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包车在小区门口停下，驾驶位上走下来一个男人。


    他看起来二十多岁，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面容清秀，脸上带着腼腆的笑容，看起来就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你们来得真早啊，” 他走到四人面前，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看来大家对于这一次的拍摄都很期待呢。”


    四人暗地里不约而同的翻了个白眼，老疤率先开口：“你就是这次行动的组织者？接下来需要我们干什么？”


    “我叫何墨，大家叫我小墨就行。”


    男人似笑非笑地睨着他们：


    “这话说的不好，我们团队一向追求真实，当然不存在什么台本，大家只要在镜头中呈现出最真实的状态就可以了。”


    众人默然。


    所有人陆续弯腰上车，面包车的内部空间狭窄，汗臭和汽油味夹在一起让人难受不已。


    坐稳后，就见何墨熟练地挂挡、踩油门，车子直接朝着小区外的浓雾冲去。


    衡海瞳孔骤然一缩，这还是他第一次入传说中能让人永远迷失的边界地带。


    他新奇地凑到车窗边，一眨不眨地盯着外面， 可没过几秒，他就没了兴致。


    不管是从左侧、右侧车窗还是后挡风玻璃往外看，全都是一片浓稠的漆黑，也不知道NPC是怎么认得路的。


    衡海收回目光，开始四处打量车内的布置。


    当他的视线扫过驾驶位时，眼睛噌地一下瞪大了，赶紧伸手，拍了拍身边灰熊的大腿。


    “干嘛？”灰熊被拍得一懵，转头用口型无声询问。


    衡海脸色憋得通红，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灰熊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本就不怎么放松的身体更加僵硬。


    好家伙，副驾驶上居然坐着一个人！


    灰熊明明记得他们上来的时候车上什么都没有的，难道是车缚灵？


    那人懒懒地靠着窗边，手肘杵在窗沿上，手掌撑着下巴，背对着他们望向窗外，姿态悠闲得像是在日常兜风。


    灰熊反应极快，立刻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老疤。


    老疤坐的位置正好对着副驾驶的后视镜，视角最清楚。他小心翼翼地抬眼，透过后视镜打量着副驾驶的‘人’。


    他留着及肩的黑色长发，却不会让人认错性别，长相漂亮到失去了一定的活人感，眼尾微挑，唇色偏淡。


    可偏偏肌肤毫无血色，绝对是诡异没跑了。


    老疤第一次见到这么这种样貌的邪祟，说实话，哪怕生前长得再漂亮，死相定格后没几个活人能欣赏得来，癖好独特的除外。


    由于他看得太入神，视线强烈到谢黎想忽视都难。


    他掀起眼皮，目光透过后视镜，与老疤的视线撞在一起。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老疤没什么文化，真要他形容，就好比他闺女的洋娃娃，黑洞洞的玻璃眼珠有了神采，好奇地审视着你。


    他只觉得呼吸一窒，赶忙移开目光。


    坐在前排的薇姐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心里同样惊疑不定，面上维持着镇定：


    “小墨啊，这是你朋友吗？怎么不介绍给我们认识认识？”


    何墨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顿，他茫然地眨了眨眼，语气困惑：“什么朋友？”


    “就是你副驾驶上坐着的人啊。”薇姐为自己捏了把汗，已经做好防护的准备了。


    何墨依旧是那副茫然的表情，甚至特意扭头仔细看了看，然后摇摇头：


    “我副驾驶哪有什么人啊？从出发到现在，一直就我一个人开车啊。”


    薇姐脖颈一凉，NPC看不见？还是故意耍他们？


    车里的寂静还没持续多久，突然传来衡海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他猛地从后座弹起，连滚带爬地朝着副驾驶方向扑去，吓了灰熊一大跳。


    就在衡海即将扑到谢黎身边时，谢黎指尖轻轻抵住了他的额头。


    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传来，衡海被定在原地，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


    在老疤、薇姐和灰熊惊疑不定的目光中，衡海卸下所有防备，眼眶泛红，嘴里呜呜咽咽地念叨起来：


    “大佬！我可算见到你了！你不知道我最近过得多惨……”


    “求您救我出去吧，还有恶海这傻逼，总跟我对着干，能不能帮我收拾收拾他……”


    一连串乱七八糟的词汇从他嘴里蹦出来，听得旁人一头雾水。


    而原本动不动就嘲讽的恶海，早在谢黎露面的那一刻就彻底闭了麦。


    虽说不久前还叫嚣着要将人碎尸万段，可真当那人出现，当初濒死的恐惧全都回忆上来。


    刻在骨子里的惊惧，让恶海连一丝反抗的念头都不敢有，只能缩在意识深处装死。


    灰熊最先反应过来，神色震惊：“你认识他？！”


    被谢黎婉拒后，衡海终于冷静下来，他揉了揉被抵得发麻的额头，脸上却露出美滋滋的笑容：“是啊，这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那你刚才那副疯癫模样是干嘛？”灰熊没好气地一巴掌拍在他背上，“我还以为你被诡异吓到了。”


    衡海摸着后脑勺嘿嘿笑：“这不是太激动了嘛！谁能想到在这副本里还能见到大佬，刚才脑子一热就没控制住……”


    老疤和薇姐对视一眼，眼里满是好奇。


    衡海这人阴晴不定是出了名的，普通玩家可能不知道，但是他们顶级玩家圈子心知肚明，衡海拥有双重人格。


    暴躁人格可谓是什么都不怕，副本NPC、邪祟半点不放在眼里，并且这个形态可以短暂触碰到鬼怪，自保和逃跑很有一手。


    缺点也很明显，狠起来人鬼不分，容易被误伤。


    另一个人格又弥补了这一点，对同类十分友好，轻微圣母，爱好乐于助人。


    但说到底，不管哪一个人格，在副本都能混得开也是一种本事。


    能让衡海如此服帖，还将其称作“大佬”，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是人是鬼？


    可不管他们怎么旁敲侧击，衡海都守口如瓶，翻来覆去全是废话，不肯多透露一个字。


    几人识趣地没再追问。


    整个车厢里，最懵逼的当属何墨。


    他听着后座的动静，忍不住反复扭头，可副驾驶上始终空空如也，连个人影都没有。


    他皱着眉嘀咕了几句，最后只能尴尬地笑了笑：“你们还真是……挺有节目效果的，看来等会儿的拍摄一定会很有趣。”


    说罢，为了掩饰这份尴尬，何墨猛地踩下油门，引擎发出一阵轰鸣，朝着浓雾深处疾驰而去。