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稳住呼吸，来来回回、仔仔细细把房间检查了几遍，没有找到任何类似字条留言的东西。


    他刚从以为差点要失去她的惊恐中缓过来，现在好像又把人弄丢了。


    对，餐厅！说不定她饿了，先去吃饭了！


    001失魂落魄地赶去餐厅，一路上不留神撞到了好几个同事。


    ——可是餐厅也没人。只有一些馋嘴的子系统趁着休息时间来这吃炸鸡喝奶茶，有说有笑的。


    人还能去哪？


    001一遍遍问自己，把所有苏昙可能会去的地方都找了一遍，甚至去了那道密门前。


    依旧没人。


    他已经怕到流不出眼泪，一路上反复在心里口中祈求，能不能不要让他再失去她了。


    “001？你站工作间门口干什么？怎么不进去？”


    迫切渴求的人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001猛地回头，看到苏昙就安然无恙地站在那里，再也忍不住克制，冲上去紧紧抱住了她。


    苏昙措手不及地被高大精实的人抱了个满怀，一时间肌肤紧贴，那人身上的温暖透过衣服布料传到她身上，热得她心跳剧烈起来。


    苏昙愣在原地，任凭001把脑袋埋在她颈间，呼出滚烫颤抖的热气。


    她有些意外，连尴尬也忘记了，将手覆在他背上，轻轻安抚：“发生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你了。”001闷声道。


    “……那你哭什么？”苏昙感觉到锁骨上有水划过，痒痒的，凉凉的，她调侃道，“我这还是第一次见你掉眼泪呢。”


    001一点也不想掩饰自己无用的面子了，话里带上了几分委屈：“还以为你又离开我了。”


    “怎么会，我既然说过喜欢你，就不会再推开你了。”


    苏昙强压心跳，状若自然地道。


    怀里的人静下来，连呼吸都小心了许多。


    “001，你是不是害羞了？”


    “没有。”


    “你就是。”


    “我没有。”001松开苏昙，眼睛却不敢看她。


    “——咳！”一个男声从旁边出现，131倍感无语，“我知道你们和好了，但腻歪的话能不能别当我面说，肉麻不肉麻？”


    001眉心抽搐：“……你什么时候来的。”


    “拜托大哥，我一直在旁边站！是你自己眼里只有苏昙，呵呵。”131算是看清了这个重色轻友的好兄弟。


    苏昙替131解释道：“我刚才没乱跑，是131回来了一趟，想和我叙会旧，就跟着他到你们的茶水间坐了一会。”


    131跟着理直气壮起来：“是啊，我一年多没见老朋友，和她说两句话还不行了？”


    001不语，只是一味地看着131。


    131被盯得发毛，赶紧打诨道：“我还有工作，就不打扰你们了，再见！”


    “电灯泡”可不愿意把自己的光热散发到没用的地方，一溜烟便跑没影了。


    苏昙被001这一套拥抱撒娇搞得昏了头，这才有功夫冷静下来去思考001现在对她的态度。


    讨厌？谁会对讨厌的人抱这么紧？


    朋友？她会对131撒娇吗？怎么可能！她脑子抽了才会这么做。


    喜欢？从表现来看，001既不抗拒与她紧密接触，又将她看得紧，再加上131刚才在茶水间对她讲的话，应该……是有一点喜欢的吧。


    苏昙心里逐渐雀跃，脸上还是云淡风轻，拉起001的手，转身道：“我快要饿死了，赶快去食堂吧。”


    001眼里浮现惊讶，下意识顺着她的力道走：“你怎么知道我也想带你去那？”


    “猜的。”


    “好巧，我们想到一起了。”001跟在她后面，嘴角压不住地翘了起来。


    到了食堂，做菜的员工三三两两的都已经下班了，只剩下几个窗口还开着。


    001把饭卡交给苏昙：“应该就这几种了，你看看想吃什么？”


    最后，他照着苏昙挑的菜，要了一模一样的半份。


    苏昙很快把自己的那份解决了，看着001饭盘里几乎没怎么动的饭，语重心长道：“你得多吃点啊，不然怎么保持好身材？呃、我的意思是，每顿饭摄入的蛋白质和维生素不够的话，身体会不健康的。以后真成了人类，不好适应的。”


    “……”001侧过头，幽幽地看着苏昙，淡道，“我身材什么样子，你不早都看过了。”


    模样活像个被良家妇女调戏的怨夫。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


    苏昙咬着筷子，忽地回想起001从忏心间回来后，她帮他上药的场景，话头顿时停住。


    啊，她那时只顾着心疼了，根本没看清有没有腹肌、到底有几块。好遗憾，下次一定要好好观察仔细。


    苏昙放下筷子，死要面子道：“想起来了。不过……也就那样吧。”


    001：“……”


    苏昙瞄了一眼他的神色，脑海里重新浮现出刚刚的拥抱。


    她试探着问道：“在工作间门口，你为什么要突然抱我？是不是你找不到我，以为我又出事……心里着急了？”


    “嗯。”


    “……啊？”


    苏昙没想到001会这么直白地承认了。


    “我快急疯了。”001搁在膝头的手指微蜷，“我不敢想象……没有你的生活。”


    “你……”论认真，苏昙自愧，她比不过001，“我再去盛碗米。”


    她匆匆逃走。


    回来后，苏昙边吃边思考，不知不觉又吃完了一大碗白米饭，终于想出一个新的计划。


    吃完饭，她坐着消了会食，转身问身旁一直陪着的人道：“001，你困不困啊？”


    “还好。你想睡觉吗？”


    “想。可能是昨天半夜回了虚空之境，睡眠不足，一天的精神都不是很好。”


    “那我们现在回去吧。”001立刻端起盘子站起来。


    “但我不想躺在躺椅上睡，地方又小又硬，难受死了。”


    “你想去哪？我带你去。”


    “哪都行吗？”


    “哪都行。”


    “你的寝屋。”


    苏昙飞快说完，便眼巴巴地看着001，好像只要他拒绝，她下一秒就能直接委屈得哭出来。


    “这个……”


    001变得犹豫，有些东西他好像还没来得及收拾。


    苏昙强调：“你说的，哪都可以。上次来我就相中你的床了，躺上去肯定特别舒服。”


    “好，我带你去。”


    001本也不想拒绝她，很快带她来到寝屋。


    苏昙推开门，还是熟悉的布局，简约的家具，统一舒服的克莱因蓝色系格调，让人的心情很快沉静下来。


    然而，她路过床边的柜台，心里轰然起了波澜。


    那不是她之前扔掉的合照，怎么会在001这里！？


    还有带回来的木牌，她记得就在隔间，明明没拿出去却找不到了，原来都被他这个“小偷”偷走了！


    001显然也注意到了她视线的焦点，赶忙走上前，想借高大的身形把东西遮住。


    苏昙抢在他前面把照片和木牌握在手里，一晃坐到床上，远远地抬头看着001，兴师问罪道：“这两个东西，好像都不是你的吧？”


    001微抿嘴唇，辩驳道：“你说的，把木牌给我，就是我的了。”


    “行，先不说那时你接没接，就当作是你的了。但还有照片呢。嗯，怎么会出现在你这？我记得好像把它们都扔了。”


    苏昙一点也没打算放过他。


    “……花钱买的，扔了可惜。”001憋了半天，只憋出个这么拙劣的理由。


    苏昙想起什么，继续道：“那你每天半夜趁我睡着来看我，又是哪一出？你可别告诉我，这是你的个人怪癖。”


    001看向她，紧张地问：“你怎么知道？”


    “你为什么不想让我知道？”苏昙反问，“还是说，你害怕让我知道，其实你还喜欢我？”


    “……”001更是心虚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别急，账还没算完呢。”苏昙嘴角噙笑，“主神第一次进我梦里，把我折磨得痛不欲生，可最后，是不是你来了？毕竟每次你一出现，我就感觉浑身舒服，放松得很。”


    001已经彻底藏不住了。


    “……你不是都知道了，”他不敢去看苏昙，道，“现在问我又做什么？”


    “是啊。我才知道，原来你这么在意我，我却装作对你视而不见。”苏昙喉音颤抖，“001，我快愧疚死了，该怎么办啊？”


    001看她眼圈渐渐涌出泪水，有些慌张道：“这不关你的事，都是我自己——”


    “001，做我男朋友吧。”


    苏昙站起来，走向他。


    “从你离开我识海的那天，我就在想了，为什么要拒绝你，要刺伤你。不是对你不自信，是我从不相信我自己，会有活着离开的那一天。我不想耽误你，也不想辜负你。”


    “但苏雨虹让我好好想一想，想想心里到底想要什么。那时，我才发现，原来我早就已经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你了，也许是你在虚境看我划伤自己的出声质问；或是你和我达成协议一起调查主神的那一刻；又或许是我看到你被主神折磨得遍体鳞伤，和你感同身受的时候；还有你替我拦下夏恒的巴掌，将我护在身前的瞬间……001，你在我身边一刻，我就会止不住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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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动，想要靠近你，触碰你。”


    苏昙一直往前走，走到了001眼前。


    “也许你没想过久远的以后，但我已经想明白了。管它是生局还是死局，我都要走到底，看一看尽头到底有什么。哪怕我会不在，哪怕你会离开，只要你还在我身边一刻，我就一如既往地与你同行，我对你的爱意，就永远不会改变。”


    “所以，你愿意放下我曾经对你的伤害，再试着接纳我一次，爱我一次吗？”


    苏昙在001对面站定，几乎把自己的心剖了出来，放到了他手上。


    001垂着眸，很久都没有说话。


    苏昙便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无论哪一种，她都不会再放手了。


    房间的空气似乎默然了一个世纪。


    001终于沙哑地开了口：“但你说的对。”


    他目光黯淡：“我不知道我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不清楚我究竟是真实还是虚假，我什么身份都没有；我不知道我能陪你多久，也不知道能给你什么样的未来和生活；我太单纯天真，把两个人的感情想得那么简单，我就是一个幼稚、不成熟的人。其实你比我还要了解我自己，我能给你的，反而都不是我自己的，多么可笑。”


    “谁又能保证谁的未来一定会是幸福美满的？我在系统里，多活一天都是赚到。”苏昙不厌其烦地说道，“001，我能看到你做了什么，而且你做的甚至比我看到的更多。虽然我想你每天出现在我身边的时间能多一些，但我也同样珍惜那一个小时，因为你在，那一个小时才是珍贵的。”


    “我和你在一起感受到的每一种情绪都是真实清晰的，它们告诉我，就是有一个叫001的人，每天陪着我、关心着我、喜欢着我。在我眼里，你是谁根本不重要。001你就是你，是一个和我一样鲜活的生命。如果你觉得这还不够，我再给你起一个新名字，怎么样？一个只属于你的名字，不是什么数字，也不是什么代号。”


    001仍然不敢和苏昙明亮的双眸对视：“你喜欢我，只是因为一直以来，在你身边的是我，所以才选了我。如果一开始出现在你身边的是其他子系统，应该也会听到你亲口说“喜欢”吧。若是我真的能够成为人类，你发现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我会有很多做得不好做不到的事情……你是不是就会后悔，会对我失望，会不要我了……”


    苏昙看着他慌张闪躲的神色，一点气也生不起来，反而泛起酸涩和心疼。


    她轻轻叹了口气，温柔地伸手把001的脸扭向自己：“首先，我喜欢的人是你，并且只有你。如果没有你，我可能早就死了，哪还有现在。所以，你前半段的顾虑已经不成立了。”


    “其次，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001喉结微动，注视着苏昙的眼睛：“……好。”


    “我有很多缺点，贪生怕死，懒惰好吃，锱铢必较。你会生气吗？”


    “不会。”


    “很多时候，我做不到事事尽善，我会搞砸一切，你会对我失望吗？”


    “不会。”


    “我会冲动上头，会不顾后果，会对你冷言冷语，你会讨厌我吗？”


    “当然不会。”001又补充道，“但你总是做得很好。”


    苏昙笑道：“所以，这些问题放到我身上，也是一样的答案，‘不会’。001，我喜欢你，就意味着你在我这里，可以强大，也可以脆弱，我喜欢看你笑，也可以陪你哭。”


    “我说过，我这人，做了就是做了，既然我们在一起，我就已经想过所有可能的未来。我下定决心，愿意走向你，去爱你。我相信你，所以也请你相信我，好吗？”


    001听到苏昙条理清晰的回答，理智的最后一道防线彻底崩塌——无论他再怎么骗自己，他已经满心满眼都是她了。


    她的真诚如此明亮，轻而易举地照散了他内心深处的自卑。


    这一刻，001下定决心，无论未来会怎样，他定会助她取得任何她想要的。哪怕让他把这条命给她，也没什么，只要她能安然无恙地回家。


    “……好，我答应你。”001双唇轻颤，终于有资格说出那个日思夜想的称呼了，“我的……女朋友。”


    苏昙的眼睛越发明亮有光，尤其是在她听到这句“女朋友”后。


    她没头没脑道：“而且说实话，我也没觉得你无所不能。”


    001：“……？”


    “我让你现在亲我一下，你敢亲吗？”


    苏昙泰然自若地指指她的一侧脸颊，挑逗般直视着001。


    “我……”001结结巴巴涨红了脸。


    “看来，在这方面，你可比我胆小多了。”


    苏昙轻轻摇了摇头，踮起脚尖，偏头将唇瓣触在001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