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佛门二世祖

作品:《我与沉疴

    曲折蜿蜒的山径通往扶空寺的最深处,那是一座宽敞精致的别院。


    初冬,细细的雪粒飘落,落在鹅黄衣裙上,落在炭火炉子上,微弱的声音几不可闻,片刻便蒸腾消散回到空中。


    那衣裙的主人挽起阔大的袖子,露出半截线条优美的小臂,蹲身拿起蒲扇,手腕一动便扇得炭火高高窜起,惊得庭树下飞鸟扑棱棱飞走。


    “噗,咳咳咳...”不等火星落定,她抄起青竹筷翻动肉串,脚尖随意踢开滚来的松果。


    眼看肉串不再咕嘟嘟地冒血水,油滴坠入炭火炸起金光,她偏头避过,顺手抓了把椒盐扬手一撒。


    她纵身一跃坐上青石栏杆,悬空的双腿有一搭没一搭地晃荡。


    虚云来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他瞥了一眼,垂眸缓缓转动佛珠:“佛家十戒,不杀生,不饮酒,不非时食,空涟,你全忘了吗?”


    几个僧人交换眼神,面露尴尬...原来是圣女,她果真是这般...不成体统。


    “我与圣女有些话要说。”虚云回头示意,众人点头离开。


    仅片刻尴尬,空涟就继续饮酒吃肉,半个眼神都不稀得给他。虚云也十分沉得住气,空涟喝完最后一口酒才没好气地开口:“你到底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佛家十戒,不杀生...”


    “停停停,你就是来说这个的?就算是玄极方丈都不曾约束我这些,你又凭什么管我。”空涟跃下青石栏,拍拍灰尘,掀起衣裙坐在石凳上。


    虚云轻叹一口气,只觉头疼,缓声道:“方丈和善亲厚,他能允你这般无拘无束,不代表其他人也是如此。你是圣女,不可言行无状,肆意妄为。”


    空涟摆摆手,不耐烦地说:“虚云,你少一副老气横秋,故作高深的模样,别一天天对我指手画脚。”


    虚云不想再和她争论,转身离开:“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会向方丈提议,让你遵循戒律。”


    “喂,你什么意思?”空涟忍无可忍,怒声说道:“你每天有事没事就来挑我的毛病,我哪里让惹到你了,你才一直针对我?”


    虚云闻言脚步一顿,攥紧了手里的佛珠,语气带了些不可置信,转身反问道:“我针对你?”


    “空涟,你还有没有半点良心?”


    眼前的场景晃了晃,回到十八年前的钟鸣梵音。


    一个哇哇大哭的女婴坐在七彩莲台上,一朵盛大的三生业火红莲悬浮上空洒下红光。千余名僧人身着伽黎,如赤色潮水依序静寂涌入,气氛庄严肃穆。


    玄极方丈手持九环锡杖,步至莲台肃然而立,诵经声字字传入台下虚云的耳中,可他却一个字也不记得了,只记得他曾满脸好奇地望着莲台上那个小女婴。


    自方丈始,全寺僧次第上前,于莲台三步外止步,合十肃立,仰观圣莲三息。


    被虔诚朝拜的空涟却什么都不懂,只自顾自地嚎啕大哭。


    轮到虚云时,他一脸忐忑地走上前,年幼的他不懂规矩,在众目睽睽下竟然径直走到空涟跟前,座旁的维那刚想提醒他却被玄极拦住。


    那张白嫩的小脸凑到空涟眼前时,她忽然就痴痴的笑了。


    虚云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坏了规矩,连忙后撤,玄极方丈却又将他拦住。


    方丈笑着对他说:“你们二人有缘,小虚云,今后就由你来陪着空涟,保护她,照看她,可好?”


    虚云瞪大眼睛,重重地点头,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什么是责任。


    “你说什么?”


    空涟的声音传来,将他拉回了十八年后,那张稚嫩的脸和眼前的她重合。


    虚云深吸一口气,朝她上前一步走,捏紧了佛珠,一字一句地说道:“我针对你?


    你五岁那年,我十岁,你在后山玩耍被野狗追了一里路,跑来我这里求救,我毫不犹豫挡在你身前,一转身,你就跑不见了。我被野狗咬了两个血窟窿,一瘸一拐地走回来时,你趴在方丈怀里委屈地直哭,全然忘了我还在后面。”


    他边说着边步步朝前紧逼,青色僧袍衣角擦过台阶。


    “你六岁那年,我十一岁,那年冬天你说山里有冬笋,让我晚上偷偷跑出来陪你挖。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撒谎,我谎称出门更衣,连外袍都没穿就跑到后山等你。我等到深夜你都没来,直到冻晕在山里。第二天我才知道,原来你说完就忘了,一夜好梦睡到天亮。”


    “这...这么久的事儿你还记得啊哈哈。”空涟虽嘴硬,但气势上已经少了一大截,语气还带着点心虚。


    虚云一声冷哼,继续说:


    “你七岁那年,我十二岁,你好奇炭火是怎么得来的,用红莲放火烧了院子里的一颗冷杉木,眼看火势越来越大,大到你控制不住,只好来找我帮忙。我深知此时后果严重,怕你受罚,谎称是我的主意。方丈念你年幼,又是个小女娃,轻微责打便过去了,我被打到半个月下不了床。”


    “...小时候不懂事,呃...哈哈...。”空涟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你九岁那年,我十四岁,你骗我说你想加固那座年久失修的小木塔,我虽不情愿但是拗不过你。我递锤子,你敲钉子,没一会儿,木塔轰然倒塌。我这才知,你并非好心修缮,你只是好奇拆掉几根木头它才会倒塌。我就这样陪着你被罚抄了一个月经文,对了,你的那份也是我抄的。”


    空涟彻底偃旗息鼓,哑口无言。但虚云依旧步步紧逼,她能从他平静的声音里,听出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你十二岁那年,我十七岁,你不满一个宾客对你出言不逊。因此你找机会,将他骗到湖边一脚踹下。方丈问责的时候,你竟说这个行为是我默许的...”


    空涟咽了咽口水:“那还不是你管我太严了,我心烦得很,想着一箭双雕...”


    她越说声音越小,全然不见往日理直气壮闯祸的气势。


    “你十四岁那年,我十九岁,你骗我说...”


    “停停停,能别说了吗。算我理亏行不。”眼见他一发不可收拾,空涟赶紧叫停,再说下去她真没脸了。


    虚云没有说话了,平日里,任凭什么事情都难以调动的情绪此刻剧烈起伏。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手里的佛珠转得飞起。


    目送这尊大佛离开后,空涟才如释重负瘫坐在石椅上。


    几日不见,他倒是越来越烦,脾气越来越大了。


    他不会真的去向方丈告状吧?


    不要啊!要是和他们这些清心寡欲之人一样生活,那活着还有什么乐趣?日子本就十分无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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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算了,去找慧仁玩一玩。


    ***


    “噔...噔蹬...蹬噔。”


    熟悉的敲窗暗号传来,慧仁立刻就知道是空涟来找他了。


    他睁开眼睛,悄悄开了一道窗缝,低声说道:“嘘!如净法师在诵经呢,我不能跑出来。”


    窗缝里塞进来一枚方方正正的绿豆糕,细腻的绿豆香气瞬间飘了进来。


    半盏茶后,一个圆头圆脑的小和尚鬼鬼祟祟地跑了出来,见到空涟后他才松了一口气。


    “走,到外面转转。”


    两人趁着薄薄的夜色钻进后院的冷杉林。


    慧仁心满意足地吃完几块绿豆糕,咂咂嘴,仿佛还在回味:“阿莲,你又和虚云法师吵架了?”


    空涟被绿豆糕干地发噎,拍拍胸脯往下顺。心想,要是有口酒就好了。


    “唉,都不想说他了。你怎么知道我们又吵架了?”


    慧仁摇摇脑袋,一副得意的模样:“那当然,每次你俩吵架你都来找我抱怨他,我当然猜得到。”


    嗯,每次他们吵架自己就有点心吃,如净法师还说他都吃胖了。


    说起他空涟就一肚子火:“本来就是,你说他一天到晚闲不闲?白天讲经,晚上还要来挑我的毛病。方丈都说了,我可以随心所欲干自己想干的事,他又凭什么来管我?”


    慧仁摆摆手:“嗨呀,这不是方丈曾经说过让他照管你嘛,他本来就很听方丈的话。”


    “都十八年前的事儿了,我估摸着,全寺庙除了他没人还记得。”空涟忿忿地说。


    山风幽幽地吹来,山里不知名的鸟儿时不时啼叫,隐约成调。


    慧仁眯了眯眼睛,觉得这样的日子惬意极了。


    “慧仁,你说,外面的生活是什么样的?”空涟双手交叉抱头躺在山坡上。


    慧仁摇摇光溜溜的脑袋:“阿莲,我们都是从小就在扶空寺长大,从来没见过外面的世界。”


    空涟遗憾地点头:“你说的也是。”


    “诶,不过,寺里新来的慧空见过!”慧仁一拍脑袋想起来了:“他跟我说,外面好吃的好玩的可多了,有人弹琴起舞,有人表演戏曲...”


    “戏曲?什么是戏曲?”空涟闻言坐起来,眼睛因为兴奋在夜里闪着光。


    “好像...就是几个人穿着好看的衣服唱歌?我也不知道。”


    “你快继续说!”空涟拍拍他。


    慧仁歪着脑袋努力回想:“还有灯会!他说这个时候有很多好吃的,还可以放花灯,猜灯谜赢奖品。”


    空涟捧脸露出向往的笑容,片刻后又问道:“不对啊,要是外面的世界真的这么好,为什么慧空要放弃一切来到扶空寺呢?”


    慧仁的小脸染上一抹沉重:“他说,外面的世界虽好,但只是为一小部分人准备的。他说他这样的人,只能感受到痛苦。他还说他很感谢方丈能收留他...


    阿莲,他这话什么意思啊?”


    “我也不知道。”空涟摇摇头:“但是玄极方丈说过,万事万物都要感受后才能明了。我想,对于外面的世界,也该是这个道理吧。”


    她眼神灼灼,直直望向山下。


    慧仁偏头看她:“阿莲,你这是...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