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用璇霄台竞拍会完成任务

作品:《他们的万人迷黑月光从冷宫出来了

    翌日,众妃嫔准时齐聚在皇后殿内,按品阶端坐在各自的位置上,看似低垂的眉眼下,目光飞快地在空中交错、碰撞,暗流涌动,织成一张杂乱而无声的网。


    没有谁敢说话,但衣料的摩擦声,杯盏的碰撞声,甚至连对视都仿佛带出了杂声。


    这些交汇一处,耳边出现了躁动的错觉。


    坐在上首的姜令虞端起茶盏,用杯盖缓缓地撇开浮沫,似乎没有注意到下方的小动静。


    宋鹤年也并未与其他人交换眼色,她定定地看着香炉里袅袅升起的青烟,若有所思。


    这种诡异的气氛一直维持到殿外传来通报声。


    “贵妃娘娘到——”


    霎那间,殿内鸦雀无声,大家收敛了各异的神色,余光齐刷刷投向殿外。


    魏幼宁裙裾上大片的金色缠枝牡丹贴地而过,她扬着下颌,简单地朝皇后行礼问安后,便自顾自地坐到了皇后下方的第一个空位上。


    她的坐姿相较于其他人随意了许多,虚靠在椅背上,优雅地理了一下发髻上的流苏簪。


    瑶婕妤看着她眼下脂粉都盖不住的乌青,眼神里幸灾乐祸的笑意尚未全然隐去。


    “怎么贵妃娘娘脸色不佳,是昨夜没歇息好吗?”


    昨夜祈明殿外的事早就在宫里传遍了。


    魏幼宁这个女人平时有多嚣张,此时就有多丢脸。


    也是奇怪,按照她的脾气,今日应该闭门不出才对,她竟有脸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大家面前,而且还神色如常,看不出丝毫恼怒的痕迹。


    她何时能沉的住气了,变得这般有城府?


    不过无所谓,管她是被陛下吓破了胆还是强颜欢笑撑体面,总算能逮着个机会灭灭她的威风。


    否则她还真把这后宫当成她们魏家的地盘了。


    魏幼宁没有正眼瞧她,只是用眼风一带而过,“你还挺关心本宫。”


    “贵妃娘娘在宫里有亲人,或许认为谁都不配与您相提并论,但臣妾心里可是拿您当亲姐妹的。”


    瑶婕妤说得挺情真意切,如果忽略她唇角讥诮的弧度的话。


    魏幼宁:“你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本宫若执意不同你说,倒显得我遮遮掩掩德行不嘉了。”


    “臣妾可不敢这么想。”瑶婕妤追着不放,“臣妾嘴笨不会说话,就是想尽尽自己的心,就算妾不能替您分忧,这不是还有在座的诸位姐妹吗?”


    “可娘娘……”她用手帕在勾起的唇上掩了一下,意有所指,“似乎迁怒到了臣妾头上。”


    魏幼宁挑眉一笑,“本宫有什么好迁怒你的,感激你还来不及呢。”


    “若没有你被陛下从宣晖殿里赶出来的那一回,我可就成了头一遭了。”


    “多谢你啊妹妹,幸亏你早就被陛下赏赐了‘滚’字,这次出行还险些没让你跟着,看你都好好活着,姐姐才能这么快就想开了。”


    魏幼宁说的是去北地之前的那次,她给陛下送补品碰到周妧与她发生口角,陛下让她滚,事后却给周妧赐了“盈”的封号。


    因为这个,满宫上下皆知陛下厌恶了她,连着大半个月,但凡谁的目光飘过来,她都感到自己脸上火辣辣的。


    过了这么久,她好不容易才捱到大家的记忆淡去,魏幼宁竟然敢又一次提起来?!


    这个贱人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撕开她的伤疤!


    瑶婕妤清丽的面容扭曲了,“你!”


    “好了。”姜令虞波澜不惊道,“快过年了,就是寻常百姓也知道要和和气气,求个吉利,你们倒在这里掐起来了。”


    “一个两个说话都这么有失身份,还敢去陛下面前讨嫌。”


    “谁要是不会好好说话,那就老实地待在自己殿里。”


    她合上眼,叹了口气,“都下去吧。”


    九嫔之一的吴修媛默默走到了魏幼宁身边。


    魏、吴两家交好,她入宫后就一直跟魏幼宁比较亲近。


    吴修媛不忿道:“这个瑶婕妤真是可恶!”


    魏幼宁道:“还不都是仗着她世家的出身,觉得我拿她没办法。”


    吴修媛回头看了一眼,“那位也是,瑶婕妤想羞辱你的时候,她装聋作哑,眼看瑶婕妤就要以下犯上了,她又出来和稀泥。”


    “哼,一厢情愿罢了。”魏幼宁不屑道,“姜梧庭都死了,人家摆明了把他们当狗耍,她还以为讨好他们就能重新再上那条大船。”


    吴修媛担忧地看着她,欲言又止,“魏姐姐,你还好吧……”


    魏幼宁:“我有什么不好的。”


    看她不像说假话,吴修媛稍微放心了些,她气愤道:“都怪那个周妧!”


    魏幼宁停住了脚步,声音凉了不少,“跟她有什么关系?”


    吴修媛不可置信道:“要不是她狐媚惑主,陛下怎么会这么对你。”


    魏幼宁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是一国之君,只有别人顺他心意的,哪有他去顺别人心意的,就算他是在为盈妃出头,那也是他自己想的,谁还能逼他不成。”


    吴修媛长大了嘴,半天没说出来话。


    “魏姐姐,难不成你觉得周……盈妃没错?”


    魏幼宁盯着手上的红玛瑙戒指,声调缓慢轻柔,“她有什么错,在这后宫里谁不想为自己多谋划,谁没杀过挡在自己前面的人,可她不一样……”


    “她没想过去害别人,如果没有她,昨夜我怕是免不了陛下的责罚了。”


    啊?


    吴修媛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太够用。


    她试探道:“盈妃娘娘这般好的吗?”


    晨光渐烈,照亮朱墙碧瓦的深宫。


    魏幼宁的小臂从身前搭到自己的腰侧,指尖捻磨衣料,她咬住艳色的唇,发出一声极轻极甜转瞬即逝的笑叹,“在他面前,谁敢如此奋不顾身地保护我呢……”


    吴修媛看着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魏姐姐的反应好奇怪,这跨度实在太大了吧,昨天还是她带头唾骂周妧,就过去了一个晚上,她心里就对周妧有了深厚的感情?!


    这到底是一个晚上,还是一个奇迹啊。


    不行,得好好梳理一下中间的关系了。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站在魏姐姐这边的,但魏姐姐现在好像站在了周妧那边。


    周妧又是大家心照不宣的后宫公敌。


    吴修媛跟魏幼宁道了别,心事重重地走向自己的住处。


    魏幼宁掩唇打了个哈欠,垂着眼皮,神情困怠。


    从魏家跟她一同入宫的贴身侍婢春茉扶着她,“娘娘回去再睡会儿吧,昨夜都没合眼,您就算要给陛下绣荷包,也不能不顾及自己的身子啊。”


    魏幼宁道:“谁说那荷包是送给陛下的。”


    喜茉有些吃惊,“不是您说那荷包无论是料子还是做工都须得是做好的,陛下才能看得到您的心意吗?”


    “哦,”魏幼宁鬓边的宝石坠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冷淡的弧,她不甚在意道,“我现在不想送给陛下了,我要作为谢礼送给盈妃。”


    喜茉眼底的惊色更重,“送盈妃?咱们随便挑点金银珠宝答谢她不就行了,哪能劳您亲自动手,再说您把荷包送给她,咱们还拿什么送给陛下呢?”


    想起秦玦咄咄逼人的那一幕,魏幼宁仍觉心惊肉跳,她娇媚的眼眸沉了下来,“我的命难道就不值一个荷包吗?”


    喜茉露出慌张的神色,“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魏幼宁兴味索然,“我就是要把亲手做好的荷包给盈妃,至于陛下那边,随便从魏家给我寻的宝物里挑一件送过去就行。”


    日头晒得她光洁的鹅蛋脸有些发热,她在脑海里想着她绣在荷包上的鱼戏莲叶图。


    莲花的颜色是不是太淡雅了些,莲叶似乎不够生动,那鱼也是,她绣了好几次,总觉得不够活灵活现。


    魏幼宁低头默念了两个字,舌尖似乎被烫到,羞怯地不敢再有所动作。


    还有她的名字。


    每每落下针线,她的手都轻颤不已,根本没办法把这两个字绣上去。


    秦玦的威压唤醒了魏幼宁对于死亡深深的恐惧,让她控制不住地想要逃回魏家。


    只要在这座宫里,她仿佛就摆脱不了那种如影随形的恐惧。


    哪怕理智意识到秦玦不会杀她,但昨晚的场景还是时不时在她眼前重现,让她阵阵心悸。


    这种时候,唯有想起周妧才能好受些,想起她扶在自己腰上的手,她挡住了秦玦恐怖的视线,留给自己的是一个安心的背影。


    魏幼宁握紧拳头,红玛瑙戒指的边缘压进指根的肉里,勒出红痕。


    她喘上了一口气,心跳放缓。


    小满跑进来说贵妃好像朝着我的殿里过来时,我正纠缠着江惟。


    “你执行了那么多任务,天南海北的也都去过,肯定见多识广,你再好好想想,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琅英的人?”


    江惟被拽着胳膊,想跑也跑不了。


    他的记性本来就没有多好,想起一个人的难度无异于大海捞针。


    他倍感煎熬,拿着漏勺在记忆之海里捞过一遍后,坚定地道:“没有。”


    我用渴求的眼神看着他,如同狗见了肉,恨不得看进他的脑子里。


    “真的没有吗?”


    他睁着眼跟我对视,须臾,脸上的坚定开始融化,他无奈地躲开我的目光,“好吧,我再想一遍。”


    于是,他就想了第八遍,依旧是同样的回答。


    如果不是贵妃来了,他可能马上就要想第九遍了。


    手被松开,江惟如释重负,脸上挤出了笑,不经意露出了一点虎牙。


    找不到琅英的下落,我幽怨地像个女鬼,看向小满时把她吓了一跳。


    “我和她又没什么交情,昨天又帮了她,她不至于特意跑来找我兴师问罪吧。”


    小满道:“奴婢不知,但远远看着,贵妃不像是有恶意的样子,许是来答谢您的呢?”


    我道:“答谢?她可不是这么客气的人。”


    江惟从我们的对话中提取到了一些信息,他问道:“那她是来跟你虚伪与蛇的吗?”


    诡异的词钻进了我的耳朵里,我脸上的表情有片刻的空白。


    虚伪与什么玩意?


    “那是虚与委蛇。”我有气无力地纠正了他,转过头对绿柳说道,“先带他去偏殿看会儿书吧。”


    绿柳前脚带走江惟,后脚贵妃的鸾驾就到了门口。


    她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堆侍从。


    待看到我后,她眼睛一亮,整张脸愈发明艳,“妹妹——”


    我往左右两边看了看,在心里纳闷道,这是叫谁呢。


    魏幼宁走到我身前,染着丹蔻的玉指小心翼翼地牵住了我的手,“妹妹,外头风大,咱们进去说。”


    我看着她亲昵且反常的举动,头顶缓缓打出了个问号。


    叫我……妹妹?!


    她还真是梦到哪句说哪句。


    落了座后,她打量周围的陈设,目光飘忽不定,显得有些拘束,没话找话似的问道:“妹妹跟前怎么也不见几个伺候的人?”


    “我身边用不着什么人。”过了一会儿,她扯东扯西,迟迟不提来的目的,我只能主动问道:“娘娘今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流苏簪削弱了她的强势,衬得她格外柔美,她垂着眸,避开我探究的视线,“不是说了,可以叫我幼宁的吗?”


    “幼宁,”不让她如愿,我们真的很难沟通下去,“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她的手从桌子上收回,落下了一个荷包,“昨晚你帮了我那么大一个忙,我也不知该如何答谢你,就想送你个礼物聊表心意。”


    我等了半天也不见她拿礼物,换了好几个姿势,暗示她搞快一点,她也全当没看见。


    我道:“贵……幼宁,我也没为你做什么,怎么能收你的东西呢。”


    魏幼宁轻声道:“只是我的一点点心意罢了。”


    我看着门口的方向,“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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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是再拿回去吧,这太贵重了。”


    贵妃的心意,这得多少金银珠宝啊,这么久还没有抬进来,不会装了满满一大箱子,两个人都抬不动吧。


    我伸长了脖子,翘首以盼。


    魏幼宁看了我一眼,把她的荷包推到我面前。


    “收下吧。”


    “……给我这个干什么?”


    我突然反应过来了,这不会就是她说的礼物吧。


    “聊表心意”,“一点点心意”。


    我以为是她谦虚,没想到是她诚实。


    我捏了一下这个藕粉色荷包,很好,里面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用钱包的第一步是得有钱,看来为了这个钱包,我得去找人借点了。


    我言不由衷道:“谢谢,娘娘的手艺很好,我很喜欢。”


    她端起茶喝了半口,“听说丹邑城这些日子是人流如织,可惜咱们在深宫里,凑不上这个热闹。”


    我道:“天子亲临晟州,还要在这里过年,肯定会有很多百姓从四面八方赶到丹邑城内,离陛下近一些,说不定能有机会一睹天颜。”


    我出宫后也发现了,许多街道都被人和马车堵得水泄不通,扔根针都掉不到地上,沿街的店铺都大开着门,里面全是密密麻麻的人影,恨不得把屋子撑破。


    她道:“天子亲临自然是一大盛事,不知道多少人挤进丹邑,听闻城内的酒水吃食车马行脚,一应生意在这几日赚得比往年一整年的都多。”


    “不过这只是原因之一,妹妹可知晟州因何闻名?”


    我:“不知道。”


    她道:“晟州有两样旁的地方没有的东西,一个是月光泉,一个是轮回酿。”


    “月光泉,顾名思义,似是一条在地上流淌的月光,传闻月光泉只在月出的午夜出现,轮回酿是由月光泉酿成的酒。”


    “这么扯的东西都有人会信……”说完,我顿了一下,又道,“难道真的有人见过?”


    魏幼宁继续道:“几十年前京城里世族举办的那场仙灯夜宴上曾出现过一次,三年前丹邑城的璇霄台曾公然竞卖过几杯,最后一杯被加价到了十六万七千金,我朝官员俸禄优厚,这十六万七千金也得一个三品大官不吃不喝地攒上整整一千年。”


    ……原来不管是哪个世界都这么魔幻。


    我强装淡定,“这些酒都是被谁买走的?”


    她道:“几位买家的身份从始至终都没有对外透露,不过,其中的一杯被送进宫里献给了陛下。”


    我,“!”


    卧槽,怎么办。


    好想现在就跑过去问问他是什么味道。


    “那丹邑城盛况空前的第二个原因,难道是又有人要卖轮回酿了?”我问。


    “是璇霄台三年一次的竞卖会开始了,璇霄台是个闻名天下的白玉为砖金为土的极乐场,其背后主人的财力难以想象。”


    她解释道,“璇霄台会用三年的时间搜罗旷世奇珍,以竞价的方式卖给到场的贵宾。”


    “今天是这场盛会开始的第一日。”


    我的脑子里忽地闪过一个念头。


    琅英会不会就在璇霄台的竞拍会上?


    魏幼宁又跟我闲聊了两句,她习惯了午睡,到点儿就开始迷迷瞪瞪地犯困,这才跟我辞别。


    送走了她,我也不继续为难江惟了,直接跑去找秦玦。


    等到跟秦玦商谈事务的几位大臣离开后,一名内侍带着我走入殿中。


    闻鸫收拾好桌案上的奏折,宫女将茶水撤下,换上了一杯新的。


    秦玦靠在锦垫上,睥睨着我,“这会儿来找我,想好要什么了?”


    “陛下,你是不是喝过轮回酿?”


    我幽幽地问道。


    他拉着我坐到他身边,“想不起来,那是何物?”


    我把璇霄台十几万金一杯的轮回酿跟他讲了一遍,眼巴巴地盯着他的嘴。


    “我听说有一杯献进了宫里,好喝吗?要不你给我详细地描述一下那个味道吧,今晚做梦我就要喝它了。”


    秦玦笑着摇了摇头,“我想想啊……”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他反应平平,“不过我没有喝。”


    “闻着也就寻常而已,我不喜那类神乎其神的东西,随手倒掉了。”


    “你说什么!!!”我心疼地喘不过气来,“倒掉了?!!”


    十几万金,就这么撒进皇宫的土里,化作一摊泥污。


    那个献酒之人不知道,他情愿用万贯家财换来的一杯仙酿,到秦玦这里就只有“不喜”二字的分量。


    一杯“金玉其外”的酒如何能换他平步青云。


    “你闻了以后,它的味道一定会让你失望,世上没有那么贵重的酒,只有想证明自己贵重的人。”


    “周妧,那酒不值。”


    “但如果你想喝,”秦玦眼神平静,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我就派人去给你寻。”


    “不值得的酒寻来做什么。”我靠在他身上,“陛下,我过来是要跟你说另外一件事的。”


    “你不是要答应我一个心愿吗,我已经想好了。”


    秦玦:“嗯,说吧。”


    我看着他的眼睛,“我想去璇霄台。”


    他的神情喜怒不变,须臾,他笑了出来,“怪不得你跟我说什么璇霄台轮回酿的,原来在这儿等着我,你想过去凑热闹?”


    我抬头,在他脖子上亲了一口,“可以吗陛下?”


    他喉结滚动,下颌搭到我的肩上,“我这两日抽不开身,那里面的人大多身份复杂,江惟怕是应付不过来,我不放心。”


    我道:“不用你陪着,我就过去看看,不会有什么事的。”


    秦玦静静看着虚空,眼底深处翻涌着一种扭曲的、近乎痛苦的占有欲。


    他眯起眼,嘴角挂着僵硬的笑,拍了拍周妧的后背。


    “那就去吧。”


    “出去要小心知道吗?”他靠在她的耳边,“记得早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