭摸了摸他的头,“爹爹再给你打一把新的便是。”


    在这父慈子孝的温情时刻,李清白端着两碗热腾腾的杏仁茶,笑眯眯地走了进来。


    “怎么,我们谢爷这就不生气啦?”


    谢昭佯装恼怒地哼了一声:“哼!若不是看他年纪尚小、认错态度尚可,今日定不轻饶!”


    她将杏仁茶放在书案上,走到谢昭身后,一双纤手轻轻搭上他的肩膀,不轻不重地揉捏起来:“夫君辛苦了一早,休要动气伤身呐。为这小皮猴子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谢昭感受着肩上恰到好处的力道,紧绷的面色终于彻底缓和下来。他享受着这份夫妻间的体贴,嘴上却还硬撑着:“慈母多败儿,你呀,就是太惯着他了。”


    “是是是,都是我不好。”李清白附在他耳边低语,“所以呀,我将功补过,不仅煮了杏仁茶,还特意去厨房,跟着杨师傅学了半天,亲手给你和知雨包了鸡汤小馄饨,这会儿正用小火煨着呢,现在去吃正好。”


    馄饨皮薄馅足,汤底清亮鲜香,李清白看父子二人吃得正香,柔声道:“夫君,我知道你望子成龙,对知雨期许甚高。你放心,我会拟一份详细的教学计划,亲自来教他,定不会叫他荒废了学业。”


    谢昭一颗馄饨险些卡在嗓子眼。


    “夫人,这……这未免有些太劳累你了,还是请个先生来教吧。”


    “你是不信我能教好?”


    “……”


    “那就这么说定了。”


    她又给谢昭添了碗鸡汤,继续道:“以后啊,无论发生何事,天塌下来都要好好吃饭。从今往后,我和知雨都会陪着你,好好用每一顿饭。”


    谢昭心中暖烘烘的,正要开口,李清白拍拍手道:“为了感恩我们谢爷今日宽宏大量,明日一早我请你们去得闲楼吃早茶。”


    “欧耶!娘亲太好了!”


    谢昭道:“哪有让夫人请客的道理,自然是为夫来做东。”


    李清白道:“那我可要点最贵的,你不许反悔。”


    谢昭假装哀怨:“不是说好以后都帮我俭省的吗?”


    ……


    得闲楼坐落在江都最繁华的河街上,朱甍碧瓦,气势恢宏,门前车马簇簇,进出之人皆衣着光鲜。


    步入楼内,宽敞的大厅里摆放着清一色的红木八仙桌,跑堂的伙计肩搭白巾,手脚麻利地穿梭其间,唱喏声、谈笑声、杯盘轻碰声不绝于耳。


    桌上很快摆满了各色精致茶点:皮薄如纸的蟹黄汤包,咸鲜适口的三丁包,松软香甜的千层油糕,酥脆掉渣的萝卜丝酥饼,滚烫鲜美的虾籽阳春面……


    知雨吃得小嘴油光发亮,正吵着要加碟松子糖呢,楼下大厅忽然传来一阵哗动。


    只见两名穿着盐运司号衣的吏员,带着几个来者不善的差役,径直走到靠窗的一桌,不由分说便将一位正在悠闲品茶的富态商人按住。


    “谭爷,对不住了!有人举报你贩私盐,跟我们走一趟吧!”为首的吏员高声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