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唇亲到001脸上的那刻，苏昙感觉到他整个人的呼吸都摒住了，身体变得僵硬。


    ……他在害怕？是不喜欢过于亲密的接触吗？


    苏昙睁开眼，看到001近在咫尺的睫毛在轻颤，瞳孔里透出压抑的恐惧，却没挣脱她环绕在脖后的手臂。


    “你怎么了？”


    苏昙松开他，后退一步问道。


    001自知扫了她刚才兴致，摇头道：“没事，你再来一次吧。”


    “到底怎么了。”苏昙看着他，“我刚才亲你的时候，能感觉到你在颤抖。你为什么会害怕？”


    “我……”


    001想起了那段在忏心间暗无天日的记忆。


    让他痛苦的，不是惩罚有多重有多痛，而是所有和“她”有关的、满是折辱与性.爱的回忆。每每想到那些事情，001便没由来的一阵嫌恶，恶心他自己在一开始竟真的有过片刻沉沦。


    他不愿意对苏昙撒谎，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她听到后，不要觉得他是个脏人。


    001坐到一旁的椅子上，闭上眼睛，连呼吸都变得小心：“当时在忏心间，主神的那些触手不知怎么窥探到我对你的感情，它们给我灌下幻剂，捏造出你的样子。我那时太虚弱，神智涣散，一开始真的以为是你。她强迫……”


    说到这，001停下来匀了匀气息，接着说：“她强迫我——”


    “别说了。”


    苏昙出声打断了他。


    001像是入了魔，依旧自言自语道：“我没有反抗的力气，她将我逼到角落里面，想把我全身上下的衣服都脱——”


    “别说了！”


    苏昙提高了音量。


    001猛地睁开眼，瞬间红了眼圈，慌张地拉住苏昙的手，仰着头祈求：“能不能不要生气，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苏昙低头看着身前这个小心翼翼的人，心痛近乎要抽搐，攥着五脏六腑都拧在了一起。如果001不说，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原来他承受的，远比她看到的要痛苦煎熬得多。


    “001，你是不是傻？”苏昙伸手擦掉他眼尾的残泪，轻轻叹了口气。


    001怔住，目光落到苏昙的脸上，忘了移开。


    苏昙和他对视几秒，说道：“如果你非觉得我生气了，那我也不是不行。只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考虑要不要消气。”


    001紧张地盯着她：“什么问题？”


    苏昙靠近他耳边，一侧嘴角微微扬起，对他吐出气声。


    “你对那个‘她’有色心，还是……对我有色心？”


    说完，苏昙恶作剧般朝他耳根那里吹了一小口气。


    001听清她的问题，心脏狂跳起来，下意识扭头看向苏昙，嘴唇擦着她的下颌扫过。


    苏昙直起身，上下打量着他眼底的追随，红得快要熟透耳廓和剧烈起伏的胸膛，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她可不想把人逗得羞恼，忙道：“我刚刚，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答案。我不生气了，所以你也别害怕了，好吗。”


    001的视线依旧没有离开苏昙，他嘴唇张了又合。


    许久后，低声说道：“是你。不管是一起吃饭生活，还是……一起睡觉，那个人一直都是你，是我喜欢的那个苏昙。”


    苏昙没想到001会愿意说出这么直白的词汇，竟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全都听到了，也记心里了。001，我会记一辈子的。”她坚定道。


    哪怕她们的未来相比于其他相爱的人，太过遥不可及。


    “我也是，永远不会忘记对你的承诺。”


    001虔诚地盯着她，默默在心中许下了于他而言，最重要的诺言。


    苏昙看001刚才惊恐的情绪消失得差不多，牵住他的手，十指相扣道：“既然你暂时接受不了太亲密的行为，那我们从牵手做起吧。十指连心，这样每次只要我牵住你，你就能知道我在对你表达爱意了。”


    001感觉到指缝间被她纤细的手指插.入,手心紧紧相贴，浑身涌起一股战栗。但奇怪的是，他觉得心里也被填得满满当当的——不是害怕，不是抗拒，而是……幸福。


    对，是幸福。


    幸福到他忍不住和喜欢的人一起默契地靠近，谁都没有说话，也不需要多言。


    依偎间，001腕上的手环震动了一下。


    苏昙从他肩膀直起来，问道：“你是不是还有工作啊？”


    “不是我。”


    “？”


    “是你。你要离开了，去第五个里世界。”


    “什么时候？怎么这么快……”苏昙不舍地重新靠到他肩头，“一天也不能多给吗？不想走……”


    001偏头看着她的发顶，笑道：“我一直都在，只要喊我，我就会回应你，别担心。”


    “行吧。”苏昙将001的胳臂抱得更紧了些，“那就让我再充会电吧。”


    *


    苏昙没想到，001说的离开就在一分钟后。


    还没和刚确认关系的男朋友待几个小时，就要离开去做任务了。


    谁家的牛马这么惨，谈个恋爱还得见缝插针，被改造过的咸鱼也不会立刻翻身汇海，一个劲地不停跃龙门吧？


    吐槽归吐槽，苏昙还是任命地睁开了眼。


    她瘫在桌子上，全身上下像散架了一样，前胸后背还有余痛，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原主死前发生了什么，才会受这么重的伤，痛感持续到现在。


    右手边是已经冷掉的泡面，一口未动；昏暗室内，挂在墙上的液晶屏电视机兀自播报着新闻，传出女播音员标准的腔调。


    “……截至今日傍晚六点，迁往柳东市的最后一批居民已全部安置完毕。柳东市市长周怀川强调，必须严格把控城市来往人员，仔细排查所有可疑行迹，务必保证全市人民的人身安全。若发现兽人行踪，可直接拨打规零队热线888666……”


    “接下来播报近一个月抓捕逃窜实验兽人的情况……”


    苏昙慢慢活动身体站了起来，看着周围翻箱倒柜乱糟糟的一片，问001道：“我过来之前，这里发生了打斗？”


    “对。但我没有原主死亡前的回忆，所以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001出现在她识海，解释道，“这个世界是末世，原主叫杨夜雨，是个二十五岁的速闪。”


    “速闪？”苏昙猜道，“相当于快递员吗？”


    001：“可以这么理解。杨夜雨出生后没几年父母双亡，被好心人送到了福利院，一直在福利院长大。她很聪明，是院里为数不多考上大学的人。大学毕业后，离开了学校的保护，杨夜雨为了维持生计，选择去做速闪，独来独往，很适合她，一干就是三年。”


    苏昙避开脚下杂乱的东西，绕着屋里走了两圈，最后目光落到了画面闪烁的电视上。


    “刚才新闻里提到了兽人，难道这个世界也有兽人？”


    001：“你的意思是，这个世界可能和第三个里世界是同一个？”


    苏昙若有所思：“嗯。毕竟我刚在上一个世界遇到了苏雨虹，很难不往这方面想。”


    001想了想，说：“但我并没有在杨夜雨的记忆里看到你熟悉的兽人，或许她们还没见过面。据我看到的，杨夜雨的人生轨迹很单一，认识的人基本都是福利院的，毕业后就很少联系了。”


    苏昙依旧盯着电视，她抬手指向画面里通报追缉的兽人，喃喃道：“001，你看一下这里，有没有感觉这只狼有点眼熟？”


    001停了几秒，道：“他胸前的一缕白毛……是莱斯吗？”


    “不。不是他。”苏昙轻轻摇头，“这只狼的体型比莱斯要小，是只雌狼。但莱萩又比电视里的这只要瘦……也不是百分百的像。”


    她想到什么，又问道：“这里的人为什么会追捕兽人？如果这个世界和第三个真的是同一个，那现在是第三个世界时间线的过去还是未来？这期间发生了什么？”


    “是未来。”001缓缓道，“还记得当时你从第三个里世界离开前，追的那个戴着‘志航’logo帽子的男人吗？”


    “记得啊，怎么了？他的实验室好像就叫志航实验室，专门在兽人身上做实验的。维希和莱萩……就是那里的实验者。”


    一想起来，苏昙眼底便笼上不悦激愤的神色。


    “那个男人叫姜志航，十五年前，志航实验室里被实验的兽人不知怎么回事，竟然避开了那里的监管系统，所有的兽人全都逃了出来。一夜之间，实验室里除了姜志航和他女儿，无一人幸免，全都被癫狂的兽人杀死了。这些兽人不仅杀了实验室的人，一夜之间，市里不少人也都被杀死了。”


    苏昙了然：“所以刚才新闻里说要追捕兽人，就是抓这些狂躁的兽人？”


    “不止它们。”001语气有些凝重，“还有其他效仿志航的实验室，他们用来做实验的兽人也陆陆续续出现了精神癫狂，记忆错乱，认知障碍这些问题，从各个实验室逃出来了不少。”


    “……很多吗？”苏昙问。


    “光志航实验室就有二百只，其他实验室加起来没有一百也有八十。”001继续道，“市民被杀害后，引起大片恐慌，国家立刻启动了一级警报，要求即刻封锁所有和兽人研究有关的实验室，同时动用了军队，保护全国人民的安全。因为有些人类的体质比较特殊，对抓捕兽人比较有利，国家组织了规零队，要求他们搜捕这些逃窜在各地的兽人。”


    “体质特殊？比如？”


    “比如杨夜雨。她的身体耐力很强，可以连着几天不休息不睡觉，估计这也是她会选择做速闪的原因。”


    “那些参与兽人实验的实验室人员呢？国家怎么处理他们？毕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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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兽人再像人，也是动物，不少还是濒危保护动物，就这样把动物抓起来做实验，不会触犯法律吗？我还记得当时在山上，乔泽说兽人和人类一直保持着界限，互不相犯。谁知道，会是现在这样的局面……”


    苏昙心情十分复杂。


    “所以在志航实验室人兽两空后，姜志航立刻向省政府自省，这才减少了刑罚，在牢里蹲了八年。其他的实验室的参与者也积极配合响应国家抓捕兽人的行动，陆续都关停了实验室。”


    苏昙转到了冰箱附近，靠着冰箱说道：“这么算下来，姜志航是不是已经出狱了？”


    “九年前就出来了。”


    “九年？为什么不是七年？”


    “他在牢里表现得不错，一直向国家提供追捕兽人的技术支持，提前两年被放出来了。”


    “在牢里那么积极，怎么做实验的时候就没想过会因为自己冒险进监狱？”


    苏昙扯了扯单侧嘴角，没什么感情地点评道。


    001似是有些担心：“不论怎么说，现在外面还有实验的兽人游窜，你行动的时候还是要注意安全，有什么不放心的就喊我来。”


    “知道啦。”苏昙晃了晃脑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人最惜命了。对了，你能回忆的事情都是从杨夜雨的视角出发的吧？”


    “对。怎么了吗？”


    “就是听你的描述比较笼统，像是在听新闻报道，不像是亲身经历的。果然让我猜对了。”


    001笑道：“的确，杨夜雨一直不怎么关注社会上的事，很多关于其他事情的细节我也不是很清楚。”


    苏昙站直了身体，好奇道：“在这个世界做速闪是不是挺赚钱的啊？毕竟要冒着危险去送货，干的还是个体户，没什么五险一金，连个像样的保障都没有。”


    “虽然赚钱，但这个世界的社会一有隐在的危险，好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事。”001不厌其烦地强调。


    “……你说得对。”


    苏昙不置可否，开始蹲下来收拾地上的残局。


    001缓缓出现在她身边，帮着一起整理。


    干了一会，苏昙忍不住道：“这个地方看起来像个出租屋，看墙壁和家具的老旧程度，应该还是那种专门用来租的一体式屋子。不过，杨夜雨都那么有钱了，怎么还会住在这种房子里？”


    001顺手接过她递来的一个废纸箱，说道：“可能和她小时候的经历有关吧。一直生活在在没有安全感的环境里，反而觉得不显眼才是对自己最好的保护。这里位于市中心，算是人比较多的地方，相比郊区，会更安全一些。”


    “杨夜雨自父母离世后就在福利院了吗？”


    “也不完全是。她学习好，福利院的院长就送她去上了学，除了读小学的时候晚上会回来，初中和高中都是住校，周末才会回福利院。”


    “这样啊。”苏昙轻声感概。


    屋子里归于安静，只有细细碎碎整理东西的声音。


    “叮！”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被搁在桌子上的手机屏幕亮起，闪了几闪。


    苏昙拍拍屁股从地上爬起来，走到桌前拿起了手机。面部解锁成功后，先在屏幕顶部弹出来了一条订单信息，紧接着直接跳转到了一个陌生的监控界面，她看到画面里的自己正在低头看手机。


    “001。”


    “？”


    “这房间里有监控，看起来是杨夜雨装的。”苏昙转身对他说道，“但我刚才绕着屋子看了好几圈，都没发现有什么监控。感觉像是被放在了高处。”


    001也站了起来：“我再找找。”


    苏昙继续回看手机里的监控。历史记录里只保存了过去七天的视频，苏昙调了倍速，几分钟看完。


    连着一个星期，杨夜雨的生活都十分规律，白天出去干速闪，晚上天黑前就回来，有时候睡觉，有时候发呆。最近一次的监控，到杨夜雨接到一条信息，匆匆出了家门就戛然而止。


    苏昙暂停画面，双指放大杨夜雨手里的手机屏幕，上面的信息和她刚刚收到的一个订单一模一样，连单主的留言都一字未改。


    “找到了！”001的声音从冰箱旁边传来。


    苏昙走过去，看到他手里拿着一个大拇指加盖大的小球，中间卡着一个灵活的摄像头。她用手机调整了监控的方向，另一边摄像头的朝向也随之转动。


    “就是它了，在冰箱顶上找到的。”001把它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苏昙先把手机里的订单信息拿给001看，又调出监控视频里杨夜雨的手机界面。


    001看完，神情有些严肃：“今天晚上的这个订单，大概率和杨夜雨的死亡有关。”


    “没错。就算我这次拒绝，也会有下次。”苏昙把刚才收拾出来的电棒和喷剂装进背包，说道，“无论如何，我必须得去跑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