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恨你做什么

作品:《八零娇气包落难,他掐腰锁我入怀

    沈连杞削土豆的动作,在她问出那句“你恨我吗”时,极其轻微地顿住了。


    刀锋悬停在土黄色的土豆表皮上。


    昏黄的油灯光线,凝固在他指节分明的手背上。


    他依旧没有抬头。


    空气陡然变得沉重粘稠,压得温时宁几乎喘不过气。


    她屏住呼吸,指尖无意识地掐进了粗粮饼的边缘。


    沈连杞低沉的声音终于响起,比夜风穿过窗缝的声音更冷:“恨你做什么?”


    他抓起一个刚刮好的土豆,丢进盆里,发出“咚”的轻响。


    “把你家划成资本家成分,又不是你的手笔。”


    他的语气极其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你爸连累一大家子下放,是命,是命,就得认。”


    温时宁的心狠狠一揪。


    他没有直接说“恨”,可这一字一句,冰冷如刀,精准无比地剖开了那段血淋淋的过往。


    “我姓温。”


    她喉头发紧,声音干涩得像是在砂纸上磨过。


    “这个姓,在你眼里,大概就够分量了。”


    沈连杞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直起身,随手将菜刀“哐当”一声扔回墙角那个破盆里。


    他终于抬起眼,油灯的光芒跳跃着。


    映在他眼底,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里面翻滚着温时宁读不懂的幽暗情绪。


    他高大的身影转向她,几步就走到了炕沿前。


    温时宁坐在矮炕上,沈连杞站着。


    压迫感瞬间降临,阴影完全笼罩住她瘦小的身躯。


    他微微俯身。


    目光锐利如鹰隼,直直地锁住她因紧张而微微苍白的脸。


    一股清冽而强势的气息扑面而来,将她牢牢禁锢在自己的气场中。


    “温时宁,”他一字一顿,声音不高,“你姓温,你爸也姓温但在我这儿,你就是你。”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


    目光扫过她手中几乎捏碎的饼子,又落回她的眼睛。


    “你温家的债,温家自己的产业都填了,你爸这条命也填进去了大半,剩下你们这些没被清算干净的下放子弟,命是国家的。”


    他语气异常平静,却透着一股难以撼动的冷硬。


    “我是军人,眼里有国法,有纪律,有该做的事,该抓的人,该救的命。”


    他直起身,那股迫人的压力稍稍退却,但他的目光依旧钉在她脸上。


    “恨不恨,恨谁,那是多余的情绪,我分得很清。”


    最后那句话,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投入温时宁心湖。


    溅起巨大的浪花,然后缓缓沉入冰冷的心底。


    恨不恨……是多余的情绪?


    温时宁的心底五味杂陈。


    这到底是他真实的想法,还是冰冷到极致的划清界限?


    她不傻。


    沈连杞嘴上说着“多余”,可他对温家过往的冷漠陈述本身,就是一种刻骨的印记。


    可那又怎样?


    眼下最重要……


    温时宁低头。


    看着饭盒里香气氤氲的饼子和肉沫,胃部的绞痛再次袭来。


    她没有再说话,默默地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咬着那块粗粮饼。


    浓郁的肉香混合着粮食本真的甜味在口腔里弥漫开。


    温暖的感觉沿着食道滑下,驱散了四肢百骸的寒意。


    沈连杞也没再说话。


    他利落地把几个刮好的土豆和一些蔫巴的青菜简单处理了一下,堆在角落的破盆里。


    又在灶台边摸索到半桶冷水,哗啦啦地倒进旁边的空水缸。


    做完这一切,他没再看温时宁,转身就朝门口走去,走到门边脚步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什么。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拉开门。


    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浓墨般的夜色里。


    寒风夹杂着湿冷的气息瞬间涌了进来,吹得温时宁一个激灵。


    她看着那扇开合的门,又低头看着手中的搪瓷饭盒。


    还有角落里那些被处理好的足够她对付几天的土豆青菜。


    “……疯子。”


    她低声嘟囔了一句,语气复杂,却不知是说谁。


    只是握着饭盒的手,终究是紧了些。


    指尖传来一点点暖意。


    第二天的清晨,雾气很重。


    天空灰蒙蒙的,像是冻僵了的铅块。


    温时宁早早起来,惦记着棚里的小鸡。


    脚底的伤似乎比昨夜好了一丁点,没那么钻心地疼了。


    她先去看了小鸡。


    小家伙们喝了点水,精神头似乎稳定了些。


    虽然还有几只蔫蔫的,但最弱的那只没有恶化。


    一丝微弱的希望在她心里升腾起来。


    广播工作结束得比平时稍早。


    沈连杞递过来的稿子格外简短,似乎他也只是公事公办,并未停留。


    温时宁收拾东西,刚想再去瞧瞧鸡崽,赵老伯匆匆跑了进来,一脸愁容。


    “小温!那几窝小猪,有两头又开始拉稀了!看着比昨天还厉害!这可咋整啊!”


    糟了!


    温时宁心头一紧。


    禽病还没彻底稳住,猪又出事!


    她立刻跟着赵老伯往棚里赶。


    牲口棚里一片混乱。


    赵老伯的徒弟小虎正手忙脚乱地试图分开猪群。


    角落里,两头约莫三四个月大的小猪瘫在草垫上,肚子急促起伏,身下一片污秽,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酸臭气。


    “你快看看!”小虎急得快哭了。


    温时宁蹲下身,忍着浓烈的气味仔细查看小猪的情况。


    精神极度萎靡,眼窝深陷。


    排泄物呈灰黄色水状……情况确实危急。


    她大脑飞速运转。


    回忆着书中关于猪腹泻的章节。


    这症状有点急,像是急性肠炎。


    大概是吃错了东西或者受了邪风寒湿。


    用药……用药……


    她猛地想起那本《家禽常见病防治手册》上提到的一个关于鸡传染性肠炎后使用复方痢菌净辅助治疗的段落。


    旁边还有一小行备注。


    提到一种成分类似的中药方剂可以缓解猪的急腹症。


    叫什么来着……葛根芩连汤?


    对!


    书桌抽屉里,好像有本下乡时公社赤脚医生留下的手抄方剂集!


    “我去拿个东西!”温时宁猛地站起来,丢下一句话就往宿舍冲。


    刚跑出几步,冷雾深处。


    沈连杞那笔挺的墨绿军装身影出现在去牲口棚的小径上。


    他步履沉稳,显然也是去看情况。


    温时宁脚步顿了一下,犹豫着要不要喊他帮忙看一下。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


    距离温时宁宿舍不远处的柴禾垛阴影里。


    一双充满嫉恨的眼睛,死死地锁定了这一幕!


    正是陈依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