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苏昙发现订单的单主叫昵称叫王哥，需要她送的是一些皮带和项圈，还有一堆杂七杂八的工具，看着像给宠物用的清洁剂和药物。


    王哥专门留言：“一定去我给你说的店里进购，今天晚上九点前送到。”


    苏昙按照他的要求，在手机导航软件的历史记录里，找到了曾经出现过的一个店名，叫“只宠你”宠物用品店，单主说的地方应该就是这里。


    苏昙收拾好防身物品，出了家门。杨夜雨住的这栋楼全是租户，一间挨着一间，每一户都大门紧闭，不像有人来回活动的样子。


    她到楼下，在停车棚里找到了杨夜雨专门做速闪的土黄色电动车，看着和送外卖的小电驴别无二致，就是显得破旧了些，车头挡风板的油漆被剐蹭出斑驳痕迹，车架挡泥板上都是厚厚的污泥点，有段时间没清理过了。


    苏昙把手机调到导航界面，卡进仪表盘前的支架里，蹬开电车的支撑架，抬腿跨坐上去，轻轻拧动车把，启动了车子。


    “呃啊！”


    苏昙没想到这电动车起速那么快，一下子从原地冲出去十米远，整个人戴着的安全帽因为惯性的冲击掀翻到了脖子后面。


    她立刻捏住手刹，停下来缓缓了心跳，又把帽子重新扣紧，再次启动了电车。这次有了心理准备，车速慢慢趋于平稳——稳定的超速。


    怪不得这职业叫速闪，苏昙暗自腹诽。


    离开公寓楼，她突然觉得外面的环境被称作末世也不为过。


    一路上，街道两旁只有零星的几棵树，地上没有花草，裸露出干裂的土地，风一吹，就扬起一阵尘灰，迷得人睁不开眼。街边的门店大多数都倒闭停业，锁着的玻璃门上耷拉着泛黄发旧的出租说明单。


    更诡异的是，苏昙一路上都没见到什么人，偶尔一两个小电驴开着远光灯，从她身边呼啸而过，那是和她一样的速闪。


    一直到宠物用品店，整整一路都静得出奇，苏昙下了车才恍然，她刚刚没控制住车速，好像连闯了两个红灯，不过这红灯也像摆设，闯就算了，连个出警的人都没有。


    可能警力都用去抓捕兽人了吧。苏昙想着，走到“只宠你”的店门口。


    一个机械的提示音蓦地响起：“请背过身，以确定您的身份信息。”


    她按照提示转了个圈。她在来的路上听001讲过，为了防止兽人近距离接触人类，几乎每家每户的门口都装有识别系统，对来者进行身份检验。


    “核验通过，门锁已打开。”系统道。


    苏昙走了进去。


    “欢迎光临小妹妹，来买什么？”


    店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男性，一身黑白西装，打了条藏蓝色的条纹领带，眼睛细而长，眼尾攀上细密的皱纹，衬得多了几分韵味。


    苏昙听到他的用词，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把单主的订单拿给他看：“我来买这些东西，都有吗？”


    店主看了眼屏幕，立刻笑道：“有的有的，我去给你拿，稍等片刻。不介意的话，可以先喝点茶解解渴。”说着，转身进了里屋，传出一阵叮叮咣咣的动静。


    苏昙的目光落到服务台的玄紫色砂壶上，周围摆了一圈配套的小杯子，里面都倒满了茶水，一口都没动过。


    她盯着茶水表面浮着的一层乳白色茶沫看了一会，却没上前一步。


    很快，店主抱着一个鼓囊囊的麻布袋子出来，交到她手里：“喏，这就是订单需要的全部东西了，应该挺急的，你快去吧，晚了该耽误时间扣你的钱了。”


    “那确实，平常送东西的不都是我们做速闪的，费时费力还不讨好，可能随时遇到兽人，说得极端点，这和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有什么区别？要是单主都能像你一样善解人意，那我们就算多干点活也是乐意的。”


    苏昙笑着接过东西，忍不住感叹道。


    店主一听，乐了：“每次来我店里的速闪，就数你说话最好听，我就爱和你说话！”


    “那行，我们下次再见，这单要得急，现在得赶紧走了！”


    “去吧去吧。”店主站在店门口，对苏昙挥挥手说了再见。


    苏昙把买到的东西放进车尾的箱子里，一眨眼从店主的视线里消失。二十分钟后，她到达了单主的居住地址。


    这个叫王哥的人住得很偏僻，在郊区买了一栋别墅，越往城市边缘的地方走，路灯就越来越少，和市里的光线相比，暗了一大半，十米之外人畜不分。


    苏昙把电车把在别墅前停好，拿着包裹按响门铃。铃声响了有两分钟，她才隐约听见里面传来脚步声。


    “谁啊？”一个男人在门后问道，语气听起来十分警惕。


    “速闪。你的订单到了，签收一下。”


    “……哦，那你先放门口吧。”


    “高先生，速闪的订单必须要当面签收，你还是开一下门吧，签个名就行。”苏昙说。


    过了两秒，门把转动，一个穿着白色老头背心的光头男探出头：“东西。”


    苏昙抬眼瞟了一眼昏暗的室内，随后收敛神色，把包裹和签收单一并递过去：“都在这里了。如果没问题的话，就可以签字了。”


    王哥拿走东西躲到门后，似乎在对身边隐没在黑暗中的人低声说话。


    “……去。别在这碍事。”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我说了，滚一边去！”他压低声音也挡不住话中的烦躁。


    苏昙扫了一眼门缝半开的位置，在靠下偏右的位置看到了一只反光眼睛，是动物在夜晚黑暗的地方才会有的现象。


    环境光线太暗，她看不清这动物是什么品种的，但能模糊面部看出是犬类的轮廓。仅仅是对视，苏昙便不受控制地从那眼神中读出一种悲怆的凄然。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她舔了舔嘴唇，想走近两步看得更清楚些。


    “——接着！发什么呆呢？”


    王哥从门后冒头，把手里的单子扔给了出去，警惕地盯着她。


    苏昙回神，这才发现刚才出现的宠物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不好意思啊，今天干了一天，实在是太困了。”她忽略掉心中刚才浮现的奇怪感觉，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露出一个疲倦的微笑，“末世生活不易，记得给个五星好评，多谢了！”


    “……行。”王哥迟疑道。


    苏昙抻了抻手臂，活动紧绷的肩膀，开着快没电的小电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只是还没走出郊区，她感觉到识海里涌起一阵暖意。


    “001？”


    那人直截了当道：“你被一个男人跟踪了。”


    “什么？！”苏昙看了眼仪表盘已经爆红的电量，犹豫一秒，还是决定把车把拧到底，提高了车速，问道，“跟踪我的人也开了车吗？”


    “没有——他在奔跑，而且速度快要超过我们现在的车速了。他有很快的奔跑速度。”


    苏昙心里恍然：“难道杨夜雨就是被这个跟踪的人杀死的？”


    “可理由是什么？”她又忍不住感到疑惑。


    “他不一定是人，大部分兽人也有很快的奔跑速度。”001解释，“无论理由是什么，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冲着你来的。”


    苏昙顿了一下，果断在马上到达的路口掉头，朝着和导航相反的方向加速前进：“根据原时间线，杨夜雨是在家死的。也许只要我避开家里，就能扭转局面。”


    001依旧是冷静的语气：“前面五百米，还有一家开着俱乐部，人应该比较多，你可以先进去躲一躲。不管他是什么，有我在，不会让你出事的。”


    “左边还是右边？”


    “左边，还有一个路口，马上到了。”


    苏昙看着前方几米刚刚变红的路灯，面不改色问001道：“你觉得，他会遵守交通规则吗？”


    “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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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吧。”001脸不红心不跳道，“毕竟现在情况特殊。”


    “嘿，要不说我们默契。”


    苏昙紧握车把的手心出了一层薄汗，终于在电车电量耗尽前到达俱乐部门口。


    她跳下车，匀了匀呼吸，正准备进去参观一番，里面突然飞出来一个年轻男性，“咚”地一声落到了自己脚边。


    苏昙一个滑步退了两米进行躲避。这一退，高高挂着的俱乐部招牌进入她的视野——这家店全名叫“波澜格斗俱乐部”。“俱”字还掉了个单人旁，只剩下个破破烂烂的“具”。


    “跟踪的人离开了。”001对苏昙说。


    苏昙又退了一步，好整以暇地看着躺在地上的人：“好，等他走远了我再走。”


    被扔出来的青年痛苦地皱着眉，揉了揉满是灰的屁股，从地上撅起来，朝俱乐部里面破口大骂：“你再扔老子一个试试！明明是我赢了，凭什么说我耍赖，有没有气量？还讲不讲规矩？我看你们这俱乐部干脆倒闭得了！老子连个乐子都寻不来，可拉到吧！”


    苏昙看他最多二十岁出头，尽管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还是有挡不住的年轻俊俏，一时忍俊不禁。


    001在苏昙识海徘徊半天，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喜欢长这样的？”


    苏昙微微挑眉，收回目光：“我没看他，在看戏。”


    001：“……”


    不正面回答，就是承认了。


    他心里一阵不是滋味，看着她道：“你——”


    “嘘，又有人出来了。”苏昙轻声打断他的话，躲到门后巨大的摆件后面，全神贯注地静静看着。


    一个约摸三十岁的女性走了出来，她穿着紧身运动内衣和黑色瑜伽裤，手里攥着一根长棍子，指着刚才吵闹的青年，威胁道：“周川，输了就是输了，别在俱乐部门口丢人。我们老板已经发话，如果你再破坏部里的气氛，不介意把你剁成肉馅喂河里的鱼。你看你一身伤，还是回去好好练练再来踢馆吧，下次别丢人了！”


    “什么？我丢人？”叫周川的青年立刻不爽，大声叫嚷，“老子可是全市散打冠军！说谁不行呢！我不行，难道你这个在俱乐部打扫卫生的管理员就行了？”


    “是经理。”女人掏了掏耳朵，嘲弄般看向周川，“我怎么记得，这几年的散打冠军不是你啊？你是什么时候的？幼儿园？小学？还是初中啊？”


    “我、”周川昂起头，“高中的！怎么了？我现在也才大三，还年轻着呢。”


    “……”经理收回棍子，抱着双臂没有理会他。


    不一会，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从俱乐部走出来，张了一张国字脸，皮肤黝黑，鼻尖有一颗显眼的黑痣。他看向周川的眼神中充满了鄙夷。


    “切。”男人嗤道。


    苏昙看着他，恍惚想起了当时在第三个里世界的驼鹿大哥。他们俩的体型不相上下，都虎背熊腰的。


    “本来就是该我赢！还不是你兮邺，耍赖！你搞偷袭，你不要脸！”周川气得跳起来，想给兮邺一拳，却被他轻松挡了回来。


    兮邺朝周川挥了挥手里的票券：“想要吗？可惜了，不是你的，是我的。”


    他得意地笑着走远了。


    周川学着兮邺的样子摇头晃脑地撇撇嘴角，不料牵扯住脸上的伤口，痛得直呲牙咧嘴。


    刚才还咄咄逼人的经理走上前，忙关心道：“没事吧？严重的话让我们老板帮你处理一下，真是不好意思啊，刚才冒犯了。”


    “嗐，这有什么。我们在学校的实战训练比这吓人多了，没事的金经理。”周川收起混不吝的表情，不甚在意地摆摆手，笑不见眼。


    经理见他的确没什么大碍，转身向放在门口的摆件后面走去。


    001提醒：“她过来了。”


    “废话，我当然知道。”


    苏昙淡定地露出微笑，主动走到经理面前，打招呼道：“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